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病原体

　　“敬之，可以吗？”沈檀在他的身边做了下来。
　　马上就要上台了，沈檀在灯光黑暗的时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热啊。
　　“真的能坚持住吗？”沈檀问他。
　　说实话，周敬之这会儿全身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人已经到这里了，就要完成这件事情，他不只是为了韩桀熙，也是为了自己。
　　“没有问题的，放心。”周敬之握住她藏在阴影之下的手让她安心，“刚刚小桀没有问我什么事情吧？”
　　沈檀摇摇头：“调整之后，我们这一场演出几乎可以说是压轴了，每一位学生家长都在后场排练，不在现场，韩桀熙以为你也在所以就没有问。”
　　“嗯。”周敬之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我们走吧。”
　　聚光灯下，沈檀手里握着吉他，坐在周敬之的旁边，她能看见周敬之脸色的苍白，他现在肯定是不舒服的。
　　“你放心，一切有我呢。”沈檀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周敬之点点头，一串美妙的音乐骤然响起，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一层层递进，进入一段平和，随后进入和声。
　　一切都很平常一样没有意外，只有沈檀看见周敬之脸上豆大的汗水在沿着鬓角慢慢滚落。
　　很快曲子进入新的段落，周敬之作为这一部分的领唱开口，气息依旧很稳，但是他的呼吸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也有些紊乱，几次有惊无险之后，还是出现了问题。
　　在周敬之濒临失声的时候，沈檀加入进来，与周敬之形成渐强的和声，一个眼神的默契，周敬之的声音渐渐隐去，成为了沈檀的独唱。
　　这一点小小的改变没有引起台下的注意，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停止，迎来雷鸣般的掌声。
　　下台的时候，周敬之的衣服已经汗湿了，他靠在沈檀的身边没有说话。
　　“结束了。”周敬之在她的耳边说着，眼睛疲劳地闭上，但是嘴角微微上扬，他的内心很满足，他终于做到了。
　　“舅舅。”韩桀熙从他的身后走了过来，周敬之费劲地转过身，在他走进自己之前离开沈檀的肩膀，很明显地吃力感让他眉头紧锁。
　　“小桀有什么事情吗？”周敬之问道。
　　韩桀熙发现周敬之脸上细密的汗珠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刚准备开口周敬之就倒在他的身上，这吓坏了韩桀熙，沈檀先是一愣然后让韩桀熙把周敬之从里面带出来。
　　“魏老师，麻烦一会儿结束了帮忙把我班上的同学一起带回去。”沈檀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随行的校医为周敬之测量体温，“对，我这里有些突发情况走不开，嗯嗯，好的，谢谢。”
　　沈檀挂断电话之后，校医正好也检查结束了，在得到无碍的消息之后，沈檀和韩桀熙都松了口气。
　　“韩桀熙，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沈檀说道。
　　韩桀熙没有动，就坐在周敬之病床旁的凳子上：“沈老师，我留在这里，平常都是他照顾我，这个时候也应该是我照顾他。”
　　“别闹，赶紧回去吧。”沈檀把韩桀熙的外套塞进他的怀里，“周敬之也不会让你在这里的。”
　　“沈老师，我是他的外甥，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呢？”韩桀熙问了出来，他自己也觉得冒失，但是不后悔，“我舅舅的心思你不可能不知道。”
　　“韩桀熙，不管我是他的什么身份，只要在学校举办的活动中发生了什么，我都需要为此负责，哪怕在我面前的人不是周敬之，我也需要按照规定跟进。”沈檀的声音很正常，正常得有点不近人情，她的双手垂在两侧，指甲已经手心留下痕迹，“韩桀熙，我是你的老师，请你先回去。”
　　“沈老师，我一直都什么尊敬你，不管如何以后如何，我是我，我舅舅是我舅舅，我们是独立的个体，希望沈老师不要因为因为我舅舅的原因影响我们师生的感情。”韩桀熙看着沈檀没有动，他的目光从她的视线转向周敬之：“还有，沈老师，如果你喜欢我舅舅，请你不要让他等待，如果你不喜欢他，请你不要给他期待，谢谢你。”
　　韩桀熙说完就离开了，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思考，他清楚学校的规定，但是这次离开不是遵从本能的趋利避害，而是他明白周敬之的想法，留在这里不是自己最明智的选择，也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周敬之看见自己的第一眼一定不是感动，而是担心。
　　担心自己是不是因为他没有休息好？担心他自己是不是给自己给自己添麻烦了？
　　他只有好好听他的话，他才能真正地好好养病。
　　他抬头的瞬间，耳边似乎响起了周敬之温柔的声音，像每晚一样睡着“晚安”。
