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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十二
“娘……”幼女声音哽咽,泪眼婆娑,好似见到那山坡下树影摇曳,仿佛是娘追上来。
搂着两个孩子的媒公浑然不觉。
前方黄泥山路是处分叉口,媒公阴差阳错找到这儿,压根不识路,犹豫间,幽幽树林间传来似有若无的拍打声。
听不真切。
媒公定脚,前方人影掠过,单凭那身形,苍爻一眼看出来者:“是魏怀疾!”
他跑得快,剑一下一下啪啪拍着他的后腿。
媒公骇然后退:他几乎不出霞光村,哪见过魏怀疾那样满身杀孽又正气凛然的凡人。
心念一转:再怎么样,左右也不过是凡人!
却是这时,手顿痛,忽地一松,谢书瑜噗通趴在地,手脚并用朝着来时路跑回去,风呼呼贯耳,她看到娘就在前方等她。
“小杂种!”媒公阴毒咒骂她一声,想追,但前方的人已经追到跟前。
魏怀疾见他媒公打扮,腰间又夹着一个孩子,顿时明了他是个拐卖的人贩子。
“你这丧良心的杂种,老子抓了你见官差!”魏怀疾提剑照头僻来,媒公也不装,扔掉手里的孩子,抬手接那剑。
争声陡响。
魏怀疾一看:那握剑的手变成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捕快这一行最是见多识广,上到破案追凶、挖棺验尸,下到打击鸡鸣狗盗,寻人找物,碰到官府里的要紧事,更是不分白天黑夜,遇不到点怪事才叫奇。
魏怀疾少时跟着官府的班头师父做事,必学的就是捉妖化符。
“你爷爷我走南闯北,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一只尿□□的小妖也敢在爷爷面前装腔作势,”魏怀疾抬脚踹上媒公的胸膛,剑在他掌间划出,带着滴答腥血,“看爷爷教你如何做人!”
媒公当即解衣,□□窸窣膨胀冒出橙黑相间的毛发,尖嘴猴腮顿显狐狸原型。
那狐妖也不甘示弱:“好一个盛气凌人的活珠子,就捉你下酒!”
一人一妖斗得如火如荼。
魏怀疾倚剑下劈,顺势转向追着狐妖横斩,剑当声攥在它手,人妖僵持间,魏怀疾掏出符箓,狐妖顿感不好,
魏怀疾哈哈大笑:“蠢货,障眼法而已!”
他夺剑再劈,狐妖被他举动惹恼,横冲直撞毫无章法,魏怀疾一时露怯,竟真叫它钻了空子,一爪钉住他,剑也被抛去远处。
狐妖恼怒,张嘴一股脑就要撕下他的头。
肮臭的狐嘴挂着涎液,黏黏糊糊抹他一脸,魏怀疾胃里翻涌恶心。獠牙靠近,他伸手拍住狐狸。
啪!
黄色符箓上是暗色朱砂的走笔,纹路复杂,贴在它脑门前。
“休想诈我!”狐妖恼怒一抛,魏怀疾顺势滚出去,满身狼狈趴在地面,冲那狐狸得意哂笑,露出两排牙齿,模拟炸声:“嘭!”
应音而响,果是惊天动地的“嘭——”一声,
“诈得就是你这种蠢货!”魏怀疾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爆炸符处蔓延出烧焦糊味,浓重黑烟消失后,只剩下原地一堆黑灰,周遭覆盖一圈橙黑皮毛。
魏怀疾撩起衣袍揩脸,目光转向那被他丢地的孩提。魏怀疾拎起人,向窈娘奔去的方向再追回去。
沿途都有血点子,直至血点子消失处,魏怀疾将孩提靠在树边放下,摸到他的后脑勺,黏糊糊一团,这才知道:原来血迹是这孩子的。
魏怀疾大骇,当即试探孩提的呼吸,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跑回去只怕来不及。魏怀疾抱起孩子,直奔不远处的屋子。
镇子向西七公里就是我的家。魏怀疾记得没错的话,谢墨生就是这样告知他的。
魏怀疾急奔至门口,但见两扇门轰然倒地,魏怀疾冲进去一看,果真空无一人。
苍爻急得打转,他两次路过谢书瑜和窈娘栽倒的山坡,无论苍爻如何调教提醒,他置若罔闻。
不及细想,魏怀疾抱着孩子又转道回镇找大夫,拿了钱将稚子留在医馆过夜,待一切尘埃落地,已近傍晚。
魏怀疾提剑走回自己的院子,满脸疲惫。他走进灶房,准备烧水沐浴。
月上中天时,他披着中衣走出来。
“窈娘和那个孩子呢?她们怎么办?”苍爻问李观剑,却没得到答案,她只是漠然回答:“人各有命,非外力所能干预。”
“假慈悲!”苍爻不悦哼声。
魏怀疾对月哀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明天还是得回去再寻一寻那夫人的踪迹,否则将来如何向谢相公交代?
