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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出师门
林重遗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房檐上挂的就是白绫。
那些模糊的记忆全部涌入到里林重遗的脑海里,他低下头,缓缓伸出双手,似乎上面还残留着抹不去的血迹。
“师傅……”
修城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禁哭了出来,他一边用袖子抹泪,一边说:“小师兄……”
启明听说林重遗醒来后,便抛下手中的事务,立刻让人叫他来鸣金殿内。
林重遗来到前山的鸣金殿,他从门外远远看着启明的方向,大师兄正襟危坐,他所坐的位子正是道君旁边的空位。
每次宫里开大会的时候,启明师兄都坐在那个位置。
“咻。”
等到林重遗一进殿内,启明就挥起衣袖,隔空关上了鸣金殿的大门。
顿时间,屋子里除了林重遗,就只剩下徐行、郑怀安和启明三个人。
启明用手一指台阶下的林重遗,大声说:“我问你,四天前,在挂单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启明紧接着一字一句地说:“你都给我说清楚了。”
他随后又将视线挪到徐行的方向说:“还有你,若是有半点偏袒林重遗的嫌疑,就不要怪大师兄我,不念旧情。”
徐行颤颤巍巍地回道:“是,大师兄。”
林重遗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出来。
“这么说,你是把道君认成了惊风圣君,才错手杀了他?”
林重遗哽咽道:“是,是我认错了。”
不料启明听了,登时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怒道:“简直荒唐!林重遗,你不会还在耍骗我吧,你说,惊风圣君要加害张观,张观反击,你才助他击败了惊风圣君,可没想到惊风圣君倒下之后,居然变成道君的模样,是也不是?”
“是……”
启明冷笑一声,紧接着指着徐行,说:“徐行,你说,你有没有看见张观!?”
徐行被启明一双凌厉的双眼紧紧盯着,立刻说:“没有,我没看见张观师傅,但是……”
启明的手指指着两人上下挥动,问道:“好了,你不要但是了,林重遗失手杀了道君是事实,我就问你们是不是?”
两人齐声回道:“是……”
启明摇晃着脑袋,说:“林重遗啊林重遗,我还以为当年慧恭说你会影响无极山的气运纯属是他不愿意收你的借口。”
“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林重遗听了这话,直起的身子瞬间就塌了下去,连眼神也暗淡了下去。
难道我林重遗真是一个祸害?
“重遗!”
郑怀安一声惊呼,众人这才看见,林重遗把剑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说时迟那时快,启明立刻伸出一指隔空挡下,剑落在地上,发出叮当声响。
“你以为你以死谢罪,道君就能死而复生了!?”
启明走到林重遗的面前,一双赤红的双眼望着他浅黄色的的瞳孔,说:“林重遗,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太宁宫上上下下都知道是你错手杀了道君。”
启明随即又把声音压低了,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林重遗,说:“你让我这个大师兄怎么跟弟子们交代,啊?”
林重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师兄,师兄,是我错了师兄……呜呜……咳咳……要打要罚,重遗都没有怨言……”
林重遗一边哭一边咳嗽,郑怀安站在旁边揪紧了心脏,但是他看见启明那活阎王一般的神情,却也不敢上前去劝阻。
启明指着林重遗的头顶,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你——”
启明“你”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事到如今,太宁宫留你不得了。”
话音一落,三人都震惊住了。
郑怀安向前走了两步,凑近启明身旁,急忙说:“师兄,重遗他并非是有意,况且之前重遗总会看见张观道长的幻象,留云跟我说是有妖邪作祟,这件事情一定还有隐情,说不定就是惊风圣君——”
徐行忙附和道:“对啊对啊,二师兄说得没错……”
启明攥紧了拳头,说:“你说得固然有道理,但是一码归一码,惊风圣君要杀——”
随后启明转头看了一眼林重遗,他又将头转回来,看着郑怀安说:“林重遗也得走。”
现下林重遗心里只有满腔的愧疚和伤心,就是要他死,他也没有怨言,可是要让他走……离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启明背过身子,指着鸣金殿的大门,说:“我也不愿意让你落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名声,你就,自己离开吧。”
林重遗听了,大脑一阵空白,他一头磕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慢慢渗出了一大片血迹。
郑怀安叫道:“重遗!”
徐行也愣在原地。
鲜血顺着林重遗的鼻梁流淌到他的嘴角,眼泪和鲜血混合在一起,他匍匐着前进,紧紧抱住启明的双腿。
“师兄,不要把我赶出太宁宫!我求求你了,不要!师兄!”
