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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榜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贴在布告栏上,像一张巨大的判决书。许祈踮着脚尖往前挤,后脑勺那撮不听话的卷毛随着动作一抖一抖。
“让让让让——”他好不容易挤到前排,目光从上到下扫过排名表,突然僵住了。
年级第二十七名。
红色的数字像烙铁烫在视网膜上。许祈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被后面的人推搡着才回过神来。
“哟,许哥这次失手了啊?”有人拍他肩膀。
许祈干笑两声,目光却死死盯着榜首那个名字——蔚然,年级第一,总分比他高了整整四十分。
上课铃救了他。许祈低着头溜回座位,把脸埋进臂弯里。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分析试卷,声音忽远忽近。
“这次考试普遍不理想,特别是某些同学......”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角落。
许祈把脸埋得更深了。衣袖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自己呼出的热气,闷得人头晕。
纸条从旁边递过来,折成笨拙的纸飞机。许祈拆开,上面画着个哭脸,旁边写着:“老班找你”。
办公室里的吊扇吱呀作响。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许祈盯着地板裂缝:“成绩退步了。”
“从年级第二到二十七,”班主任敲着成绩单,“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窗外有麻雀飞过,影子快速掠过地面。许祈想起上周逃掉补习去看电影,想起上上周熬夜打游戏,想起......
“高二了,许祈。”班主任叹气,“不是高一那时候了。”
回教室的路上碰到蔚然。许祈想躲,却被叫住:“老师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许祈踢着墙根,“骂我呗。”
蔚然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笔记递过来。最新一页用红笔标着:“重点补差内容”。
“喂,”许祈鼻子发酸,“你不笑话我?”
“没空。”蔚然转身要走,“下午图书馆。”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洒满阳光。许祈摊开试卷,错题多得刺眼。蔚然用笔点着第一道错题:“这个题型上周刚讲过。”
“忘了......”许祈小声说。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响。蔚然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个步骤都清晰得令人发指。
“这里,”蔚然敲敲桌子,“专心。”
许祈猛地回神。阳光太暖,晒得人昏昏欲睡。他偷偷瞄蔚然,对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专注得像在解世界难题。
“看懂了吗?”蔚然突然抬头。
“啊?哦......大概......”
蔚然合上笔记:“重做一遍。”
惨不忍睹。许祈咬着笔杆盯了十分钟,最后颓然趴倒:“我不会......”
笔袋突然被拿走。蔚然把他那些花花绿绿的荧光笔全倒出来,只留下一支最普通的黑笔:“用这个。”
“为什么?”
“分心。”
许祈委屈地撇嘴,但还是老老实实接过笔。说来也怪,没了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注意力反而集中了些。
“第二步错了。”蔚然用笔尾轻点他手背,“公式带错了。”
皮肤相触的地方微微发烫。许祈突然问:“你怎么从来不出错?”
蔚然笔尖顿住:“出的。”
“什么时候?”
“......”蔚然移开视线,“继续做题。”
放学时下雨了。两人挤在屋檐下等雨停,水帘从檐角垂落,隔出小小的世界。许祈突然说:“我想喝奶茶。”
“做完题再说。”
“现在就想喝!”许祈耍赖,“不喝奶茶脑子转不动!”
最后冒雨跑去买了奶茶。许祈咬着珍珠含糊不清地说:“其实我知道为什么考砸了。”
蔚然等着下文。
“就是觉得......高二了,可以放松点了。”许祈踢着水洼,“高一绷太紧了。”
雨水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蔚然看着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所以?”
“所以活该挨骂。”许祈自嘲地笑,“你骂我吧,我受着。”
蔚然却突然伸手,把他翘起来的卷毛按下去:“下次别逃补习。”
雨声淅沥,像某种白噪音。许祈愣愣地看着蔚然缩回的手,指尖还留着微凉的触感。
“哦......”他听见自己说,“知道了。”
补习变成每天例行公事。图书馆的管理员都认识他们了,总会留着靠窗的位置。许祈的笔记渐渐变得整洁,虽然还是会在空白处画小火箭。
“进步很大。”某天蔚然突然说。
许祈受宠若惊:“真的?”
“嗯。”蔚然指着刚及格的数学试卷,“上次只有四十二。”
“喂!”许祈抗议,“能不能别提黑历史!”
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试卷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带。许祈看着蔚然低垂的侧脸,突然说:“我要考回第二。”
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蔚然抬头:“哦?”
“等着瞧,”许祈信誓旦旦,“下次月考见分晓。”
立flag的下场就是得更拼命。许祈破天荒地开始背单词,连打篮球时都带着小抄。段宏深笑他走火入魔,他一本正经地反驳:“这叫浪子回头。”
蔚然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雷打不动地刷题、讲题、指出错误。只是偶尔会在许祈抓狂时递过来一颗薄荷糖,或者允许他休息五分钟。
“你好像我妈啊。”某天许祈瘫在椅子上感叹。
蔚然笔都没停:“那你该叫我什么?”
“......蔚老师?”
笔袋砸过来,正中额头。
月考来得比想象中快。考场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许祈写完最后一道题时,手心全是汗。
成绩公布那天,他挤在布告栏前的手都在抖。
年级第十八。
进步了九名,但离目标还远得很。许祈盯着蔚然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1”,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挺好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蔚然说。
“好什么好......”许祈声音闷闷的,“连前十都没进。”
“比上次好。”
“可是......”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蔚然收回手:“慢慢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祈踩着蔚然的影子往前走,突然问:“你当初怎么考第一的?”
