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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叶池砚朦朦胧胧地听到了一些声音,眼睛缓缓睁开,盯着头上的房梁,神色中还有几分迷茫。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事物变得越发清晰,意识逐渐回笼,他猛地坐了起来,左右看看,似乎对眼前的状况感到疑惑。
叶池砚坐起来的时候,一半的被子还盖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冷风钻进被窝。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力狠狠往下拽了拽被子,叶池砚很轻,被被子扯了一下,又啪叽倒回床上。
被迫躺了回去的叶池砚一脸懵,唰地扭过头去,就看到了躺在他身侧的宋淮州。
宋淮州此时也醒了,他打了个哈欠,道:“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在这儿?”叶池砚看着宋淮州道,也许是因为刚刚醒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一丝沙哑。
宋淮州闻言伸手用力捏了捏叶池砚的脸颊,道:“我还想问你呢?平时看上去还挺机敏警惕的,怎么随随便便就被人给拐走了?”
叶池砚有几分震惊,他甩了甩头,然后指着自己道:“我?被拐走?昨天吗?”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宋淮州问道。
叶池砚微微仰起头,仔细回忆,“嗯……昨天结课后,我想回来找阿婆,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路上没有人了,然后我就听见好像有谁在说话,接着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迟疑道:“这里还有点疼。”
闻言,宋淮州沉吟片刻后道:“你是和其他人一起结课回来的,怎么会走着走着就没人了呢?这事真是怪……等李叔他们回来,我们问问他们,说不定有人知道。”
“他们不在吗?”
“昨夜有事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他们去哪儿了?”
“去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废话。”
宋淮州失笑:“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有一点点猜测,不过他们不告诉我们,应该是有他们的理由吧。”
“你刚刚说我被人拐,被什么人拐走的?你们怎么发现我的?”叶池砚好奇地问道。
“什么人嘛……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复杂,怎么发现的嘛……这事儿说起来也有点复杂……”
顶着叶池砚这小屁孩“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的目光,宋淮州不禁回想起了那天深夜的情景——
李修明匆匆忙忙赶回来后,就布了一个大阵,这里只有他能够布下这样的阵法,那样巨大的能量波动,令站在屋外的宋淮州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才叫做强悍的渡灵人。
宋淮州知道,老李是在寻找叶池砚的踪迹。
不知道为何,李修明要独自一人撑起这样大的阵法,不告诉旁人搜寻的结果,只有在嘭的一声响后,紧闭的门打开了,宋淮州这才知道,他找到叶池砚了。
李修明独自进了黑漆漆的树林。
宋淮州,远远地坠在后面。
村庄里燃烧的油灯和烛火被甩在身后,变成一个个小点,稀薄的月光已然不足以满足视物的需要,宋淮州眨了眨眼睛,试图快速适应周边的黑暗。
“李叔!”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李修明疾速奔驰的身影僵在原地,迟疑道:“小白?”
宋淮州从树后探出头来,便看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出现在李修明的面前,他的面容隐匿在黑夜里,从刚刚的声音里能听出来他很年轻。
宋淮州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被唤作小白的男子语速飞快道:“李叔,我没有时间了,长话短说。”
“沈云开发现了我一直在帮你们隐匿踪迹,他已经知道你们在哪里了,是他要抓走那个孩子,但他没办法亲自来人间,他已经派了明松和明信去接那个孩子回冥府,如果是李叔您自己的话,不一定能钳制住他们两个,最好带带几个信得过的人。”
李修明道:“那你……”
“沈云开暂时没空管我,但他把我交给了谢临,他杀不死我,只是可能我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联系你们了。”小白说着,突然他的身边出现了嘈杂的声音,他的身影扭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背后,道:“他来了,李叔,再会。”
紧接着小白的身影就消失了,老李迅速传讯了几个人,试图偷偷跟着他的宋淮州也在这个时候被发现了。
一根手指戳了戳宋淮州的脸颊,似乎是觉得手感不错,又戳了戳。
思绪归位,宋淮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叶池砚作乱的手指。
叶池砚没有一点心虚:“发什么呆呢?”
