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与薄荷

　　室内场馆开着空调，推门进去时，满耳都是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

　　严澈定的场地在最里面，他穿着黑色球衣，叉着腰站在球场边，许茗夏跟哥哥一起来的球馆，此时正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来了！”他看见一行人，扬手喊了声，顺手把手里的篮球抛向周清衡。

　　周清衡稳稳接住，指尖转了个圈。

　　陈朗搂着林瓷跟在后面，林瓷一看见许茗夏就眼睛发亮，挣脱陈朗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夏夏！好久没见你，想死我了！”

　　“我也是。”许茗夏笑着回抱她，余光瞥见宋觉身边跟着个穿白色T恤的女生，眉眼和宋觉有几分像，着点怯生生的。

　　“给你们介绍下，”宋觉把女生往前推了推，“我妹，宋黎，今年青藤的新生，带出来见见世面。”

　　宋黎刚要打招呼，就看见宋觉对着她挤眉弄眼：“跟你说啊，这俩——”他冲周清衡和许茗夏抬了抬下巴，“周清衡，你许学姐男朋友；那俩，陈朗，你林学姐男朋友。开学想谈恋爱，记得避开。”

　　“你胡说什么呢！”宋黎脸一红。

　　宋觉刚走突然又转身回来，补充道:“哦对了，李承堂也不行。”

　　“你说清楚，我怎么不行了?”李承堂追了上去。

　　女生转头对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好，我是宋黎。”

　　“你好。”许茗夏和林瓷笑着一起应她。

　　许茗夏忽然看见严澈后面探出来个脑袋，对着她扬了扬下巴：“小妹，又见面了。”

　　是上次玩卡丁车时那个没收票的男生。许茗夏愣了愣，严澈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谢鹤秋，我发小，今天正好有空，拉来凑数的。”

　　严澈又招呼着介绍了几个二中的朋友，一群人闹哄哄地聚在场地边，半个暑假没见，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行了，别聊了，分拨打。”严澈拍了拍手，把球扔给陈朗。

　　许茗夏拉了拉林瓷的手，对周清衡说：“我跟林瓷去看台那边坐，你们玩得尽兴点。”

　　周清衡点头:“好。”

　　刚上两级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陈朗的喊声：“周大少爷病好了没啊?别等会儿被虐哭！”

　　接着是周清衡淡淡的回应：“试试就知道。”

　　许茗夏回头看了眼，周清衡正脱下外套递给旁边的宋觉，白色球衣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阳光透过场馆的高窗落在他身上，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格外清晰。

　　她弯了弯嘴角，拉着林瓷在看台上坐下：“看他们打吧。”

　　宋黎也跟着走了过来，在许茗夏旁边的空位坐下，手里还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林瓷冲她笑了笑，语气真诚：“恭喜你啊，考上青藤，我们以后就是校友了。”

　　宋黎眼睛亮了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学姐，我还挺紧张的，不知道开学会不会不习惯。”

　　“等开学让你哥带你转。”许茗夏也接话，想起自己去年刚入学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就是报到那天人多，可能会有点乱。”

　　“对了夏夏，”林瓷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她的胳膊，“学生会招志愿者，帮新生报到，你要不要去？”

　　许茗夏点头:“我和周清衡报名了。”

　　“真的？”林瓷眼睛亮了亮，“那太好了，这样我们又能一起了。”

　　宋黎坐在旁边，听着她们聊学校的事，眼里满是期待，偶尔插一两句问起军训的安排，许茗夏和林瓷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她讲着，三个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球场上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周清衡起跳、抬手、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入篮筐。

　　许茗夏下意识掏出手机，镜头对准场上那个穿着白色球衣的身影，按下快门时，嘴角已经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照片里的周清衡正转身往回跑，阳光落在他发梢，侧脸的线条利落又明朗。

　　“怎么样啊？”旁边的林瓷忽然凑过来，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调侃。

　　许茗夏这才反应过来，指尖在屏幕上胡乱划着，故作淡定地说：“什么怎么样？就……还行吧。”

　　“还行？”林瓷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现在跟我说还行？”

　　她摇着头，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许茗夏：“嗯，装，你继续装。”

　　旁边的宋黎也忍不住笑了，小声说：“学长打球确实厉害。”

　　许茗夏被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脸更热，伸手去挠林瓷的痒：“就你话多！”

　　“哎哎哎错了错了！”林瓷笑着躲开，往宋黎身后缩了缩，“不过说真的，投完球那一下，明摆着就是在等你夸他嘛。”

　　许茗夏心里一动，偷偷往场上瞥了眼。

　　周清衡正好转过头，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回应林瓷的话。

　　许茗夏扬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很快中场休息，男生们就一窝蜂地涌到场边，抓起矿泉水瓶往嘴里灌，冰凉的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浸湿了球衣领口。

　　严澈用毛巾搭在头上，一屁股坐在宋觉旁边的地上，喘着气笑：“周清衡你可以啊，刚才那几个三分，藏拙了吧？”