“学习。”
“废话!”许祈踢飞一颗石子,“说具体点。”
蔚然思考片刻:“把游戏卸载了。”
“......还有呢?”
“漫画收起来。”
“......”
“早上五点起床。”
许祈倒吸一口凉气:“你还是人吗?”
蔚然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不是。”
晚餐是在学校后门的面馆解决的。许祈愤愤地咬着煎蛋:“五点起床......杀了我吧。”
“你可以六点。”蔚然把青菜夹给他。
“六点也起不来啊!”许祈哀嚎,“我每天睡到打铃才醒!”
面馆的灯光昏黄,墙上贴着褪色的菜单。蔚然突然说:“那我叫你。”
“怎么叫?”许祈愣住,“打电话?”
“嗯。”
“可是......”许祈想起蔚然那个老人机,“你手机能打电话吗?”
“能。”
于是第二天清晨五点五十,许祈被刺耳的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听见蔚然清冷的声音:“起床。”
“......zzZZ”
“许祈。”
“再睡五分钟......”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英语听力的声音:“Lesson One......”
许祈痛苦地把脸埋进枕头:“蔚然你不是人!”
但居然真的爬起来了。清晨的空气冷冽得像薄荷糖,许祈打着哈欠走到窗边,看见楼下站着个人影。
蔚然举着手机,屏幕光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你疯了?”许祈压低声音,“这么早跑来干嘛?”
“监督。”蔚然挂断电话,“十分钟后楼下见。”
晨读的效率高得惊人。图书馆还没开门,他们就坐在操场看台上背单词。日出把云层染成粉金色,许祈咬着面包含混不清地念:“abandon, a-b-a-n-d-o-n......”
“拼错了。”蔚然头也不抬。
“哦......abandon......”
这样的早晨持续了一周。许祈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但正确率确实在提高。偶尔蔚然会带热豆浆,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指尖。
“我说,”某天许祈突然问,“你干嘛这么帮我?”
蔚然翻页的手顿了顿:“闲着。”
“骗人。”许祈凑近,“你是不是暗恋我?”
笔袋再次命中额头。
月考变成周考,周考变成每日小测。许祈的排名像蜗牛爬树,慢慢往上挪。第十八,第十五,第十三......
“进前十了!”某天他举着成绩单狂奔而来,“第十!看见没!”
蔚然正在解一道物理题,笔尖都没停:“嗯。”
“就这反应?”许祈垮下脸,“我可是拼了老命!”
笔尖终于停下。蔚然抬头,日光灯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光:“想要什么反应?”
“至少夸两句啊!”
“......”蔚然思考片刻,“不错。”
许祈气得去掐他脖子:“你这人有没有感情啊!”
打闹间碰翻了笔袋,文具撒了一地。许祈弯腰去捡,看见蔚然草稿纸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全是他的错题分析。
“这什么?”他举起纸问。
蔚然一把抢回来:“没什么。”
“你专门给我整理的?”许祈眼睛亮起来,“还说不是暗恋我!”
回应他的是砸过来的物理课本。
期末考前最后一周,许祈发起高烧。他裹着被子给蔚然发消息:“学霸,我可能要挂了......”
消息刚发出去,门铃就响了。蔚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药和笔记。
“你来真的啊?”许祈烧得迷迷糊糊,“传染给你怎么办......”
蔚然量了下他体温:“三十八度五。吃药。”
药很苦,许祈脸皱成一团。蔚然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给。”
“你居然带糖......”许祈撕开糖纸,“人设崩了啊蔚同学。”
蔚然没理他,摊开笔记:“今天讲错题。”
“我都这样了还学?”
“嗯。”
于是病号被迫听着物理公式入睡。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替他掖了掖被角,额头贴上什么冰凉的东西。
“蔚然......”他含糊地喊。
“嗯。”
“我一定......考回第二......”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蔚然靠在床边看书,台灯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许祈愣愣地看着,突然说:“你好像我妈。”
蔚然合上书:“烧傻了?”
“真的,”许祈揉着眼睛,“我妈以前也这样陪我......”
空气安静下来。窗外传来隐约的车声,像远方的潮汐。
“喂,”许祈轻声问,“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台灯啪地熄灭。黑暗中,蔚然的声音很轻:“先养病。”
期末考场上,许祈写得格外认真。交卷时手指都在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发烧的后遗症。
成绩公布那天,他挤在布告栏前,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年级第二。
红色的数字印在蔚然名字下面,像某种宿命的排列。许祈愣了很久,直到被后面的人推搡才回过神来。
他转身,看见蔚然站在人群外围。
“看见了?”蔚然问。
许祈突然冲过去抱住他:“看见了!”
周围响起起哄声。蔚然僵硬地拍拍他后背:“放开。”
“就不!”许祈笑得眼睛弯弯,“我做到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柏油路上,拉得很长很长。许祈勾着蔚然的肩:“说,想要什么奖励?”
“不用。”
“必须选一个!”许祈掰着手指数,“奶茶?游戏卡?还是......”
“下次保持。”蔚然打断他。
许祈愣住,随即笑起来:“遵命,蔚老师。”
风吹过教学楼,带来远方的钟声。许祈看着布告栏上紧挨的两个名字,突然觉得,高二也许没那么糟糕。
只要有人在身边,哪怕是最难的路,也能走得步履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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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然之所以能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俯瞰世界,因为他有雷打不动的坚持。许祈之所以落榜到年级前五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足够优秀,能有时间好好放松了,忘了抛之脑后的成绩。自由固然重要,但前提是你拥有着生生不息的优异成绩。
有点猛灌鸡汤的感觉,但这是事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