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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
两人到达公司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五十,来来往往赶着上班踩点的员工格外多。
谢朓一路上收到了不少人的瞩目。
江妄在公司一向是个十分抢眼的目标。资深员工必备一项本能,在百米之外发现老板的踪迹并结束摸鱼光速进入工作状态。
以致于谢朓走在这么个人形定位器边上,很难不被人发现。
虽说两人进门就坐上了总裁专用电梯,满打满算也就经过了两个公共场合,一楼大厅和总裁办外的走廊,但也不耽误他们的行踪被同时同步到公司大群里。
从一楼前台开始,到24楼路过的秘书处,明里暗里的打量从来没有少过。
谢朓今天是穿了一身休闲西装来的,看起来并不过分正经,在总裁办茶水间研究咖啡机的闲情逸致,也明显和忙碌而紧张的工作氛围格格不入。
员工大群里,众人对这位新任替身的讨论也一刻未停。
【员工A:真的好像啊……就是年纪太小,说是那位的血脉我都相信。】
【员工B:长相都不是最重要的部分,气质才是,我就偷看了一眼,被发现了,他对我笑了一下,那笑里藏刀的样子……嘶……似曾相识啊似曾相识。】
【员工C:不不不,你们都没有抓住重点,其实江总的态度才是最像的,谁懂啊,我一进门就看见江总把人按在老板椅上的崩溃啊!!!】
【江总肯定还是有理智的……吧。】
【员工D:细说“按”。】
【+1】
【+1】
谢朓的确是打着陪江总工作的旗号来的。
只不过总裁办的陈设和以前别无二致,谢朓进门和回家一样熟悉,以至于他一时不察便坐到老板椅上,被江妄递来的文件淹没,下意识就开始翻看起来。
在蹙着眉随手扔掉几份不成熟的策划案之后,他才逐渐反应过来不对劲。
再一转头,江妄靠在椅背边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翻看,神情很是认真,他在工作的时候一向专注,并没有察觉到谢朓的视线。
晨光透过身后的玻璃落到江妄侧脸上,光线勾勒出江妄流畅俊美的面部线条,薄唇都带上了些许暖意,看起来很有弹性,适合被轻轻撕咬出浅淡的血色……
江妄三十岁的人了,颜值这一块不但没有走下坡路,甚至还有些回春的趋势。
谢朓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被美色勾引太深,差点一脚踩进魅惑陷阱。
还好他及时清醒过来。
但,这并不能改变自己被江妄忽悠过来工作的事实。
谢朓从椅子上站起,把总裁的专属位置归还给受气包一样站着办公的男人,连同手里那堆莫名其妙的工作文件一起。
江妄不明所以地抬头,问:“不是要工作?”
谢朓道:“你觉得这些文件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
谢朓危险的逼视落在江妄脸上,想看看这人的脸皮是不是在日渐增厚,已经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
——不是吗?
江妄抬头时的第一个表情明晃晃地向谢朓传达了这层意思。
随后又露出恍然大悟似的表情,假惺惺地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他信誓旦旦地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一个小时,处理完三个部门的主要文件,然后我们去吃午饭,下午去看艺术展怎么样?或者你对宝石拍卖会感兴趣?”
谢朓:“……”
这行程对吗?只工作一上午然后就带他出去花天酒地享受生活?谢朓从前半年也就只有一天会安排这种放松式的行程,但江妄这语气,该不会以后都打算这么做吧?
这和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区别在哪呢。不知道还以为他重生在古代,顺便还领了一个祸国妖妃的新身份。
谢朓笑眯眯的,他提醒道:“你知道你已经堆了多少工作没有处理了吗?防止你因为渎职太久引起公愤只是今天的一个目的,另一个,我比较想了解一下贵公司的实习生培养方案。看看自己未来的位置在哪。”
江妄想都没想,张嘴就要说出那番总裁办欢迎你的论调。
只不过谢朓的反驳更快,“你进谢氏的时候也是这样?”直接进总裁办然后一步登天?