　　“你什么时候醒的？”沈檀将病房的门关上，回头发现周敬之已经睁开了眼睛。
　　周敬之将目光收回看着天花板：“没有很久，恰好是这孩子和你说话的时候。原来这孩子是担心这个呀。”
　　“你只要明天好好的，韩桀熙就不会担心了。”沈檀将手放在周敬之的额头，可能是药有了效果比之前好了一点。
　　周敬之笑了笑，因为头晕他没有摇头：“沈檀，这孩子跟我闹了一路的别扭，原来是因为猜到我可能喜欢你，她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失去我，就是那么简单。”
　　沈檀没有说话，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她不习惯自己的名字完整的从周敬之的嘴里谁出来，很陌生，就好像这个人对他无关紧要一样。
　　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结束了吗？
　　“你……是想分开了吗？”沈檀的声音微微颤抖，“其实，韩桀熙要的答案我很确定，我……”
　　“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周敬之温柔地看着她，“檀宝，我喊的开始，我就不会说结束，所以一开始我就把决定权交到了你的手上，那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用自己的弱点让你心软，我要和你道歉，对不起。”
　　“但是，檀宝，就像小桀说的，是走是留记得给我一个答案，我不想到最后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好吗？”
　　病房里面安静极了，沈檀泣不成声地看着他，周敬之努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生病他没有力气站不起来，刚刚小小地动作已经让他感到头脑昏沉，他努力地朝沈檀张开双臂，等着她扑进自己的怀里，而这一次他的期待没有一场空。
　　他将沈檀紧紧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檀宝，我真的喜欢你。”
　　他在心里默默说着，唯有这一句没有属于它的声音。
　　“退烧了。”沈檀拿起温度计看了一下，床上的男人还没有醒的迹象，她就趴在他的床边小憩一会儿，可是真正地睡了过去，她的手不自觉地搭在了周敬之的手背上。
　　细微的动静让周敬之从朦胧间醒来，他有些酸麻的手因为沈檀的原因没有忍心动弹，他记得前一夜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前一天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看着沈檀的睡颜，叹了口气。
　　“舅舅？”韩桀熙从门口那里探出来一个脑袋，看见周敬之看向自己这个人的眼里都有了神采。
　　周敬之终于知道家里的雪糕为什么喜欢和韩桀熙呆在一起，同类嘛，某小只的尾巴恐怕已经在门外摇上了天。
　　韩桀熙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见沈檀在一边，自己很自觉地绕到另一边：“舅舅全好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不和我赌气了？”周敬之笑着摸摸伸过来的脑袋，手感满分，“现在才凌晨四点，你跑过来干什么？”
　　“一觉睡醒心里清楚你不在，感觉内心空空的。”韩桀熙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担心你，所以这里不舒服。你要快点好起来。”
　　周敬之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努力有了新的意义，小东西每天与自己朝夕相处，估计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不太习惯，其实这一点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发现，上次自己参会也是这个样子，一到家这孩子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男孩子不能那么粘人的。”
　　“嗯。”韩桀熙闷声答应。
　　周敬之能感觉到韩桀熙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刚刚澎湃的样子消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落：“小桀，是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韩桀熙咬着牙否定，说实在的自己确实被吓得不轻，他只庆幸自己忍住了叫喊与泪流的冲动，不然这一定是这辈子不可多得的黑历史。
　　韩桀熙这孩子有些时候待人接物和周敬之如出一辙，看样子冷漠，不近人情，但是往往这种感情单薄的人最重情义。
　　内心世界里的人占着天平的两端，极致的态度爱憎分明，不会让人误会，也不允许自己模糊。
