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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许溪扶着面具,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打眼便瞧见静静躺在第三个隔间里土色的草把子,上头扎满了红彤彤挂着糖霜的糖葫芦。
咕嘟,她不争气地吞咽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处。
每人八只箭,投中两只便可得一串糖葫芦,四只可挑选一副面具,八只全中便能拔得头筹——一盏兔子模样的河灯,
嘶,这投壶她还真没尝试过。
正当她纠结之际,只听另外一头传来推搡的声音,她扭头看去,便见那瘦小的店家正被人死死揪住衣领,吓得说不出话来。
许溪本以为是什么无量商家坑害普通百姓的戏码,放下手上的箭矢便准备离开,可哪知越听越不对劲。
这男的,摆明了不就是恼羞成怒嘛!
想到此,许溪只觉得他人高马大的身影变得令人厌恶起来,渐渐地与那地痞流氓合二为一。
呸,亏他还带着玉面郎君的面具,真是个小人。
反正她戴着面具,坚决不能让这种人得逞!
————
眼看许溪八只箭矢皆中,店家不知是该喜还是忧,他噙着泪,眉头扭作一团,嘴上挂着笑,身子却是颤抖的。
“呼!”随着最后一只箭脱手,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许溪拍拍手,仍是有些心悸,她没想投进去这么多的,只是想让那男人难堪罢了。
“姑娘好身手,这河灯就该是你的,不像某些人,自己实力不够还非要怨这怨那的。”拿着帕子的妇人扭动腰肢,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你!”面具之下,褚盛脸色铁青,他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无数充满恶意的眼神。
这群刁民!他双手攥紧,恨不得剜去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算了阿盛,我们走就是了。”杜嫣语将面具拢得更紧了些,暗暗拉了拉褚盛的袖口。
真是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早知道不同他出来了。
杜嫣语有些恼怒,甚至萌生了丢下褚盛离开的念头。
“给你。”察觉到后头有人叫自己,她不耐烦地转头,手上却猛地被放上了个大大的兔子河灯。
她带愣在原地,看着面前戴着猫面具的少女说不出话来。
“嘿咻。
“你应当是想要这个河灯吧,”许溪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道,“趁他还没闹出更大的事儿,快些带他走吧。”
她挠挠头,对杜嫣语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
不知为何,许溪总是下意识觉得应该对女孩儿好点、再好点儿,她们在这世道生存下去已经够艰难了,大多数女子都只能依附夫家,浑浑噩噩度过一生,丢了自己的本心。
如同早些时候与姚舒儿遇见的那女子,她只做她能做的,便足够了。
她不期望着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救世主,却也侥幸希望能给予处于水深火热的她们另一条可能性。
纵使是处处给原身使绊子的女主,许溪也不愿轻易将她打上“恶人”两字。
不如说,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围绕着男主出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男主在一起,关于她自己,似乎什么也没有。
与之形成剧烈反差的,则是褚盛,他口口声声说着爱杜嫣语,却在明知她介意原身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视而不见。
他脑子里只有事业,而女主则恰好是他称王道路上最趁手的工具罢了。
即使换了个壳子,他依旧会奋不顾身的爱上。
对于原身来说,杜嫣语无疑是可恨的,但同时她也是可悲的,堂堂将军之女,最后只得困于宫中,与数不清的对手尔虞我诈。
褚盛要的得到了,那杜嫣语要的呢?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要的只是褚盛的心,可最后,她甚至连这个也得不到了。
因而,与其说她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毒之人,许溪觉得她更像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的恋爱脑。
“快些走吧,晚了可就放不了河灯了。”许溪轻拍她的肩头,后退几步隐入人群。
杜嫣语回过神来,面前却只剩下急匆匆赶来的褚盛,他气势汹汹地环顾四周,寻找方才那人的身影。
“跑的真快,一看就是个没礼数的野丫头。”
曾经威武高大令人心安的人,此刻却令她有些迷茫。
杜嫣语呆呆地看着河灯出神,想起方才那女子的嘱托,赶忙拉着褚盛走到一边儿去。
“你看这兔子,当真是栩栩如生,不知出自城中哪位师傅之手,待我回去求父亲打探一番,为我再多做几个才是!”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心满眼都是喜爱。
褚盛见了,只觉得一肚子气,一看到这玩意儿便回想起那女人不屑的眼神,叫他好不自在。
他厌恶地抚上那兔子地脑袋,微微用力,将它的侧脸扣了个洞,旋即做出抱歉的神情,连连道歉,“啊,这兔子……”
眼见杜嫣语的神情落寞下去,褚盛心头生出股得意来,但凡是他厌恶的,其他人也都必须深恶痛绝才行,
