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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在出发前,两个人着实发愁了一阵子。
私下前去参与救援和肃清其实是个很冒险的决策。入间知道,在十三冠会议中途就直接跑路一直蹲到夜深前来通风报信的索伊也知道。
暂且不算如何严峻的局势,也不论事情败露后索伊会被火大朋友们片成几片,单说配置问题——一个近战不错但因为身体硬件条件导致近身厮杀捉襟见肘的远程,加一个更合适暗杀而不是明刚的刺客,怎么想都不是闯boss营门口的配置。
在室内的环境中,索伊无所不往的能力有着远胜一切的巨大优势,但敌方门口层层叠叠的守卫让整个敌方要塞外部一览无余,配备有萨布洛失联不久后突兀装上的,专程克制普尔森能力的检测装置,他们受到了极强限制。
“那不如绑上利特?”入间提议道。他盘腿坐在床上,做贼一样披上被子,点上阿斯莫德教过的低温火焰魔法,昏暗的烛光下叼着铅笔严肃思考,十指交叉如是说道。
“就算他不愿意,可是恶魔不会不听从‘魔王大人’的命令吧......不,我是说利特虽然现在的魔术回路发生了变化,但是原来的能力应该还没有消失吧。在收获祭,他的能力搭配我弓手的身份奇异的好用,哈哈,哈哈。”
显然就像曾经接受魔界的存在一样,他已经开始接受成为魔王的现状了。
“......”索伊沉默着没有说话。不是自身什么奇怪的心结在简单调解过后还要蹦出来给他找不痛快,也不是被少年天真的学校例子逗得想笑。实际上他考虑了这个建议,并且明白这主意客观来说有极强的可行性。但回忆里,他想起那个近年以来一直懒洋洋较为冷静的恶魔在会议上愤怒拍桌,一副“谁要我自认的弟弟伤心或者难过又或者遇到危险小心我和你们同归于尽”的倒霉弟控样子,一时间有点难以言喻。
顿了一下,他提出委婉的反驳。“如果我们真的下手的话,利特大概会撞到墙上以死明志吧。”刚才的会议里他超级激动把你当幼儿园的小崽子呵护的样子可不像什么能妥协的表现,就算是以魔王的名义对他强制下达命令他八成也会一副摆明了要死谏的模样啊喂。
两人再度相顾无言,陷入沉思。
这已经不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这是堪称死在起跑线上的悲惨现状。入间满心坚持要去帮助朋友,但也并非看不出自己此时算十三冠软肋的地位。在无法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确实不能轻举妄动以防耽误友人的工作。但此时基本的前行都无法做到,事情陷入到僵局般的尴尬地步。
“实际上还有一个办法。”有一道不紧不慢的提议被抛出。苦思冥想的入间眼睛一亮,高兴地抬头,
——看见了一只手死死按住索伊脑袋爆出青筋,还满脸平静无波发言出声的欧佩拉。
“又是普尔森卿,”红发的管家声音没有起伏,但从索伊被缓慢压下的脑袋看出实际上他的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冷静。“我可以理解入间大人和朋友友好相处的想法,但是请务必注意自身休息。像这种总是突然过来打扰你休息的朋友,”他礼貌性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在思索是把这颗脑袋直接捏碎还是按在地里。“其实也不需要多加往来了,是吗?”
