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羞作无觅骨

　　“没事吧？”

　　歪歪扭扭费了老大劲写出来的话，还是问吴觅，陶勇白眼都懒得翻了，气哼哼拄着拐杖往旁边的陪护床一坐。

　　“我没事，哥，你才是被我害惨了，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陶盛艰难地写了几个字，“等好了说。”

　　他没说明白，他是知道吴觅为什么突然用刀伤他，还是知道吴觅是已死之人，这个“好了”显然指他自己。其实解释这一切只需要吴觅说话即可，但是他坚持等他能恢复声音再来沟通，他是怕吴觅不能得到自己及时的回应。

　　陶勇憋不住了:“你把他叫过来就为了这个？怕我吃了他？”

　　陶盛又写了个“别为难”，明显是写给陶勇看的，后者又气得说不出话来，林山寺提醒:“陶盛，就算你能做证，这孩子当众行凶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不能袒护，至少得带去问个话。”

　　他不再写字，看来是思考应该怎么做比较合适，让吴觅住几天拘留所倒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他私心肯定是不想的，这孩子身体特殊，就算有林山寺照应，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吴觅看看他，又看看陶勇，鼓起勇气道:“林叔，没事的，我跟你回去。”

　　“我可以把你的情况反应给上面，让你一个人住。”

　　陶盛当然还是不放心的，但是吴觅伤人证据确凿，他也是jc，总不能谈个恋爱谈得徇私枉法，就算要和解，那也是事情说清楚以后的事。纠结了半天，只好写了个“小心点”提醒吴觅，别人都以为他是想让吴觅注意不要招惹拘留所的其他人，只有陶勇和吴觅知道，他是想让吴觅不要暴露自己是个鬼。

　　吴觅进拘留所不到一星期就遇上了刺头。条例规定每天三小时左右的外出活动时间，其实就是在一个水泥场地里散散步，晒晒太阳，确保这群人别没等到审讯就发癫。他是刑事拘留，跟他一个点儿出来的身上多多少少沾了点血，吴觅刚走进场地就闻出来了死气，亡命之徒的味道，都不是好相处的人。

　　有个看上去憨憨厚厚的大哥，自来熟地找吴觅搭讪:“挺清秀的孩子，怎么沾上刑事了？”

　　吴觅身边负责看守他的女警不在，他知道，这群犯人耳目灵通得很，早就打听到他是由女警负责，这种情况一般是女犯人的待遇，但他分明是个男孩。所以这男人来找他，下一句话必定是搞明白他的性别，再见缝插针地羞辱骚扰。

　　眼前看上去憨厚的中年男人，肩膀上残留属于少年的怨魂气息，放在平时，吴觅或许就卖个乖给个面子，但是被抓进来已经超乎计划之外，是在陶勇面前伪装的不得已之举，自然就没了虚与委蛇的心思。他避开男人搭上肩头的手:“自己侄子都猥xie，他怎么就沾上你这种人渣？”

　　男人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被揭了老底，脸色一变，想到不远处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不好翻脸，强忍下杀意:“又漂亮又聪明，早碰上你这种，小屁孩谁看得上。”

　　吴觅笑吟吟道:“因为漂亮又聪明的你买不起，一个月三千块看门狗的工资，去哪里闝新鲜的呢。”

　　“还是自家侄子好，免费，弄不到手掐死了捂被窝就行，谁能猜到是老实人干的。”

　　如果只是说他杀了人，男人还不至于慌张，但吴觅连杀人的动机和现场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这就很难不让他腿软了。他想试探吴觅是不是提前知道点什么，强装笑脸道:“你是个顶聪明的孩子，说得这么准，大哥也是初来乍到，别人的都不太清楚，你来说说看？”

　　他说完这话眼神似有似无瞟向不远处的狱友，来了这里十天，大多数人的底细他都摸得差不多，吴觅猜中一次是好运，未必就有第二次。白皙瘦弱的少年人眯起眼顺着他的暗示看过去，仰起的脖子脆弱纤细，真让人有种掐断的冲动。

　　“五号，毒杀，跟妻子吵架，试图掐死对方，失败后强行喂毒。”

　　男人听到第一个犯人就笑容凝固。

　　“六号，奸杀五位女子高中生，第六位侥幸存活，终生残疾，重度毁容。”

　　“七号，□□夜跑女子后杀人未遂。”

　　“然后是跟你住一间的八号。”吴觅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略微变了变脸色，“早餐店投毒，致使附近小区居民和学校师生中毒，死亡人数……到现在还没统计出来。”

　　男人嘴唇哆嗦:“他不是偷东西进来的吗？”

　　“虽然你也是个人渣，不过跟他住一间牢房还是难为你了。”吴觅的脸色可一点也没有同情，全是看戏的轻蔑，“保重。”

　　“等等！”男人拉住他，“大哥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你是有路子的，是来接应谁吗？”

