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不晚

　　“我吃完了，一会儿就出去给这一批衣服发货。”严霁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擦嘴。

　　“嗯，碗放那吧，一会儿我去洗。”江樰低头扒饭，全程不和严霁发生任何眼神交流。

　　“好。”他下意识地应道，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非常生硬的在后面又补上一句。“辛苦你了。”

　　还没等江樰咂摸出来这话里面有什么含义，严霁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速度快得像逃荒的难民一样。

　　两人之间这种不尴不尬的氛围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严霁有意避着他，江樰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想直接把人薅到自己旁边说一句“至于嘛”，被看光的又不是你，我都不在意这事儿了。

　　当然他没有这本事，毕竟不能断定严霁躲着他是出于这件事，没准是因为这人有什么其他打算要搞的东西，所以才瞒着他呢。

　　等等，这个情节好像更严重一点。

　　当然他断定严霁也没这个本事，并不是江樰有多么笃定地信任严霁，只是严同志作为一个玩“狼人杀”抽到狼人就变得语气嗫喏，眼神飘忽的玩家，确实不像能藏住事儿的人。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还不如把先去洗碗刷筷子。江樰吃掉盘子里最后一根鸡翅，站起身来把空盘子和碗落到一起，去拿电视柜上的抹布时看见一串拴着红绳小葫芦的钥匙。

　　这不是，工作室的钥匙吗？

　　我钥匙呢？

　　严霁焦头烂额地站在工作室的玻璃门前，他已经把身上所有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又回到车上翻了半个钟头。

　　“咚咚”，车窗被敲了几下，严霁抬头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钥匙正在一只修长的手的食指关节上转动。再往上一看，手的主人正是江樰。

　　他摇下车窗，正准备接过钥匙，跟这位专程骑电动车过来送一趟钥匙的人道句谢，“Xie”的音还没出口，江樰就把钥匙收回自己的手心。

　　“想要啊？那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江樰挑眉道，钥匙经过他的手心，滑向口袋里。

　　严霁哽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事情是这样一个发展，他大概能猜到江樰的想问什么，于是尝试转移话题道：“要不咱俩先进屋说，这天儿挺冷的。”

　　江樰完全不吃他这套，用手抵住车门道：“冷吗？现在都开春了。”

　　严霁见状知道自己这是在劫难逃，叹口气道：“你问吧。”

　　“你在躲着我，为什么？”江樰意有所指地拿手指点一下严霁，后者脸上略带诧异地回道：

　　“你什么时候问话这么直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空气一下子凝结起来，一如这几天两个人之间的所有对话一样。幸好这回严霁并没有想蒙混过关的意思，他仅是在思考一个合适的措辞。

　　“我没躲你，只是觉得那天的事儿，挺抱歉的，当时没能及时提醒你。”

　　江樰被他这紧张样儿给整笑了，从兜里掏出钥匙扔他身上道：“算你过关，这事儿有什么好纠结的，我都没嫌尴尬。”

　　严霁摸了摸鼻子，显然是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严霁自己心里一直跨不去这个坎儿，现下把话说开，便也不觉得别扭了。

　　江樰帮他把车门拉开，电动车的车头一掉，旋一下钥匙把车骑到马路边上。

　　“你这就走了？”严霁看江樰弯腰打开车筐拿头盔的动作，顺嘴问道。

　　“嗯，本来就是过来送趟钥匙的，还杵着浪费时间干嘛。”江樰摆弄着头盔，最近交警查得严，他上回没带头盔骑车出门，差点就让交警给抓个现行。

　　“江哥别急着走啊，我还得需要你搭把手呢。”严霁按下江樰拿着头盔的双手，嬉皮笑脸地看着他道。

　　“怎么，你严大店长难道还忘了发货的流程不成？还有咱俩当初分配工作的时候怎么商量的。”江樰把头盔重新扔回车筐，一手撑着在电动车握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严霁。

　　“哦，”严霁故作失望地低头，再次抬起头时眼里盛了些许委屈道：“你这是不想帮我忙的意思吗？”

　　江樰一时失言，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自打严霁发现这招装委屈对他有用之后，那变脸的速度都快赶上川剧了，演技也是愈发的精进。

　　已经可以去冲击奥斯卡影帝了。

　　“你真是，我不走了，留下来帮你还不行吗。”江樰无奈地摇头，手转动一下握把，把电动车开到店门口旁边的台阶停下。

　　严霁脸上的表情闻言瞬间由阴转晴，下车关门走到江樰旁边，贱嗖嗖拍一下他的肩膀道：“多谢江哥~”

　　江樰回赠对方一个白眼，啧啧道：“你这演技啊，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

　　“瞧您这话说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罢了~”严霁捏着嗓子凑到他耳边说，那声带里面好似塞进去一只死掉的公鸭子，出窍的灵魂随着肌肉运动发出幽怨的哀鸣。

　　江樰被这声音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手上下搓着胳膊与严霁保持半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严大店长见恶作剧成功，自己先在原地乐了半天，然后才使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

　　江樰先严霁几步窜进工作室，生怕自己的耳膜受到二次污染。“污染源”慢悠悠地缀在后面，顺手把两侧的玻璃门全都拉开。

　　“对了，我刚想起件事儿。”刚窜到前台的人突然刹住脚步，后面的“污染源”愣住半秒，差点和江樰面对面撞上。

　　“怎么了？”

　　“你不是早半个月之前就跟工厂那边商量好，说衣服直接从他们那里发货吗？”

　　严霁闻言“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双手一摊，歪头看着他道：

　　“那……愚人节快乐？”

　　“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可以去吃盐，而不是在这没事找事。”

　　江樰毫不客气地赏给对方一个白眼，双手抱臂往后一靠靠在前台上，严霁意识到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开口解释道：

　　“我过来确实是因为有事儿。”

　　“什么事，我记得你最近没接到关于私人定制服装的单子。”

　　“呃……”

　　江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身子稍微直立些许，语气多了丝嘲讽的意思。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想躲我吧。”

　　严霁不吭声，没承认也没否认。

　　空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直到某江姓人士完全把背远离前台，直立起身子时，严姓人士才找回自己的声带。

　　“我就是单纯过来一个人想点事儿。”

　　江樰大脑exe.未响应。

　　“那你刚刚干嘛出声留我？”

　　是啊，为啥呢？

　　“看见你那刻突然想跟你聊聊这事。”

　　“直接说吧，咱两谁跟谁啊。”他见严霁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自己的心不免跟着提起来。

　　严霁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几乎没有身高差、只比自己的肩窄一点儿的男人，用眼神从上到下细细地描摹江樰，最后释然地笑了。

　　“忘了。”

　　江樰白眼翻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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