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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随小乌栖一同过来的还有虚飘飘的李知稹,他方才只觉一阵无力,眼前眩晕,谁知眨眼间,面前便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乌栖。
他借惨白的火焰看清大乌栖这一身打扮,忆起过往,曾经久埋在心底的某个疑问渐渐得到了答案。
“乌栖,你到底想做什么?”李知稹脱口而出,全然忘了此刻自己只是个影子。
李知稹本不抱得到回应的打算,谁知小乌栖茫然朝四周打量,回了一句:“谁在说话?!”
“掌门。”这个大乌栖突然掐灭火焰,周围立马被黑暗聚拢,他把神色藏在夜色里,似是在躲避,喃喃沉声道:“我先对自己说几句话,容我稍后向你解释。”
说着,一道白光拔地而起,李知稹四面多了一道琉璃似的结界,耳畔风声虫鸣遽然消失,月夜模糊。他试着破开,奈何他在乌栖的时空阵法中的法力根本与这个阵主对抗。
小乌栖没听懂对方的话,察觉出氛围不对,警惕后退一步,把方才堵在喉咙里的话问了出来:“什么掌门...你是谁?”
“我是五年后的你,时间有限,我跟你说的话很重要,你记住。”乌栖盯着曾经的自己面无表情开口,“掌门中的毒叫含香蛊,我有一株魂蕈,是解毒的药材之一,但魔教主也在找它,我眼下只能将部分解毒之法告诉你,然后我要出去拖住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你务必助掌门将解药吸收。”
话毕,乌栖抬手在半空中写着什么,不一会一段惨白的符文悬空流出,密密麻麻将两人包裹起来。
这席话小乌栖听得懵懵懂懂,什么中毒,什么药材,还有那什么魔教主......
他还没问,面前文字先一步映入眼帘——这些法术咒语中夹杂着一些怪异符号,柳长老曾经教过他们如何识别各种咒术来源,而眼前的赫然是魔门邪教的东西。
仿佛没感受到曾经的自己对此如何诧异,乌栖坦然道:“含香蛊毒是什么你回去查吧,现在把这些咒术记下来,我教你如何用。”
“等等等!”小乌栖戒备之色更甚,“这...这是魔教邪术!你...我...你怎么会这种邪术?!你...你不是我!你骗我!”
金色符文闪烁的微光能照亮彼此眼眸,一双满是难以置信写着明晃晃的情绪,一双则晦暗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乌栖盯着这幅单纯的模样良久,眼底忽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曾经的我,现在的你尚且认为这一辈子会恪守正道,哪怕因此托付生死也无所谓,要是能像掌门那般造福一方岂不是更好,我说的对吗?”
小乌栖见到这双眸子中黯然无比,内心被对方说中的憧憬犹如被人狠狠踩上一脚,疼得他不禁皱眉。
乌栖唇角勾起嘲气,满不在乎道:“过几年你就懂了,人微力薄,并非事事如意,那些天真的想法当个梦就好,梦醒了,就该一心一意做点实在的,比如——寻找含香蛊的解毒之法,毕竟这件事跟我也脱不了干系,只要能一份赎罪,我什么不能做?在有关掌门的事情上,我和你还是一样的不是吗?你也会无条件为掌门去做一切事,这还有什么好疑虑的。”
两人本就是来自不同时空的一个人,彼此间自有羁绊,小乌栖其实知道面前这人没说谎,他只是一时半会无法接受将来的自己站在了一个令自己不齿的位置。
那样的他,掌门还会接受吗......他还能留在松山派吗?
“伸手。”乌栖注视着模糊的人影,语气带了几分柔软,“练这种功法最忌心有旁骛,你认真学着,学完之后,你就能看到五年后的掌门了,你问问他,我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怪不怪我。”
五年后的掌门......
一根弦兀地在小乌栖脑海中绷紧,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说不缘由的慌张,以及兴奋,好像即将要见一位挂念已久的故人,可事实上他不是常常跟在掌门身后么,时间差异中的他们,又岂会不同?
“我要是...这样......还能回头吗?”小乌栖抬起颤抖的手怔怔一问,没有得到回答,对方的手指已经与自己十指交扣。
一种从未有过的气流瞬间如洪水般涌入灵脉,侵蚀全身,这种感觉说不上难受,却让人浑身发冷,寒毛倒竖,仿佛全身的温热要被抽干剥尽。
另一只冰冷的手落在心口,小乌栖只觉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钻入心脉,仿佛有条毒蛇往心脏上咬了一口,尖利的獠牙注入毒液,小乌栖心脏骤缩,一口气卡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片天盖地的黑暗朝他压来,把人当场给砸晕了。
被困在结界中的李知稹模糊间看到这一幕,气得狠狠砸出一拳,奈何他的拳头犹如打在棉花上,一股软绵绵的力道将其温柔地化解了。
“乌栖!”李知稹心痛无比吼出一句,无力感让他身心如遭凌迟,他红了眼眶,话音颤抖,“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毁了你自己!从来都不需要!你为何总要将这些罪孽强加给我!”