启明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是气又是心疼,林重遗还想要说什么,启明一把挥开他,哭着大声说:“你想磕,到师傅的牌位前磕去吧。”
启明哽咽道:“我,不能受。”
果真如启明所说,林重遗真的去了道君的牌位前。
他顶着鲜血淋漓的额头穿过太宁宫的庭院,道君的棺材就停在太宁宫的梨花树前面,在太宁宫最中间的位置。
师弟们或跪或站,都头顶白绫,地上落满了白色的梨花,与这万人恸哭的景象相得益彰。
林重遗甚至不敢走上前,过了许久,梨花落满了肩头,他才一瘸一拐地走到师弟们中间。
弟子们看林重遗满头鲜血走了过来,谁也没有说话。
林重遗跪在道君的牌位面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每磕一下,郑怀安的心就疼一下。
“倘若不是张叔将我带进太宁宫,我也进不了修行人的大门。”
“……倘若不是太宁宫悉心教导,也不会有今日的林重遗。”
“师傅,都是重遗不懂事,是重遗的错……”
“今日我离开太宁宫,不是太宁宫的教导不周,而是重遗——”林重遗的眼泪止不住的朝下掉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而是重遗——”
他说的字字句句在场的弟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郑怀安眼看着他说出这一番话来,登时便愤怒了,大声斥责,说:“林重遗!”
郑怀安看着身旁的启明,拉着他的胳膊,说:“师兄,你倒是说些什么吧,你不会真的要把重遗赶出去吧。”
“你也听到了,他是自愿离开师门。”
启明眼里没有半点儿心软,郑怀安这下子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郑怀安呢喃道:“太宁宫是他的家,离了太宁宫,他还能去哪儿呢?”
启明回望他,说:“天下之大,无处不去。”
林重遗磕完了三个头,真的下了山,离开了太宁宫,甚至没有一个弟子开口挽留他。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落在山峰之下,寒风掠动着海棠在空中舞动。
七日后,关瑛从禁闭室里走了出来,太宁宫早已经把白布都撤下。
启明以贪图玩乐的名义把关瑛关了七天禁闭。
关瑛的笑声从远处传来,被关了七天禁闭,她也一点儿也不伤心。“大师兄!大师兄!”
“道君怎么不在屋里啊?”
启明转过身来,一身威严之气,把关瑛一时看楞了,短短几天,大师兄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道君?他去云游四海了。”
关瑛大叫一声,说:“什么?云游四海?怎么会这样呢?”
“是啊,”启明接着说:“你知道君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游遍中州大陆,看看这人世间的大好山河。”
启明看着她揪起的秀眉,问道:“现在道君的愿望已经实现了,难道关瑛不高兴?”
“嗯,高兴,”关瑛犹犹豫豫,说:“可是,道君已经七天没回来了,难道他不想念关瑛吗?”
“想念啊,但是道君好不容易实现了愿望,关瑛愿意不愿意成全师傅呢?”
关瑛点头,脸上一副又开心又伤心的表情,但是她最终笑了,说:“当然愿意,只要师傅开心,就算他不回来看关瑛,也是可以的。”
启明摸了摸关瑛的头,关瑛一蹦一跳地跑到后山去了。
郑怀安在两人的过程中一言不发,此时才出声问道:“你骗得了她一时,难道骗得了她一世吗?”
启明笑了,说:“如果能骗她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不多时候,关瑛又从后山来到启明身旁,问道:“大师兄,我刚才去了后山,小师兄也不见了。”
这下,启明也哑口无言,他想了一会才说:“估计是,跟道君一起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哦,”关瑛愣愣地点头,许久后才说:“好吧。”
关瑛的‘玩伴’林重遗不在,太宁宫一下子变得冷清很多。
自从林重遗走后,接连七天,郑怀安魂不守舍。
今夜,郑怀安站在后山这棵鲜红色的海棠树下,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花瓣,自言自语,“你说重遗,带了厚衣服没有?”
徐行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外衣紧了紧,又走到他的面前,将丝带打了个结。
林重遗走到半路,忽然天空就落下了小雨,他穿着一身薄衣,连件厚衣服都没来及拿。
他的腿脚不便,一下滚下了阶梯,他起身一看,面前是一条平坦的大路,这说明他已经来到太宁宫的山脚下。
他的腿经过刚才那么一摔,有些不太能动弹。
“为什么?”
林重遗拖着一条瘸腿,撑着半个身子,抬起头望着天空,大声问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林重遗的头发凌乱,一丝湿发黏在了嘴角,他抱住自己的双臂,喃喃道:“师兄……咳咳……外面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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