宋淮州道:“没什么。”
叶池砚白了他一眼。
身边的宋淮州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有两个灵器啊。”
叶池砚没好气道:“是的,所以你最好勤奋点,我想超过你轻而易举。”
闻言,宋淮州乐了,请教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勤奋的?”
孟和义在授课时,有一大特点,喜欢举例子,而且为了不被当事人抓包,不爱说真名,于是宋淮州在孟和义嘴里,就变成了某个宋姓少年。
这个宋姓少年常常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反面例子里,比如,宋姓少年某年某月某日,学习符咒时走神溜号,错过了关键一步,结果就是把自己五花大绑捆了起来,被众人嘲笑数日有余。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宋姓少年被提及频率之高,听得叶池砚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足以彰显此人在孟哥心里无可比拟的尊贵地位。
想起来孟和义说过的宋淮州的糗事,叶池砚不答话,只捂着嘴偷偷笑,眼底都是笑意。
宋淮州惊了,不可置信自己被一个小崽子嘲笑了,他一个转身把叶池砚压在床榻上挠他痒痒,嘴里还道:“干什么?捂着嘴我就不知道你笑了是吧?”
叶池砚像脱了水的鱼一阵扑腾,一边被挠得咯咯笑一边道:“不笑了不笑了……”
眼见宋淮州没有高抬贵手的打算,叶池砚讨饶道:“真的不笑了……哈哈哈……痒,哥哥,哥哥,我错了行不行……”
虽然阿婆和其他人都对叶池砚说,宋淮州是你们的哥哥,平时那帮小孩子也经常叽叽喳喳地叫他哥哥,但这还是叶池砚第一次这样叫他,听得宋淮州的耳朵也痒痒的,内心腾的就爆发出了一股身为兄长的责任感。
“行吧,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宋淮州满意道,心里盘算着,被嘲笑这种事儿,当然不能怪自己,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了,也不能怪叶池砚,他都叫自己哥哥了,思来想去,罪魁祸首还是孟哥……嗯,说不定可以哪天把孟哥珍藏的《我在京城当酒仙》《开酒肆后我富甲一方》换成《五载阵法,三载符咒》《从入门到入土:渡灵心法》……
提及孟和义宋淮州忽而想到了什么,道:“不过之前孟哥确实还夸你,说你特别主动地去找他学符咒。”
他调笑道:“怎么,小天才,嫌孟哥教的慢吗?”
宋淮州这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提醒了叶池砚,他翻身坐起来,稚嫩双手娴熟地捏出一张符纸。
叶池砚将翘起的嘴角压下去,平静道:“喏,给你你的。”
宋淮州有几分不解地接过符纸,,仔细看了看,认出了符纸的作用,道:“有缘千里来相会?”
叶池砚点了点头。
孟哥之前授课时,顺嘴提过这个符咒,调侃创造这个符咒的人大概是个酸唧唧的白面书生,符咒的名字起得文绉绉就罢了,用处也显得缠缠绵绵的——符咒的拥有者,不仅能知道画出这张符咒的人身在何处,还能传送至他的身边。
宋淮州一挑眉毛:“送我了?”
叶池砚偏过了头,尽量自然道:“上次……”
说到一半,他又噤了声,不再提了。
宋淮州看起来被他挑起了兴趣,好奇道:“上次什么?”
叶池砚清了清嗓子,不答话,反而道:“反正以后你能找到我了。”
“对我这么好,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宋淮州笑着拿起符纸,逗小孩一般在叶池砚眼前晃晃。
叶池砚撇撇嘴:“不要就还给我!”说着就要伸手去抓。
宋淮州比叶池砚高上许多,胳膊一抬,叶池砚就够不到了。
“都送出去了,怎么还能收回呢?”
宋淮州拍了拍叶池砚的头示意他安分坐下来。
“这个符咒是孟哥教你的吗?”