“到底是街边不入流的玩意儿,也不知语儿你如何瞧得上。”说罢,他不经意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见状,杜嫣语眼神一颤,似是被他说动了,顿时觉得那河灯廉价不少。
她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得,松手任由那灯重重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走吧语儿,我带你去买更好的。”褚盛心满意足地将她揽在怀中,不断在她耳边重复着。
“相比那种廉价货,你肯定会更喜欢我买来的吧……”
闻言,杜嫣语点点头,满心喜悦地抱住他的腰,乖顺得如同家养白兔。
阿盛说的没错,是她犯了昏,非要那不值钱得河灯。
如此想着,杜嫣语心底的愧疚之情有如汹涌的火势蔓延开来,她越发不安,真是一个劲儿地同褚盛道起歉来。
看着怀中人对自己唯命是从地模样,褚盛嘴角勾起,笑意更甚。
这才乖嘛……
想必过不了多久,她便不会再嚷嚷着非要他休了许溪,宅中只留她一人了。
女人呐,还真是好掌控的很,无论是许溪还是杜嫣语,只要他勾勾手指,她们便死心塌地的贴上来,一副非他不嫁的模样。
“啊哈哈哈!”想着想着,褚盛突然笑出了声,单手捂着脸颊,面具后头的眼露出邪魅一笑。
他要的可不只是这些。
瞧着吧,他会走上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位子,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
夜色渐深,不远处的空地上燃起几人那么高的篝火,男男女女围作一团,唱着陌生的音调,他们虽遮盖面容,许溪却能感觉到面具之下蓬勃的生命力。
她弯腰放下手中的小船,水流打在手背上,穿过指尖带走承载着愿望的小船。
许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希望可以顺利回家。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后头探出脑袋,白色的光芒洒在河面上,映照出许溪恬静的侧脸。
褚星濯知道她正无比虔诚的,祈求着什么。
“嫂嫂许了什么愿?”纵使知道答案,他还是近乎自残似得问出了口。
闻言,许溪小心翼翼地放下手,抚平衣角的褶皱,伸出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她笑了,笑得明媚又灿烂。
犹如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让褚星濯甘之如饴。
砰……
她身后的烟火腾空而上,在顶端炸开五颜六色的花朵来。
许溪兴奋地拉起褚星濯的袖子,指着对岸的烟火大声喊道:“是烟花!”
下一束烟花升空的间隙,万籁俱静,她透过褚星濯亮晶晶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虽不及河边倒影那么清晰,却让她失了分寸,那是一双如水的眸子,此刻大半位置都是许溪的身影。
也难怪纵使他臭名在外,仍有数不尽的女郎对他芳心暗许。
许溪摇摇头,将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砰……
耳边响起巨大的嗡鸣声,她瞧见褚星濯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对着她说些什么。
“二郎,你说什么?”许溪提起裙摆,竖起耳朵上前去。
闻言,褚星濯先是一愣,而后露出有些无奈的笑意,直到许溪在他身前站定,他这才收敛气息,低下脑袋。
做过无数次的动作此刻却变得异常缓慢,许溪不自觉放慢呼吸,挺直身子。
褚星濯的脑袋停在她左侧,抬手挡住嘴巴,好让她听得更清楚些。
“我说……”
“嫂嫂今日很美。”
“我都不愿叫你嫂嫂了呢。”说完,褚星濯直起身子,抬手似要摘下面具。
许溪整个人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话的意思,便觉眼前被人蒙上一层阴影,唯一的光亮被夺去。
失去视觉时,人的其他感官都会被放大。
耳边传来细细碎碎地交谈声,一股子硫磺味儿顺着河岸飘了过来,许溪下意识伸手超前探去,指尖传来冰凉却滑腻的触感。
她知道,那是褚星濯腰间的玉。
是谁遮住了自己的眼,他又在干什么呢?
下一瞬,许溪的肩头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道,她踉跄着朝后头倒去。
意料之外,身后似乎有人接住了她。
“是你?”褚盛看着不知何时撞进怀中的熟悉面孔,不由得皱起眉头。
别走……
别走!
许溪想要抓住笑着离开的褚星濯,却扑了个空。
不是说她很漂亮吗,不是说没人能认出他们的吗?脸上明明写满了不想分开,却将她推给别人。
她正欲去追,身后人却将她的手腕死死抓住,“还想跑?”
看着许溪倒在褚盛怀中的瞬间,褚星濯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灵魂也好□□也罢,什么都不剩,只留下满身的疲惫,叫嚣着让他快点离开。
快去吧,嫂嫂,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他怀着私心将她带到这里,却在看到她许愿的一瞬后了悔,若说在许溪心中褚盛是那耀眼的明月,那他就是烦人的乌云,唯有一夜的时间才能被注意到,但能带给她光亮的人终究不是他。
也是时候叫这碍事的乌云散去,唤出月光洒向真正需要的人了。
只要她快乐,叫他做什么都好。
她会是他最敬爱的嫂嫂,他也会是她最可靠的小叔,他们维持原样便好。
铁锈味儿充满褚星濯的口腔,他痛苦地跌坐在地,麻木地看着一对儿又一对儿眷侣走过。
嫂嫂得偿所愿,他不该开心吗?
可为何,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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