　　周清衡拧瓶盖的动作顿了顿，眼角余光往看台扫了眼，许茗夏正和林瓷、宋黎凑在一起说话，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手感好而已。”

　　“得了吧你。”陈朗拍了把他的后背，“刚才谁投篮的时候，眼睛老往看台上瞟？别以为我们没看见。”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连谢鹤秋都勾着嘴角调侃：“难怪，原来是有观众啊。”

　　周清衡被众人推搡着，也不反驳，只是低着头笑。

　　他走到看台底下，仰头望着她们：“要下来吗？”

　　许茗夏和林瓷对视一眼，拉着宋黎一起下了台阶。周清衡把其中一瓶水递给许茗夏，瓶盖已经拧松了。

　　“谢啦。”

　　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渐渐被夏末的蝉鸣取代，场馆里的欢笑声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落在了青藤中学的林荫道上。

　　再次踩着晨光走进校门时，梧桐叶已经染上了浅黄。

　　许茗夏抱着一摞新生报到指南站在公告栏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看什么呢？”

　　她回头，周清衡正拎着志愿者马甲走过来。

　　“随便看看。”许茗夏一边说着一边套上马甲，等周清衡帮她整理领子。

　　周清衡最后帮她把拉链拉上:“好了，走吧。”

　　晨光透过体育馆的高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带。

　　许茗夏和周清衡赶到时，里面已经有了不少身影志愿者们正忙着搬桌椅、贴指示牌，还有些心急的家长带着孩子，手里攥着报到材料，在入口处探头张望。

　　“这边！”林瓷从最前排的摊位后探出头，冲他们招手。

　　她和陈朗已经把“高一新生报到处”的牌子立了起来，桌台上整齐摆着笔、文件夹和饮水机。

　　“夏夏，咱们在三号桌。”林瓷拉着许明夏走到最靠边的位置，桌上摆着厚厚的新生名册和登记本，“等会儿家长带孩子过来，先核对姓名，收齐录取通知书和档案，再让他们去领校服。”

　　许茗夏比了个ok的手势，刚把笔和印章摆好，就有一对母女走了过来。

　　“同学你好，我们是来报到的，孩子叫李雨桐。”母亲笑着递过资料，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阿姨好，”许茗夏接过资料，清点之后熟练地在名册上找到名字打勾，“请在这里签个字，然后可以让孩子去那边领校服，有人在那边发。”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校服发放点。

　　“夏夏，这边有个家长问宿舍能不能提前进去。”林瓷抬头喊了一声。

　　许茗夏刚把一份资料整理好，闻言抬头：“我记得通知上写了十点后可以，我再确认下哈。”

　　她翻出手机里的迎新须知，指给那位家长看，“您看这里，十点以后可以提前来放行李，到时候会有学长学姐带路。”

　　家长笑着点头。

　　另一边，志愿者们抱来了好几箱校服，陈朗扯开箱子，对着围过来的家长喊：“领校服的这边来！报一下身高体重，我们给拿合适的码数！”

　　周清衡则低头核对着名单，手里拿着笔在登记本上划着勾，偶尔抬头提醒：“领完校服记得在这里签个名，家长们可以去那边领宿舍钥匙，有指示牌。”

　　他刚弯腰把小号校服摆到前排，就有两个女生结伴走过来，手里捏着领物单，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时，忽然顿住了。

　　“那个……学长，请问160的尺码在这里吗？”其中一个女生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睛偷偷瞟着周清衡，脸颊悄悄红了。

　　周清衡抬手指了指右侧的货架：“在那边，自己拿就好。”他的声音很淡，目光落在对方手里的领物单上，没注意到女生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等那两个女生拿着校服走远，陈朗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挤眉弄眼：“可以啊周清衡。”

　　周清衡整理校服的动作顿了顿，皱眉看他：“干活。”

　　“行行行，干活。”陈朗笑着举手投降，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你最好老实点，小心我给林瓷打报告......”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清脆的女声打断：“学长，我要领校服！”

　　陈朗抬头一看，是宋黎，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届的新生，正好奇地往这边看。“哟，小学妹来了。”陈朗立刻换上笑脸，“要多大码的？”

　　宋黎报了尺码，视线往周清衡那边扫了眼，又赶紧转回来，笑着说：“谢谢陈朗学长，刚才在注册处看到许学姐了，她好忙啊。”

　　陈朗望了望那边，“她们是挺忙的，估计一上午都喝不上水。”

　　周清衡听着，手里的动作慢了半拍，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落在许茗夏低头登记的侧影上。

　　她正耐心地跟一位家长解释着什么，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阳光透过体育馆的高窗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他收回目光，把整理好的校服又往前面推了推，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还有谁要领校服？抓紧时间了。”

　　周围立刻有几个新生围上来，叽叽喳喳地报着尺码。

　　体育馆里人越来越多，家长的询问声、新生的笑闹声、推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风扇嗡嗡转着，吹起少年们额前的碎发，也吹来了新的学期里，第一缕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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