结界倏地破碎,李知稹眼前的灰蒙顿时清晰,他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影,二话不说要冲上前,乌栖绷着脸抢先横在他们之间。
“掌门,你还在意我的对不对?”乌栖嘴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高兴。
李知稹瞪着他,没说话。
乌栖低下头,脸上闪过犯错后的委屈,“还是......你只在意地上这个尚且干净的‘我’?”
“......”李知稹目光放平,语气淡淡:“魂蕈根本不是什么解药,不过是以命换命的邪法,不管是你还是任何其他人,哪怕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我也不会对谁用这种法子!所以你省省吧,放我回去好吗?!”
“原来你知道,”乌栖喃喃一句,脸上笑意更浓,“那正好,我还担心该怎么劝你学呢。”
“......”李知稹哑口无言,对方这装傻充愣的本事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沉声道:“说到底,我的生死与你何干!没人会喜欢被强迫!你是在魔门待久了,心性也跟着霸道了吗!?”
旁人如何指责、谩骂,乌栖无所谓,但这种话一旦从李知稹嘴里说出来,他的理智隐忍便会溃不成军,“我何曾会强迫你!掌门若是一心求死,我当然不阻拦,大不了我与他给你陪葬而已。”
李知稹表情顿时空白,反应过来这个“他”就是指地上的小乌栖,脊背立马窜起一阵寒意,他微微偏头把脸别进阴影中,躲开面前那道烫人又不知该如何回应的目光。
见状,乌栖心里懊恼,喉间嘶痛,突然间一道针扎似的痛感穿心而过——是时空阵法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乌栖耷拉着头,飞速将脸上的情绪扫尽,手心汇集灵力将魂蕈托到李知稹面前。
魂蕈是古籍上记载的毒草,据说这玩意从落地生根到花开,要在凛凛雪山中熬育百年,故有传言,它的花叶被风雪染尽,色白无暇,薄如蝉翼。
当人将鲜血滴入花蕊,魂蕈染红,再将其给濒死之人服下,便会生出以命易命的奇效。
不过此刻的李知稹并不符合服用条件,而且魂蕈只可续命,并不能解毒,加之这玩意本身有毒,在体内留存的时间必然不能长久,乌栖竟然这么做,想必此后还要更不让人省心的打算。
乌栖手中的魂蕈鲜红欲滴,他将其用灵力碾成齑粉再化作丹药形状双手递过去,神色虔诚,仿佛手里捧着的是世间罕有的美味佳肴,“掌门请用。”
李知稹回忆起有关魂蕈的记载,以及这些年来看过有关解毒的书籍,揣摩乌栖的打算。
见没回应,乌栖只当对方不肯,出手凌空一捏,地上的人突然被掐住咽喉一般苦痛地哼了一声。
这声打断了李知稹的思绪,他见乌栖脸色惨白,后者喃喃喊了一声重复一声,尾调中似有哀求。
“掌门。”
“......”李知稹皱眉瞪了他一眼,二话没说把鲜红的丹药接过来丢嘴里,浓郁的血腥味一拥而上,令人作呕。
李知稹抬眸,语调冷淡不耐烦:“吃了,可以结束了吗?”
乌栖偏头避开对方的目光,匆匆在周身落下一个结界,再将地上的人唤醒,对意识尚且朦胧的小乌栖道:“可以开始了。”
小乌栖下意识看向李知稹,对方半身侧对他,面容沉在阴影里,他心中忐忑,舔了舔舌头,还在想是不是该打个招呼,结果那个五年后的他用一种乍一听卑微无奈实则隐隐威胁的语调开了口:
“掌门,不管你暗地里有何打算,对我来说都是过去,没意义的,所以按我说的做的吧,我保证只有这样,我们才都不会后悔。”
最后二字他咬得重,李知稹气得冷笑一声,别过脸背对着他一言未发。
月影孤寒,惊起林中鸦群振翅高飞,乌栖对一旁尴尬不已又不知所措的“自己”使了个眼色,随后化作一道黑影融入夜色中。
拍翅声中杂着鸦鸣,莫名有些凄厉。
李知稹待乌栖走后才缓缓望向他消失的方向,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脚步,李知稹才收回目光,转身去看另外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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