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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
曾夏想逃、很想逃…
特别是当他抬头看向曾书远那双眼的瞬间,曾夏呼吸都有点困难,他的耳朵像涌入了许多潮水般混沌,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曾夏的印象里,曾书远一直是个很慈祥的老人,或许是受文化熏陶,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平易近人的,而此刻,曾夏却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他哪也去不了。
他从来没觉得曾书远有这么大的压迫感,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呢?
是他冒冒失失的表白开始,还是更早前做的那个春梦呢?
曾夏说不出口,更不想刺激曾书远。
怎么办?怎么办?
曾夏拼命想让他的大脑分析出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是没用,他想不出来。
温热的晚风不断从阳台上吹来,曾夏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信息,曾夏机械地掏出手机—是宁与尘。
“睡了吗?”
曾书远夺过手机,也看了这条消息,他苍老的手有点颤抖。
几十年前他遇到过一对同性恋,当时的他茫然不懂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
几十年后旧事重演,主角竟是他的孙子和那个才搬来没多久的邻居。
曾书远气得脸都红了,他紧紧攥着曾夏的手机,难以置信地回想到刚才他站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一幕。
两个男人如此不知分寸,趁着夜色无人在路灯下接…接吻。
当真是不堪入目。
曾书远要去找对门理论。
曾夏立马慌了神,他挡在门口,拖住曾书远不让他出去。
曾书远一下子更气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已经十九岁了,而且我…我是真的喜欢他!”
“你喜欢什么喜欢,他是个男的!”
“我知道。”
“你真的是要气死我啊?”曾书远扬起手,作势要打他。
曾夏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曾书远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删了。”
“什么?”
“联系方式。”
曾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为什么?”
“别让我说第二遍,当着我的面删了。”
曾夏不删。
曾书远就又往门那边走,曾夏挡住了他。
“这么晚了你别去打扰他。”
“删不删?”
“删,我删。”
曾夏妥协了,他点开微信,在曾书远的面前删掉了宁与尘的联系方式,他总是会看很多遍的聊天记录就再也没有了。
屏幕被水打湿了,曾夏打开联系人删掉了宁与尘的电话号码后才发现是自己哭了。
“明天我会亲自去找他聊,你们该断的断,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曾夏还欲说些什么,但他只觉得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这美梦终是醒了。
……
今晚注定难眠。
曾夏抱膝坐在床边,也不开灯,一个人孤零零地看向窗外,窗外没什么景色,空荡荡的,倒是飘起雨来了。
雨声很大,让他想起宁与尘为他撑伞那次。
他终是被淋湿了。
曾夏难受得哭了起来。
已经凌晨两点了,曾夏想起什么似的,打开了手机通讯录,翻到一个号码,迟疑了好久,终于忍下心拨了过去。
对面很久才接起来。
“刘伯伯…”曾夏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刘伯祝听到这个声音被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
听到亲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曾夏擦了擦眼泪,说:“被我爷爷发现了。”
刘伯祝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这场景太熟悉了,那是困了他一辈子的梦魇。
刘伯祝很快整理好思绪,“现在什么情况?”
“爷爷说明天要去找他,已经让我删了他的联系方式。”曾夏的声音有点颤抖。
“曾书远他…没事的曾夏,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和你陈伯伯来找你。”
“嗯。”曾夏心里涌上一丝酸涩,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电话挂断了,曾夏还是没有睡意。
就这样坐到天亮,一夜无眠。
十九岁的第一天,竟教会了他离别。
……
宁与尘早上来开门的时候还有点惊讶。
“曾叔?”
“有点事找你,屋里说行吗?”
“可以,请进。”
客厅沙发上,曾书远一眼就认出了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的蛋糕盒,那还是他昨天买给曾夏过生日的。
现在看来…
宁与尘倒了杯茶过来,曾书远心情复杂地接了,多有礼貌的一个孩子啊,可惜…
曾书远摇摇头,开门见山地说:“你和曾夏的事我都知道了。”
宁与尘挑了挑眉。
“嗯。”语气还算冷静,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我的态度很明确,我希望你们能分开。”
“曾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事你说的不算。”
“你!”曾书远有点急了。
“你知不知道,曾夏那孩子一直很听话,又单纯,别说和男的谈了,他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曾书远见对方无动于衷,憋着气又说:“我不知道他告诉过你没有,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从小都是我和他奶奶带大的,他爸,也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赚了点钱就把他带到外省去读书,那孩子念旧啊,嚷嚷着不走,每年寒暑假都要回来,固执得很,有好日子不过,非得跟我这老头子受这苦,特别是他奶奶去世的事,对他影响也挺大的,你说这么一个孩子,我怎么忍心看他误入歧途啊?”