江妄顿时哑口无言。
他抬眸,对上谢朓戏谑的眼神,不必过多言说,江妄就已然被说服了,即便这只是一个临时用来搪塞的借口。
谢朓如今看起来的确并没有重新回到谢氏CEO位置的打算。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谢朓对这些他前半生费劲心力追求而来的东西,始终保持着随手便可弃之如敝履的态度。就好像他只是享受了一下追逐名利的过程,事后那堆积成山的东西,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抛却。
这人的确对自己的东西很有占有欲,但与之相对,抛弃时也并不手软。
江妄从未想过自己会得到谢朓手中98%的谢氏股份,像是某种安抚和补偿,也是环上他脖颈的镣铐。
他的爱人多么无情,只留给他躺在账户里的几串冷冰冰的数字。
那时江妄并没有喜悦和感动,他只是觉得痛苦,甚至从内心深处隐秘地升起少许恨意,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心头。
他始终认为被谢朓抛弃的不仅仅是金钱和名誉,而是他,是他江妄这个人。
他才是真正可悲的,被一句“好好活着”强行留在人世间的未亡人。
江妄握紧手中的签字笔,他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的确不是。”
他用鼻尖轻轻敲了两下文件的金属扣夹,发出几声脆响。
“因为有人和我说,我要先去基层历练学习,打好基础,才能光明正大地走到这个位置上来。”
“我被丢去分公司历练了半年,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最累的时候晚上连抱住他的动作都做不到。”
说着,江妄忽然轻抬手腕,动作间暴露出些许烦躁,他轻轻笑出了声,“我当时觉得,如果我不同意这种安排,就代表我费尽心思长留在他身边,只是为了区区金钱和地位,他会因此而觉得我另有图谋。”
江妄总觉得那玷污了他的爱情。
江妄无法容忍这种想法,也不会让谢朓有机会质疑他的感情,为他未来的某一天埋下情感破裂的隐患,江妄把靠近谢朓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要耗费足够多的心血,才能从无数人的觊觎中,抢先夺得垂青。
可如今,江妄只觉得自己太天真、太软弱,也不够狠心。他早该成为唯谢朓是图的黑心商人,无论用何种手段。
江妄落笔在文件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笔锋在纸张上擦出一道晕染开的墨痕,他道:“但现在我不觉得。”
“我应该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这样的时间,多上一秒都是值得的。”
他不该在乎任何异样的眼光和猜忌,即便那来自谢朓本人。
江妄觉得自己早就不正常了,如今就算在幻想中被谢朓冷漠的目光刺痛,随之升起的也只是隐秘的快意。
说不定这人打他几巴掌,他都会觉得活得更有意义一些。
江妄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谢朓的手上转了个弯。
谢朓只觉得指尖一阵滚烫的热意,不过他没有心思细究这种反应的缘由。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谢朓就靠在桌边,一只手撑着桌沿,一低头就能看到江妄俊美的眉眼,以及那跟随着视线传递而来的不明意味。
谢朓却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勾住他的衣角,将他向座椅的方向拉扯,让他教训这个透出些许痞气的男人,直到打磨掉他的獠牙,将其驯服,一如他曾经无意识做的那样。
谢朓舌尖抵住犬齿,觉得一股痒意在蔓延,那在骨血里叫嚣着的东西,是他与生俱来的征服欲。
对视之间,挑衅者和被挑衅者都不愿意低头,视线几乎要迸溅出火花。
谢朓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挽回局面,否则他总觉得自己即将在这场交锋中落败,胜负欲在催促着他开口,但本能却在与之抗衡。
但若是让他此刻直白地承认,“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你着想”,很可惜,他做不到。
他习惯于巧言令色,以此遮掩每一个真实意图。
于是他选择把这个可能存在的剖白扔还给对方,“听起来,谢总实在是个很冷漠的人,早早逃离他不是更好?而你,听起来有些自虐倾向,你是怎么爱上他的?”
谢朓并不遮掩地使用了“逃离”这个有些负面的词汇。就好像他时时刻刻觉得,是他亏欠了对方一样。
江妄闻言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再度抬眸看他。
男人手里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两圈,流畅而又自然的动作十分美观,如果他眼底闪烁的不是胜利的光亮,那谢朓还会有几分欣赏的心思。
谢朓下意识地抿唇,心里有几分奇怪,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漏了怯。
江妄也并不解释,嘴角的笑意变得有几分真实,他沉吟一声,道:“这其实很简单,喜欢上他,和呼吸一样简单。”
谢朓:“……?”
