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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神明显灵
不到三百公里的路程预计要开八个多小时。
路况太差,左侧是悬崖,右边有落石,路面很多炮弹坑,底盘一高,车子尤其晃,冷商羽从没开过这么烂的路。
坐车的人也累,许拾阳伸了不知道多少个懒腰,“操,颠得我屁股都麻了。”
一听他抱怨,冷商羽心情顿时好转,顺便开他玩笑:“一会儿到了找个地方做马杀鸡,犒劳一下它。”
许拾阳婉拒:“不了吧,我比较保守,不太想别人对我的屁股动手动脚。”
咳咳——
冷商羽做贼心虚,想起梦里对许拾阳做的那些,脸热得紧,摇下一点车窗,让冷风吹散只在他心里兴风作浪的尴尬。
他穿得单薄,冷风直往脖子里惯,许拾阳担心他感冒,问:“你热?”
不热,反而有点冷,后背已经冒出一片鸡皮疙瘩,奈何心里有鬼,只能违心地说:“有点儿。”
许拾阳侧过头,看着冷商羽被折射的光线勾勒出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微微抿起的薄唇,再瞥一眼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啧,臭美。
他多管闲事地点评道:“大冬天爱漂亮穿皮衣,浪不死你。”
这一点冷商羽就不服,你特么穿丝质衬衫领子开到胸口说我浪?
你让两位姑娘们看看,咱俩到底谁浪!
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冷商羽和许拾阳同时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
中年男人右腿明显残疾,走路一瘸一拐,背上用布条固定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一步一叩首。
人影在视线里逐渐缩小成一点,许拾阳发现冷商羽在不断从后视镜往后瞄。
许拾阳提醒他:“专注驾驶,别多管闲事。”
幸福都是相似的,苦难却各有各的苦难。
见众生知悲悯,见自己知归途,冷商羽声音闷闷的,问:“这是藏鱼村活菩萨该说出的话吗?”
人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苦难是救不完的。
许拾阳把座椅放倒一点,漫不经心地讲:“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都是假象,或许我骨子里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冷商羽说:“那你装得挺像。”
暴雨倾盆而至,就像厄运降临,叫人措手不及。
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也跟不上雨水倾泻的速度,雨水在路面形成细小的溪流,轮胎碾过时溅起浑浊的水花,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与窗外肆虐的暴雨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踩了一脚刹车,许拾阳身体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狠狠拉回座位。
原地掉头,林白白在对讲机里问:“咋掉头啦?”
许拾阳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拿起对讲机说:“你们不要停,继续往前走三百米有停车区,在那边等我们。”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
冷商羽用余光看他,问:“你想说什么?”
许拾阳斟酌着措辞:“冷商羽,有些事不是靠善意就能改变的,当科学和医学都无能为力的时候,信仰是他们唯一的救赎,多管闲事未必能改变什么。”
但什么都不做,就什么也改变不了,冷商羽不说话,用沉默对抗许拾阳的铁石心肠。
唉,许拾阳在心里叹气,没办法了,那就舍命陪君子。
他说:“算了,去吧,不去你会心里不舒服。”
雨越下越大,额头重重磕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然后艰难地爬起来,再跪下,再磕头。
逐渐血肉模糊,混合着雨水和泥土,在脸上形成可怖的污痕。
冷商羽没有摇下车窗在车里问需不需要帮忙,他停下车,撑开伞走到男人面前,提高音量盖过雨声,“上车,我带你们走。”
“不用。”男人拒绝得很干脆,背上的小女孩双眼紧闭,脸颊呈现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冷商羽看了一眼,劝说道:“她生病了,你上车,我带你们去医院,”
神明只是最后的自欺欺人而已,要去医院有用,男人又怎么会选择求神拜佛,许拾阳把这句话在心里龃龉了几遍,最终什么也没说,静静陪他站着。
“医生说她没多少时间,只有我虔诚,佛祖才会救她。”男人无力地说。
他又何尝不知,希望渺茫,只是走投无路而已。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他的裤脚。
从稻城到布达拉宫,他这样叩拜过去至少还要走两个月,这孩子撑不到那时候。
“求神拜佛没用的。”冷商羽自白地说:“先上车,这孩子需要立刻就医。”
男人仍摇摇头:“不,医院已经放弃她了,佛祖会显灵的,只要我够虔诚。”
他挣扎着又要跪下磕头,却因为体力不支差点摔倒,冷商羽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许拾阳看着冷商羽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贴在额前,看着他固执地想要帮助这对父女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用四川话跟他说:“听着,老哥,你要磕头朝圣是你的事,但这孩子现在需要避雨和热水,我们车上有急救药箱和热水,至少让她暖和一下,行吗?”"