两个家伙一个十三冠一个魔王不管有什么出彩的人生阅历,统统被欧佩拉的前辈气势压得抬不起头。出发的时机愈发紧迫,入间只能努力把索伊解救下来再想办法离开。索伊的脑袋成功下来后,还来不及让他揉一揉搓红的脑门,入间赶紧拉住他抬头,还没斟酌好的方法被突发的状况搅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知道,他一定要过去瞧瞧。不是什么看见臣民的忠诚感到愉悦,也不是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叛逆。而是迫切的担忧友人的平安而无法接受被禁锢在安全处等待的柔弱行为,而且他拥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也不会丧失冷静使得朋友陷入危险。
他这样想着,转念张口要组织语言向欧佩拉解释或者进行劝服。但头刚抬到一半,还没有看见对方的下巴,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轻轻地按住。这个力道极轻的按压恍如只是手掌的放置,但是清晰地向下施力的感觉令还对管家的威望拥有切实体验的少年顺从的停止肩颈的舒展。
“你不需要对我解释,入间大人。”他因为姿势无法看见面孔的管家用微不可及的气音叹了口气,语气好像自我说服又好像解脱。“你执意想要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因为这件事太危险,所以我会试图阻止,但既然入间大人的坚持令我连劝服都说不出口,那么为主人扫清障碍,就是管家要做的事情了。”
索伊愣了一下抬头,但接收到了欧佩拉少有温度的眼锋,又把头低了下去。
欧佩拉完全是一名出色且狠辣的潜行者。如果有人选择让入间评价,他一定会这么说。
以往的管家出手总是势若雷霆,力达千钧,一个照面之下对手便会被毫无反抗之力的碾压而败。也因此,当以往一直在战斗中使用强悍的战力一路平推正面厮杀的强者使出高超的潜行技巧,几乎没有人不会因此感到惊愕。
他的步伐无声而敏捷,飞跃墙头的样子如同暗夜里只漏出幽绿瞳孔的野猫。他的双手灵巧而有力,实在无法避过的巡逻会被他无声出现于背后再被锁住咽喉。他的唇舌缄默而灵活,在长期的高强度行动中没有吐出一个错拍呼吸,但捡起敌人的通讯器时喉中传过陌生的音色而没有留下任何潜行破绽。他的身形隐蔽而矫健,在翻飞于敌营之际,不管是被绕过还是被击晕的恶魔,没有一人窥见他冷静的面庞。所有死角和弯绕被他利用到极致,检测,肉眼还是魔法,都无法锁定甚至察觉他们一行人的踪迹。
索伊,你能做到欧佩拉桑的地步吗?入间在欧佩拉观察敌人巡逻路线的间隙,转头用目光询问自己被称为潜行大师的朋友。刚刚一直沉默且为了躲过检测而完全封印能力的隐卫把脸崩的死紧,试图继续用无言来回答,但他额间的冷汗无疑对他进行了一个漂亮的背刺。瞬间明了的入间眨了眨眼睛,体贴的转移了视线。
哦,看来索伊不行啊。
虽然感觉你脑中中的想法很失礼,但是我明着提出会显得更尴尬吧。自重逢后少有缄默的无形者硬生生把吐槽憋在心里。忍耐片刻还是轻声解释,“话说,欧佩拉桑和我的潜行方式不一样吧。我是以家系能力和降低存在感的功底进行潜入和探索的,诀窍是潜入的超级隐蔽以及出其不意。而欧佩拉桑......他的敏捷和高超实力就是他潜行的所有依仗。换句话说,真的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硬实力是他做任何工作都能堪称完美的最大底牌。虽然看上去好像输了的样子,不过说实在的论隐蔽性我还是略......”高一筹啊。
蹲在墙上,半弓着身体蓄势待发的管家回头,隐蔽的角落将他的身体掩盖的漆黑,但一缕月光从过于晴朗的夜空淌下,染红了他抖动的耳朵和几丝柔发。他的表情还是一副看不出深浅的神色,盯着后面两个叽叽喳喳年龄差不小但对他来说都是崽子的同伴——主要盯着年龄大一点的那个。戴上黑色指套的手指从蓄力姿势时手掌放置的墙顶松开,食指举到唇边,轻轻按压住紧抿的唇线。
感受到不容置喙的安静要求,二人噤声。看着他轻盈的跃下,巡逻者瞬间软倒的身体被他单手托住肩颈扶到地上,从头到尾没能溅起几道尘埃。他回身示意,二人抬头看去,参差不齐的低塔仿佛魔族的爪牙。
他们面前已经是反抗者们隐蔽的魔营。
“入间大人,”欧佩拉轻声说,火红的头发随着游荡的风轻轻摇曳。转入隐蔽死角后他直起身板,恢复了一丝不苟的做派,“就送你到这里吧。入口请由普尔森卿探查,之前的入口全部失效了。我就,姑且告退了。”
“等等!”这样突兀的转折让入间愣了一下,抬手前伸抓住管家夜行黑袍下板正到未添多少褶皱的衬衣,就算满头雾水也不忘压低声音,“欧佩拉桑......原来是不和我们一起进去的吗?”