打定主意,魏怀疾进房休息。
再次踏上山坡可见拐角山林,苍爻叫苦不迭:“这人真能走!”
天还没亮就爬了几公里的地,苍爻上气不接下气。
“他又回去做什么?”
苍爻抱怨,顺手拽一根狗尾巴草把玩。风声未起,但草丛一掠,魏怀疾警惕注意到苍爻弄出的动静。
“人重义气、讲良心,他应该是想回去再找窈娘。”
“那窈娘人呢?”苍爻不解,“为何我们要跟着他打转?”
“窈娘的鹤羽落在他身上。”
“什么时候?”苍爻摸着头想了又想,他惊觉自己既不记得鹤妖将羽毛送给窈娘,更不知道窈娘将鹤羽递给魏怀疾,只将李观剑的片面之词奉为圭臬。
“鹤妖的鹤羽并非是一片可见的羽毛,是某种信物,在窈娘那儿是她头顶的木簪,在魏怀疾那儿就可能是另一种东西。”李观剑想了想,又道,“只不过,我们还没发现是什么。”
“这如何能知道?”苍爻觉得这鹤羽不自己跳出来说自己是,如何能猜到?
“是鹤妖的东西就对了,等它出现你自然能对上。”李观剑回忆起那鹤妖,他浑身不过几个物件,一出现自然就能看出。
魏怀疾走到院子,房间没什么异样。
李观剑注意到:敞开的屏风后,踏上的枕头乱了。那是窈娘平时会放一些重要东西的地方,例如钱财。
她不信魏怀疾。李观剑踱步转向房间,仿佛见到窈娘一瘸一拐从山坡下爬回来的狼狈样,心思莫变化。
可她又将全部钱财交给了魏怀疾,求他上京寻找谢墨生的下落。
李观剑想起昨日窈娘为谢墨生泪流满面的模样,然后又是魏怀疾提醒她媒公寻人的事情。
媒公要找的人就是窈娘,但媒公委托帮忙的人恰好也是她要求助之人。
窈娘信魏怀疾,但魏怀疾不会只忠信与窈娘一人,他既答应过媒公寻人,窈娘担心届时魏怀疾也会出于忠义告知媒公窈娘的身份。
有所隐瞒,才是最好的办法。
若她活着,位置被那群媒公发现,但又有了谢墨生的下落,她还会做什么?
趁机北上,亲自寻人。
所以她回来拿了钱,不辞而别。
三个各怀心思的人原路返回。李观剑一路若有所思,苍爻虎头虎脑的东张西望,一会儿拉草,一会儿逗鸟,好不快活。
行至阴凉处,魏怀疾停下脚步。
李观剑和苍爻面面相觑,默契向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草丛簌簌而响,却没有风迎面吹动他的碎发。是苍爻挪步时,不小心推动石子,它咕噜噜沿着坡滚下草丛。
两人正瞧着石子滚下的方向,魏怀疾唰地拔剑,恰是两人还没反应的间隙扑过来!
“是谁,装神弄鬼,还不现身!”魏怀疾拔剑向无人处,跃身起劈。
不好!他竟真看得见她们!
李观剑与苍爻左右跳闪,慌乱躲过魏怀疾的剑锋。
“他为何也看得见我们!”苍爻冲上前抓着李观剑的衣袖,面上问话,心里却只想牢牢跟住她。
昨日与她错开的不安感还在作祟,苍爻不认,但心慌,以至于他时时刻刻用余光瞧着李观剑。
“他看不见。”李观剑正色观察原地踱步打转的魏怀疾,他扶刀肃杀,走南闯北的粗糙脸颊,一个多月未经打理,蓄起短而密的络腮胡,即便干江湖杀人的行当,杀孽仍然镇不住他的周身正气。
魏怀疾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他看不见人,多年行走江湖的直觉在对方面前完全不够用。
他心中一面挫败,任自己无头苍蝇般原地乱转;一面又是聚精会神,强迫自己不能放松警惕,万不能不当回事死在这儿。
魏怀疾的神色越发凝重,饱经风霜历练出的双眼何其凌厉,李观剑也提起精神,思索着也注意魏怀疾的动向。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聚焦。
“是外面的人找来了,他们破了阵,让我们在阵中显形,只怕魏怀疾一消失,我们就暴露……”
话没完,魏怀疾剑锋一转,剑从他腰侧空隙直直刺向李观剑,她反应快,垫步后退,撞上树干。
“他的剑!”
李观剑定眼一瞧,起先没注意的出鞘剑,现在看,赫然乃鹤妖的本命剑:落在魏怀疾手里的竟是它的剑!
惊讶之下,李观剑一想又觉合理:魏怀疾这样正气凛然又杀孽满身的人,用剑最合适不过。
魏怀疾见到枝叶摇晃,直觉认准这方向,提剑再次刺向李观剑。
出神之际,剑光晃眼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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