叶池砚缓缓点了点头。
宋淮州抓住叶池砚的一只手,那只手比他小多了,可以被他的手完全包住。
叶池砚一贯体寒,宋淮州的手又热热的,他仰头看了看贴近自己的宋淮州,有点好奇他要做什么。
宋淮州将符咒又放回了他的手上,叶池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点无措地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你还真的还给我啊……
宋淮州轻笑一声,如悄悄话一般低语道:“那孟哥有没有告诉你,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有一种用法。”
没等叶池砚反应过来,他就将另一只手的手腕压在了叶池砚手心的符纸上,“三,二,一。”
手腕再抬起时,叶池砚就看到,符纸黑色的纹路印到了他的手腕,慢慢又消失了。
“这是?”叶池砚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宋淮州的手腕,问道。
“我把你留在符纸上的标记挪到了手腕上,和符咒那种用一次就作废的东西不一样,只要标记还在,它就永久生效。”
闻言,叶池砚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后,后知后觉道“那岂不是以后我在哪里待着你都知道了?”
宋淮州彬彬有礼地颔首:“恐怕是的。”
“你坑我。”叶池砚控诉道。
“这可是你自己要送的。”宋淮州遗憾地耸了耸肩。
这个混蛋王八蛋!
叶池砚抄起荞麦布枕,啪叽砸在了宋淮州的脸上。
宋淮州顺势倒下去,一边作势挡一边笑道:“别生气别生气,这样,我给你也留一个,这样就公平了吧!”
*
三日后,熟悉的大嗓门传入耳中,叶池砚可以肯定,李修明他们回来了。
自那次以后,叶池砚的身边总有人跟着,他以为是老李他们对他不放心,只有知道真相的人,才会看着叶池砚越来越融入这里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意,眼中却隐隐藏着一丝担忧。
除此之外,叶池砚照常跟着孟哥学习,和这里的小孩子们也愈发熟悉起来,渐渐的,他们也会带着叶池砚一起玩。
宋淮州变得越来越忙了,跟着老李他们早出晚归去渡灵,同行的其他人有时候都累的回去倒头就睡,但宋淮州每次回来,都要凑到叶池砚身边。
随着他越发长大和熟悉周围的环境,叶池砚已经不再和阿婆住在一起,他有了一个自己的小房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老李安排人轮班守着。
宋淮州回来的晚的时候,叶池砚早就入睡了,他就凑在窗边看一眼就走了,如果某天回来的早,叶池砚还醒着,他就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聊聊天或者玩玩游戏,偶尔欺负一下小孩,然后心满意足地被打出去。
那个嬉皮笑脸不敲门就进来的人不知不觉中褪去了面容中的几分青涩,而叶池砚自己的荞麦枕头也在不知不觉中扔得越来越远,一晃就是两年过去了。
*
这天天气很好,天晴而不闷热,有凉凉爽爽的风吹过来,令人心情愉悦。
宋淮州昨夜告诉叶池砚,今天他没什么事,可以陪他去镇上玩半天。
此刻,叶池砚正站在宋淮州的房门前纠结。
宋淮州说要带他去镇上的,但是他现在还没有起床,要不要去叫他呢……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儿呢……
如果他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的话,肯定要去叫他的吧,直接进去吗……直接进又怎么了,反正他进自己屋子里也从来不敲门……
“我屋门口怎么长蘑菇了?”
宋淮州的声音忽而出现在叶池砚的头顶。
叶池砚抬头,房门不知何时打开,宋淮州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
叶池砚道:“你还知道起床啊。”
“你瞧瞧这话说的,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答应你的事儿啊……走走走,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去……”
叶池砚就这样被宋淮州推着走了。
*
另一边,赵樂问道:“李叔,确定要走了吗?”
沈云开对他们这个地方的人其实并不算很在意,哪怕他们在离开冥府后依然过得好好的,对于沈云开来说,也不过是被他赶出去的手下败将而已。
沈云开真正在意的是一体双灵器的叶池砚,他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这两年来沈云开小动作不断,老李他们也一直在想办法应对,而他们也终于和两年前暴露的白衿取得了联系,意外得知了白衿已经将谢临策反。
他们不能再一直躲着沈云开了,他们是不老不死的,可叶池砚不是,叶池砚的灵魂总有进入冥府的那一日,沈云开等得起。
在白衿和谢临的帮助下,老李已经打算,回去和沈云开继续他们多年前没有结果的争斗。
只有彻底解决了这件事,叶池砚才不会时时刻刻地被沈云开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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