这句话好像触发了什么。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管家双目中几乎惊涛骇浪翻起的情绪。
那是几乎冲破束缚而出的怒意和和无力,让入间即使不是这些感情的正面承受者也不禁受到了冲击。但是那感情似乎只是一个微弱的浪头,声势浩大又转瞬抹消。欧佩拉只是停了一下,然后简短地回答了他。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抱歉了,入间大人。”
在从未有过隙嫌的亲人之中,道歉一般是会让双方都感到痛苦的语言行为。但往往是一方无力改变只留悔意,一方感同身受但只能给予支撑。
“没事的,欧佩拉桑,”少年一点点抻平了他慌乱下捏皱的白衣一角,又稍微踮起脚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需要抱歉,我理解的。你绝对不会把我放到过于危险的地方,”他眼睛一转,赶紧加了一句,“就算索伊在也是这样。”
站在敌方大本营里因为自家兄长而未安装普尔森系检测装置而可以使用家系魔法的领土上,索伊正在梳理自己解封的能力,闻言懒得吐槽合家欢场面为什么要带上显得很尴尬的自己,但还是怀着一种不知所谓的欣慰担忧心情稍微往边上挪了挪,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你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这么做,甚至这样做有可能完全是为了我。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因为你的道歉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想对你道歉,”故意停顿了一下,看见微微弯腰方便小主人触碰自己肩膀的猫咪轻轻拧了下眉,入间从善如流接着说下去,“不过想也知道,欧佩拉桑是不会接受的啦。”
皱起的眉舒展了一些,入间再一次将手放在他的眉心上,管家再也没有体现出回避般地紧绷。“那么,我就只有一句话想要和欧佩拉s、欧佩拉说。”
手指浮在眉心正中,要害被指的感触足以让所有智慧生灵颅骨战栗头皮发麻。但在脑中危险警报拉出疯狂的尖锐刺响中,魔王的声音却如同撕开迷雾轻纱的锋刃月光,清晰地落入耳畔。
“请等待我回家吧,像曾经云霞涂抹天空时,你等候我放学归家那样。”
“这一次,我也会回来的。”
?
他惊愕的缩起瞳孔,却看见少年将抬起的脚跟落回地面,冲他挥手微笑一下便一点点透明消失。尽管知道是索伊能力效果,还是被这种烦人的既视感转移一下注意,没有扯住少年的衣袖吐露疑惑。最终只得披上用于隐蔽的衣物,嘴唇嗡动还是轻轻吐了口气,风刮过微不可闻的呢喃。
“是的,入间大人。
祝君......武运昌隆。”
手指轻抚脑后,一个从刚开始就微微发热的定位芯片正在鲜明的昭示它的存在感。如果连成一条直线,可以看出他在脆弱到不可损伤的后脑位置,正对眉心。
十三冠里面只有情报敏锐的索伊知道的事情。在魔王失踪沙利文失格的情况下,在居心不良者的暗自怂恿中,身为管家的无关人员被带入审判沙利文的法庭。
以主人的审判为要挟,以还未成熟的十三冠为砝码,以失踪数年的沙利文·入间为诱饵。
以自我意愿行动的家猫被带上不怀好意者的项圈。
不需要他为己所用,只需要他无法插手他们与十三冠相斗的战局,有很多时刻就可以将少年们的碾压篡改为惨胜。
因此在诺大的时间,他只是伴在封印后沉眠的沙利文身侧。相隔一道重门。一魔在囚室倚门而眠,一魔在外面靠门而坐。眉上结上霜雪,无意再染的发色黑红交错,蜿蜒满地。
直到芯片破损,只有离□□间隔不远才会生效。
直到新任十三冠砸破囚室,和他研究半天怎么捞出沙利文。
直到手机收到一段视频,熟悉到绝无假仿可能的回望,眼睛像人界临近朝阳升起时的苍穹。
那天夜里无星无暗,双月的光芒笼罩大地。他走出自囚的暗室,眯眼望向散发柔亮光晕的魔钟塔。焦急忐忑的心略微安宁。
还有些时间,他想。
他得先染个头发。
入间有些忧心忡忡,但是现在身处敌营身负寻找伙伴的重任,注意力明显不能太发散,他只得努力收回心绪。但在这千分之一秒的走神中,他没能注意到索伊瞬间停留的脚步。毫无防备且对熟悉人没有危险感应的他绊了一下,差一点摔过面前的拐角。
之所以是差一点,因为他撞上了一个覆盖薄甲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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