　　周敬之摸摸他的头，韩桀熙也就顺势趴在他的床边，一晚上也没睡好，不出几分钟就有均匀的呼吸声。
　　周敬之看着左右两边守着自己的人儿，一时有些苦恼，在他的计划中他不应该有那么多的感情牵绊，他的生活应该平平淡淡围绕着数据一点点走过去。
　　他不确认现在的生活是代表着“true”或者“false”，若是依照自己的计划答案无疑会选择后者，但是看着身边让自己不确定的两个因子，这个定义似乎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勇气，他骗不了自己。
　　算了，纠结那么多也没有用，生活嘛，就是走着瞧。
　　沈檀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的，而她的身边是睡着的韩桀熙，真正应该躺在病床上的人背对着自己，在桌上堆满了早餐。
　　“醒了？”周敬之回头的时候，看见沈檀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多谢，也辛苦你了，今天还有学生的成人典礼，就随便吃点吧。”
　　“应该的，在我眼里，你不止是学生的家长，你不应该仅此而已。”沈檀很认真地看着他，这不是早上的一时兴起，是昨天晚上她看着他想了很多，不管以后如何，在一起的时候应该给他应该有的名分，“敬之，你昨天问我的事情我有了答案，我会行动告诉小桀，我是认真地和你在一起。”
　　明明是自己最想得到的答案，可是听见了之后内心的喜悦没有如约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这种感觉他很讨厌，但是也很熟悉。
　　终于还是回来了吗？
　　“敬之，这个回答，你满意吗？”沈檀不知道他是反应延迟还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无所谓了，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自己只能再次问一遍。
　　周敬之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笑了笑：“檀宝，吃饭了不要等冷了再吃，对肠胃不好。”
　　“……好。”原来被拒绝是这种感觉，沈檀收起好不容易伸出去的勇气。
　　韩桀熙很早就醒了，迷迷糊糊听到了一些，为了自己不尴尬他装作没听见，就这样一不小心又补了一觉，突然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看见床上没有人发了一会儿呆：“舅舅”
　　“赶紧来吃饭吧，牙等会儿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再说。”周敬之就和往常一样催促着韩桀熙，要不是环境能确定是在医院里面，他都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舅舅，等会儿十点典礼就开始了，你和我一起过去吗？”韩桀熙喝着粥吃包子。
　　周敬之点点头：“我们先回酒店然后再过去。”
　　“沈老师和我们一起吗？”韩桀熙装作和以前一样不知情地走状态，只是单纯地在问需不需要同行。
　　“我……我需要提前到现场，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周敬之没有看向自己，沈檀顿时明白，这是一种认同，目前两人之间不适合过度的亲密，需要静一静想清楚两人的关系。
　　回到酒店房间隐隐约约还是周敬之离开时的样子，但是他能明显察觉到有人动了自己的箱子，为了谋求心里上的安慰，里面有些东西他只是习惯携带，但是并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
　　“小桀，你打开过我的箱子吗？”周敬之翻找着箱子里的东西，韩桀熙听见喊自己拎着牙刷，嘴上沾着泡沫就把头伸出来。
　　“你生病在医院住了一晚上，我想着你可能需要换洗衣服，可是这个箱子里面除了今天你要穿的礼服就没有其他的了，反正正装也不舒服干脆就不给你带了。”嘴里混着泡沫，韩桀熙努力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
　　周敬之已经发现东西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小桀，你有没有拿我箱子里的东西出来？”
　　“没有。”韩桀熙的嘴里过着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把水吐了出来，“想起来，舅舅你箱子里面有一个小白瓶，瓶子上没有日期，里面的药品撒了出来，我把撒出来的扔进垃圾桶了，瓶子里面剩下三颗还准备问你要不要呢？”
　　“舅舅，你等一会儿，我马上拿给你。”韩桀熙从自己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出来，“是这个吗？”
　　“嗯。”周敬之没有解释什么，伸手准备接过去，可是在接触到瓶身的时候，韩桀熙把手缩了回去，“嗯？小桀，别闹。”
　　“舅舅，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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