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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七月盛夏，骄阳似火。
虽然有上级单位视察，吴过却早半个月就跟领导打了招呼，说这段时间可能要外出请假。提前把手头工作整理妥当详细汇报后，总算在比赛前一天傍晚赶到了北京。
这不是吴过第一次来北京，但和往次不同，这是他和许子铭确定关系后，头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所以刚下飞机，他就莫名觉得北京的空气都格外亲切。
吴过比约定时间早到一天，在酒店办好入住，便马不停蹄赶往许子铭学校。这会儿刚过八点，大部分学生还没回宿舍，许子铭也没在，吴过也不着急，在宿舍楼附近找了个安静人少、又能看见来往行人的地方坐下，慢慢等着。
不到一小时，九点刚过，就有学生陆续往宿舍这边走。吴过站起身松了松肩膀，那人习惯每晚这时候短信轰炸，所以他知道，许子铭应该是下晚自习或集训完快回来了。
正想着，手机接连震动好几下，几条微信弹了出来——
“- 哥，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 单位的事情安排好了吗？不会临时又有事吧？”
“- 明天下午两点正式比赛，一点半就能陆续入场，你中午前能到吗？”
“- 我让人给你留了位子，在第二排八号。明天我一整天都在队里，可能没法去接你，要是时间紧，下飞机别去酒店，直接来体育馆，行李寄存处我都打好招呼了。”
“- 哥，你睡了么？”
认识许子铭这么多年，吴过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话痨黏人的一面，而自从三亚回来后，他时常恍惚，之前认识的是不是个假许子铭？直到恋爱像一把钥匙，悄悄打开了藏着真实许子铭的大门，才让那个鲜活细腻的人，毫无保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吴过忍不住无声笑了，故意只回了简单寥寥几个字。又过了不多会儿，就见许子铭和另一个男生说着话从远处走来。
吴过站在树荫里，路灯照不到的地方，许子铭没发现他。但从吴过的角度看过去，昏黄柔和的路灯下，许子铭的轮廓像被镀上了层温柔的光，让本就帅得一塌糊涂的人，此刻像从电影海报里走出来的主角一样。吴过心跳都不争气地漏掉半拍，活了几十年他才知道，原来有的人在黑夜里也能闪闪发光。
吴过没主动打招呼，而是等许子铭和那个男生走过去后，才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不远处。他含笑望着许子铭的背影，满心期待这人回头时发现自己的惊喜。
“明天你觉得怎么样？能赢吗？”抱着篮球的男生先开了口。
“说不准。”
没把握的事情不予评论，向来是许子铭的风格。
“上一届的人说，对方的中锋挺凶的。”
“对。”许子铭答得心不在焉，又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看，对话框里只有‘放心吧’简单三个字而已，显然没法让他完全放心。
就在许子铭想再发短信问问时，男生又开口了：“上次你是不是就是跟那个人打球骨折的？”
“嗯。”
见这人心思明显没在聊天上，男生不由得问他：“想什么呢？魂都快飞了？”
说着，还探头往他手机上瞥了一眼，只见打开的微信对话框里，许子铭发出去的消息占了大半。
“这谁啊？” 男生好奇问。
“没谁。”许子铭把手机收起来，心里想着，等回寝室再打个电话过去。
“你一小时看八百次手机，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许子铭没承认也没否认，而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默认了。
“还真是？我擦！铁树也能开花啊？这几年多少人追你都没成功呢？！”男生越说越兴奋，“你不知道吧？自从你打篮球，咱们队比赛的观众都多了两倍！而且咱队的零食和饮料你来后就再没花过队费，听说好多还是外校送的，我们可都沾了你的光！”
许子铭不感兴趣这个话题，只淡淡道：“没有的事。”
“快说说哪个专业的？我明天赶紧打听打听，是不是哪个系花？”
跟在后面的吴过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边好奇许子铭会怎么答，一边又有点紧张。但他宽慰自己，许子铭能考上这学校，智商肯定没问题。
又走了几步，许子铭忽然开口：“不是我们学校的。”
“你藏的够深啊！”男生瞬间来了兴致，眼睛都瞪大两圈，“她也在北京吗？我们怎么都没见过？”
“不在这边，是老家的，我们从小就认识。”
“我靠！青梅竹马啊？！厉害厉害，那她现在在哪个学校呢？”
“不是学生，他上班了，就在我们家那边。”
“上班？那她比你大啊？！” 男生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嗯，是大几岁。”
这会儿气温还有三十多度，吴过却惊出一身冷汗，他真怕再聊下去，自己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都被对方问出来。实在忍不住，他在后面喊了一声：“许子铭！”
许子铭猛地停下脚步，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于是吴过看到了他期待中的画面，许子铭像不敢相信眼前是真的一样，呆呆定在原地。
吴过走上前，看着许子铭又惊又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但他怕旁边的男生看出不对劲，轻咳一声，故意说给对方听：“听说你明天有比赛，我正好出差，就顺道过来看看。”