“我不明白您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这只会让我更加心疼他。”
“你这孩子,我是希望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啊,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这些,我都可以给他。”
“你啊,怎么也这么固执,两个男的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你看那个刘…”
曾书远一下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叔,您等一下,我去开个门。”
门外,赫然站着的正是刘伯祝和陈贵平以及最后面眼眶红红的曾夏。
招待他们进屋后,宁与尘走向曾夏,趁着没人注意紧紧抱住了他,他安抚似的摸着他的头发。
小狗今天看起来奄奄的,耷拉着脑袋很没有精神。
宁与尘声音哑哑的,全不似刚才那般冷静。
他不停地安慰曾夏说没事、没事,然后伸手替他拭去了挂在眼角还未落下的泪,和他一起进了屋。
屋里,曾书远还没搞清楚状况,直到他看到曾夏才生气地指着他说:“你还知道搬救兵了?”
曾夏吓得躲到宁与尘背后。
宁与尘护着他对曾书远说:“叔,我们坐下说。”
到底是比曾夏年长了快十岁,宁与尘从谈判开始就一直很客观、冷静,他说话温和有理,说的话却不容置疑,条理清晰。
看得出这几年在生意场上也不是白混的。
有刘伯祝和陈贵平在,曾书远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那俩人的经历他是看在眼里的,很苦、很坎坷,但他心里可以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他又能怎么办呢。
尽管如此,曾书远的立场还是没有改变。
陈贵平听了他的疑虑,无非就是担心曾夏会过得不好,怕他年纪小上当受骗,以后没有稳定的生活,他对此也表示了理解。
他和曾夏单独交流过,也讨论过这些现实的问题,但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未来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定。
他们感情才起步没多久,自然会面临许多问题,曾夏还小,但宁与尘正好可以起到引导者的作用。
未来如何?是好是坏,不是他们几个人讨论就能解决的。
曾夏也会慢慢成熟起来,如果那时他们还相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未知还是既定的命运,谁也说不清。
陈贵平自认为他的一生都没有解开爱的伪命题,但他真的不愿再看到有人步入他的后尘。
相爱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山海可平,爱可抵万难。
他知道曾夏是会为了爱勇往直前的人,这不是坏事,宁与尘可以让他变得更好。
所以此刻,陈贵平提出了一个很折中的想法。
“让他们先分开四年,等曾夏顺利把大学读完再谈感情。”
四年后,一切问题都会有答案。
曾夏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宁与尘也答应了等他,现在陈贵平提出来了,两人都表示了赞成。
一切只等曾书远发话了。
曾书远沉默了很久,他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彻底断干净,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但我有个要求,这四年他们不准有任何联系。”
“爷爷!”曾夏急得要从沙发上站起来,宁与尘按住了他。
“我答应你。”
……
陈贵平和刘伯祝走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曾书远要拉曾夏回家,曾夏生闷气似的不走。
“我都答应您四年不联系了,现在还不能让我们多待会儿啊。”
曾书远看着曾夏就恨铁不成钢,养了十多年的孙子,两个月就被拐跑了,还是跟个男的跑了。
曾书远气得原地跺了下脚,开门,走了。
曾书远走后,曾夏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一晚上没阖眼,这时待在宁与尘身边才久违地安心下来,曾夏靠在宁与尘肩上有点昏昏欲睡。
“是不是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嗯。”曾夏点点头。
宁与尘就着这个姿势把曾夏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曾夏躺在宁与尘的怀里很安心,偏着头还能闻到宁与尘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木质香。
宁与尘把曾夏轻轻放在床上时,曾夏拉住了他。
他已经很困了,但还留着一份清醒说:“一起睡。”
宁与尘知道小孩心里不高兴呢,这时黏人得很,也没忍心拒绝,躺到了他的旁边。
曾夏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把头埋在了宁与尘胸前。
他们贴得近,曾夏还可以听到宁与尘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和他的心跳一样快。
“睡吧。”
宁与尘温柔地说,低头吻了吻曾夏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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