他这下是真真实实打了个寒颤,即便是从前关系最亲密的时候,江妄也没有对他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因为谢朓每次都会露出嫌弃的表情,久而久之,江妄也很少直白,他的爱意变得只会体现在行动上。
谢朓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他观察了一下江妄的表情,语气里是真情实感的惊讶:“你说这种话怎么都不脸红的?当CEO还能修炼出这种技能?”
当然不能,这纯粹是本性暴露的结果。
江妄了然,“你想让我那样?”
谢朓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同意,但他的确有些心动了,成年人的羞窘难得一见,尤其是在江妄这种随时要保持形象的人身上。
于是他伸手探向江妄颈间,轻轻摩挲,像是在感受脉搏和体温,“听起来不错,脸红一下我看看?”
然而没动几下就被江妄抬手按住。
谢朓试图收回手,但为时已晚。
没有一句语言交流,两人无声中在手指碰撞之中过了几招,谢朓因为骨架小了一圈遗憾落败。
江妄圈住他的手,用手轻轻揉捏谢朓的掌心。
男人胸膛起伏,做了两个深呼吸,好像在为了违背本能的事情做心理准备。
谢朓也不着急松手了,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等着江妄表演。
江妄黑沉沉的眸色晦暗不明。
他想,他的爱人总是这样,自顾自地做了很多事,高傲得不肯向他解释原因,即便那是他细细思量许久的决定,最后也只会给他留下轻飘飘的一句,“你听话。”
江妄习惯于被动承受谢朓给予的一切,并在许多个耳鬓厮磨的时候为自己讨要回等同的奖赏,这是他们默认的交易。
他从前不会因此不满,因为他永远能从无数个瞬间,体会到爱人与他不分伯仲的爱意。他会听话。
后来他不敢不满,他不希望爱人在对抗病魔的同时,还要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费时间费心力。他还是会听话。
但爱人离去之后,江妄没有一刻不在不满。
他不会再听话了。
“我拒绝。”
从再度重逢至今,男人第一次极有攻击性、力道极重地在谢朓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谢朓目光沉静,细密的疼痛向上蔓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江妄另一边耳朵。
江妄随之抬眸,仰视的角度让他清晰地看到那人眼神中的安抚意味。
江妄心里只有满足。
这样的视角,这样的对视,仿佛就算他此刻长出利齿,死咬住谢朓的脖领,直至濒死,男人大概也只会展现出安抚放纵的神情。
江妄摩挲了片刻,才在对方露出不耐的神色之前松口。
谢朓轻“啧”一声,端详了一下手上的牙印,道:“出去我就说被狗咬了。”
他晃了晃手腕,把桌面上的文件往江妄面前推,自己转身往外走。
“去哪?”江妄下意识地询问。
谢朓已经到了办公桌另一边,仗着这两米多的安全距离,轻佻地向江妄挑了下眉,“给小狗准备狗粮。给牛马准备草料,哪一种说法你更喜欢?”
江妄道:“给老公倒咖啡——我喜欢这个。”
他们似乎都在想看彼此脸红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谢朓嘴角的弧度拉大,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不吃这一套了,“你的咖啡没了。”
江妄:“……”行吧。
他伸手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给予对方高度自由的权限,把抽屉里的备用门禁卡拿出来推到谢朓手边。
随后,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
谢朓的手机一阵震动,他低头,果然是江总的语音通话邀请。
谢朓拿出蓝牙耳机戴上,指尖在金属外壳上轻轻敲了敲。
“回见~”他向江妄摆了摆手,推门离开了总裁办。
江妄戴上耳机,从听筒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和谢朓的喘息。
出于对谢朓的尊重,江妄从来不会在谢朓面前说太过轻浮的话,谢总要脸,在外一般不和他调情。
江妄喉结滚动,真的有点渴了。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谢朓神采奕奕挑衅着向他挑眉的神情。
真漂亮。想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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