此刻的许子铭，就像个拆开礼物发现是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玩具的孩子，眼里的欢喜根本藏不住：“哥，你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吴过抬了抬眉，示意许子铭别用那种炽热的眼神盯着自己，然而他发现并没什么用，“怕飞机晚点，就提前一天来了。”
一旁的男生还是察觉到了异样，平日里总是酷酷的帅哥，这会儿却完全变了样，一副温顺又幸福的样子。他好奇问：“这是你家里人？”
“是我哥。”许子铭说话间，目光自始至终没从吴过脸上移开过。
“哦，原来是你哥来看你啊！”
男生忍不住又打量吴过几眼，因为自从这个“哥”出现，他这个队友的眼里仿佛再也容不下旁的，连语气也变得格外温柔，跟平时判若两人。男生心里不免嘀咕，这兄弟俩的感情也太好了吧。
吴过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他哥，听说你们有比赛，我就过来看看。”
“哦哦，你好你好。”见许子铭也没有回宿舍的意思，男生识趣地说，“那你们先聊，我先回去了。”
……
从见面到走出校门，许子铭脸上的笑就没散开过。
吴过侧头打趣：“一直这么笑，脸不累吗？”
许子铭仍旧低头笑着，语气带着点小埋怨：“你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你不是喜欢惊喜吗？怎么样，还可以吗？”
当人幸福的时候，笑是打心底散出来漫到脸上的。吴过盯着许子铭帅气的侧脸，忽然问：“在学校是不是很多人追你？”
知道是刚才的话被听到了，许子铭只说：“别听他瞎说。”
吴过没拆穿，其实刚才去超市买水时，他还听到有两个女生在谈论许子铭。想来也是，脑子好、长得帅、又会打球，放在哪里都惹眼，他自己作为同样被吸引的人，又怎么会不懂。
“平时想跟你交朋友的人，其实不少吧？”吴过随口问，纯粹出于好奇。
许子铭顿了顿：“没有。”
吴过撇撇嘴：“这才多久，就学会撒谎了？”
许子铭一时语塞，见身旁的吴过突然不说话，他还慌了：“哥？”
吴过故意不搭话，许子铭急忙解释：“主动加微信的我都拒绝了，送的东西我也没收过！”
这下吴过绷不住笑了：“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接着轻叹一声，“说实话，我有点负罪感，把这么优秀的人绑自己身上了。”
许子铭侧头看他，也不管还在学校附近，就固执地牵起他的手：“是我主动追你的，而且就算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吴过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笑着转了话题：“刚才听你同学说，明天打比赛的对手是上次把你弄骨折的人？”
“那次是意外。”
“明天还跟他对位？”
“对，我们都是中锋。”
吴过不放心：“别告诉我，那人比你还高还壮？”
许子铭无奈笑了：“虽然打球不全看这个，但他确实比我胖至少四十斤。”
吴过皱了皱眉：“明天你第一批上场？”
许子铭忽然停下来，侧身拉停吴过：“哥，你是不是担心我？”
吴过嘴硬，抬手捏了下许子铭的肱二头肌：“他那四十斤肥肉，哪比得上咱这一身腱子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所有热恋情侣一样，慢悠悠走在北京夏夜的街头。
为了方便，吴过订的酒店就在学校附近，没一会儿就到了。
“到了，你回去吧。”吴过停下脚步说。
许子铭却不这么想：“我今天不用回去吧？”
知道这人又在打歪主意，吴过眉头直跳，怕当天飞机延误赶不上比赛，所以才稳妥点儿前一天抵达，可他早来一天绝不是为了干这事。
“必须回，明天还有比赛，今天好好休息。”
“哥，你认真的吗？”许子铭露出委屈吧啦的表情，看样子是压根没打算回学校。
吴过不忍心，软下语气劝：“我后天早上才回去，明天还住一天。”
“真不能留下？”
“不行。”吴过态度坚决。
可有人偏耍赖，许子铭往前靠近半步，眼神灼热地看着他：“要是我非要留下呢？”
吴过不能由着这人纵欲过度影响明天发挥，伸手把人推开半米远，眯着眼警告：“许子铭，别任性。”
恋爱中就是这样，一方坚持，另一方必定会退让，即便心不甘情不愿。
见撒娇耍赖没用，许子铭低下声商量：“我就是想多陪你一会儿。”
“这不是已经多陪了么？”吴过推着他转身，“快回去，待会学校该锁门了。”
许子铭被推着走，还是不死心：“可是你都来了……”
“我是怕明天飞机有个闪失才提前到，早知这样就不该告诉你。”
“我保证，就上去待一小会儿！”
“你的保证很可爱，但在我这儿没什么信誉。”上次明明说好酒店只待到七点，结果愣是连顿正经饭都没吃上。
见吴过态度强硬，许子铭也知道没商量余地，终于不再胡搅蛮缠。
刚好这里是酒店停车场，他们所在的位置不那么显眼，所以当吴过抬手要说再见时，就被对方抓住手心放在嘴边，轻轻落下一个吻：“哥，我走了。”
吴过还没反应过来，许子铭又飞快抱了下他才松开。
走出几步，许子铭又转过身，倒着走冲他喊：“哥，明天一点半！我等你！”
吴过也笑着挥手：“知道了，快回去吧。”
夏夜的晚风裹挟着槐花香掠过街角，吴过一直站在那里，望着许子铭的背影远去。许子铭也是一样，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直至最后的转角，他还用力挥着手，像是要把满心的爱意眷恋都揉进这个动作里。吴过看着笑着，也同样挥手回应。
原来爱情就是这样，像是发酵的陈酿在胸腔里轻轻摇晃，哪怕一点点，就足够让浓烈四溢的酒香填满整个胸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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