　　吴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男人赶紧放开，“瞧我这笨嘴，这种事儿哪能说出来……你既然有路子，拉大哥一把，大哥也是真心要悔过，真不想跟这禽兽住一起，太折寿了。”

　　“这种安排好的事哪轮到我来说？还不如帮你逃出去。”

　　男人喜出望外，已经完全把吴觅看成这里某个大人物的小弟了，一开始的轻亵之意荡然无存:“那小兄弟你门路可太广了，大哥哪敢这么麻烦你，只要你帮我往外捎个话，大哥就能想办法出去，出去以后必当涌泉相报！”

　　吴觅柔软又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同时还意味着不久后唾手可得的自由，对他而言魅惑得难以抵抗:“晚上十点以后想办法去浴室，我教你。”

　　“吴觅！”牢房门突然开了，“有人找你问话。”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犯人都强制休息了，吴觅也不例外。他打着哈欠去接电话，对面的林山寺也是强忍困意随便问了几句，随即转入正题:“陶盛现在能说话了，他也有话要问你。”

　　“吴觅。”陶盛的声音有种生锈般的嘶哑，“在那里还好吗，有没有人找麻烦？”

　　“没有。”吴觅乖乖地回答，“这里的警察都看着我，我没什么事。”

　　“住得不太习惯吧，毕竟不是自己家。”陶盛温和道，“忍一忍，很快就能放你出来了。”

　　“还好吧，一个人住没什么不习惯的，吃的东西也很好。”

　　陶盛很享受这种跟他慢悠悠聊家常的感觉:“今天吃了什么？”

　　“吃了肉，很多新鲜的肉。”

　　“红烧肉吗？这个好像很难得才能吃到。”

　　“不知道是什么肉，但是很新鲜。”吴觅舔舔嘴唇，齿缝的血渍转瞬即逝，“回去以后还要吃。”

　　这几天出去放风的时候，还得想办法快点吃了剩下的肉。吴觅想起被自己暂时藏起来的九号犯人的尸体，他最看不上这种腥臭的中年男人，如今为了不在狱中暴露，也只能委屈自己。

　　不过不要紧，等到他离开这里，再次找到机会对陶盛下手，必定要把他吃成一具白骨。

　　他正沉浸在复仇的情绪里，陶盛就打断了他的思路:“林叔，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嗯，吴觅，吴觅？你在听吗？”

　　“哥哥怎么让林叔回去了？”

　　“他太晚回去要打扰他家女儿的，小姑娘要上初三了，功课紧，得好好休息。”陶盛笑道，“再说了，你不想跟我单独说话吗？”

　　吴觅小心翼翼看了看旁边，看守他的jc好像也知道这个犯人没什么危险性，在旁边转悠着，但是并没有靠上来，“这个电话，会不会有人监听啊？”

　　陶盛看出来他的担心，也不勉强他了:“那你早点休息，回家了我带你吃好吃的。”

　　“晚上也跟你一起睡，你一个人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听着是没什么问题，但只有吴觅这种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才能品出其中狎昵的意思，还真是监听都发现不了的私情。吴觅心里暗暗骂一句短命鬼迟早死在这事上，表面上还是乖巧地点头:“嗯，都听哥的。”

　　陶盛放下电话，正迎上赶回来的林山寺，后者满脸倦意，眉心紧皱，手里还捏着家门钥匙，显然根本没到家又回来了。他不由疑惑:“老林？”

　　“小陶啊，档案柜钥匙给我用下。”林山寺痛苦地抹了把脸，看来困得够呛，“他m了个巴子的……我找一个犯人，看下就好。”

　　“谁？”

　　“周允，你应该记得，就是恋童，猥亵男孩子那个。”林山寺提醒他，“还杀了自己亲侄子。”

　　陶盛想起来了:“就是你说的那个亲戚？”

　　林山寺又骂了一句:“我他妈上辈子没积德碰上这种大舅子，坐牢都不安生，过几天就要提审，人居然跑了。”

　　“怎么可能？”林山寺一个普通警察，家里人也没有什么通天手段，哪能让一个大活人越狱，陶盛道，“你确定他是跑了，不是躲在哪里了？”

　　“也是，拘留所那边在找，反正已经按失踪报了。”他揉揉眉心，让自己清醒点，“我看看他被关在哪里……向江路那个？跟吴觅是同一个拘留所啊。”

　　“看来我得跑一趟了，查查监控，这狗日的找出来我高低给他两嘴巴。”

　　“我跟你一块去，顺便看看吴觅。”陶盛原本还有些困意，现在已然精神了不少，“对了，能不能带我老爹一起？”

　　林山寺见识过陶勇的手段，联想到周允的失踪，确实有可能不是躲起来或者逃走，而是遇到了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欣然同意:“行，老爷子需不需要准备点什么，我看人家电视上道士都得有道具。”

　　“不用。”陶盛拿过周允的档案，“给他看这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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