或许是许拾阳的口音起了作用,男人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车内暖气开到了最大。
小女孩被安放在后座,冷商羽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男人坐在一旁,泥水从他身上滴落,局促不安地搓着粗糙的双手。
“她不是你亲生的吧?”许拾阳透过后视镜观察着两人,突然问道。
男人浑身一颤:“你……你怎么知道?”
许拾阳说:“长得太不像了。”
男人道:“我叫莫桑,她叫小雨,因为五年前捡到她的那一天下着小雨,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亲生父母遗弃。”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声响和女孩微弱的呼吸声。
北京有最好的医疗条件,冷商羽说:“莫大哥,如果你相信我,我愿意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帮你们联系北京的医生,给小雨再做一个全面检查。”
莫桑黯淡的眸子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旋即又迅速熄灭,他说:“医院我们去不起。”
别说去医院,这些年倾家荡产,连吃饭都成问题,“我还是带她去布达拉宫......”
“莫哥。”冷商羽打断他,“您知道那没有用,对吗?”
冷商羽的善良很直白,带着残忍的尖刺,刺得莫桑体无完肤。
莫桑想救小雨。
可是又怕高昂的费用给冷商羽造成负担。
他只能深深低下头,妥协于命运:“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我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冷商羽:“你也知道孩子已经经不起长途颠簸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放下心理负担,如果你坚持磕头,我也不拦着你,但我可以联系到北京最权威的医生,怎么选,由你。”
他不擅长劝人,措辞坚硬却真诚。
看着冷商羽,许拾阳心里是很触动的,再无法冷眼旁观下去,他用藏语说了一句冷商羽听不懂的话,没想到莫桑竟然说:“好吧,我相信你们。”
暴雨不知何时变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透过窗户照在冷商羽湿漉漉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他紧绷的眉毛舒展开。
许拾阳的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
这个浑身湿透、为一个陌生女孩忧心忡忡的冷商羽露出了温柔的底色,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想要钻出来,铮铮昂扬地生长。
赶到稻城,先去医院做急救,冷商羽当即联系上林旭。
林旭答应得很果断:“包在我身上。”
莫桑和小雨换上许拾阳买的新衣服上了飞机,走出机场,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打湿后又被蒸发到空气里的味道。
雨水完成了一个轮回。
就像人的命运。
颠沛流离后,总会迎来转机。
“许拾阳,你看,雨过天晴了。”冷商羽仰头看着远处架起的彩虹,轻声说。
夕阳斜射过来,照在冷商羽脸上,许拾阳想起那些朝圣者磕长头时口中念诵的经文,想起寺庙里袅袅升起的桑烟,想起老人们常说神明会以各种形式显灵……他笑了。
此时此刻,站在阳光之下的冷商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烫。
许拾阳鬼使神差地向冷商羽走去,停在距离冷商羽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雨水和肥皂混合的气息,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慢慢靠近。
“冷商羽——”许拾阳声音低沉,阳光照得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舞动,冷商羽偏头看他,那双眼睛被雨水洗过似的,格外清亮。
“谁说求神没用?”他抬手碰到冷商羽的脸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你不就是莫桑三步一跪求来的神明吗?”
许拾阳很会花言巧语。
这是冷商羽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想法。
可该死的,他竟然不争气地被撩到了,结结实实地落进心里,重重地,狠狠地,大刀阔斧,不留余地在他心口撞出一道缝隙。
咚咚咚。
冷商羽心跳得很快。
前所未有的,他感到所坚定拥护的唯物主义正在被一点点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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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小剧场:
老许打量冷哥感叹:小模样真俊。

冷哥用余光撇愣老许:那衣服能不能扣扣好,露给谁看呢!

老许很满意他的眼神,顺便调整姿势,让他看得更清晰一点,谁知冷哥眯起眼睛,说:“身上痒就去洗澡。”

老许:…..身上不痒,心里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