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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芳城（8）
赵町苔现在已经对于诸物录口中所谓的“不好”，“很坏”等等免疫了。
天降大任斯人也，这是她注定要面对的，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要面对暴风雨的赵某人躺在地上，依然没有睁开眼，凑近些还能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声，瞧着像是已经进入梦乡。
诸物录独自一书勤勤恳恳地把小破院收拾了一番，回头一看赵町苔和藜芦两人，一个躺在地上睡得不知天昏地暗，一个抱着那个炼丹炉在炼制新丹药。褚少城主早就收起匕首，好奇地看着藜芦摆弄那些草药，无一人在意它这边。
诸物录：来个人关注一下这个阵法呢？
它深呼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赵、町、苔！”起来干活了！
赵町苔被这吼声吓一跳，睡眼朦胧从地上坐起来：“怎么了，回城吃饭了吗？”
藜芦刚好炼完新一轮的回灵丹，她瞥了一眼收拾好的院子，将炼好的丹药装进瓶子里，随后熟练地把赵町苔从地上拽起来。
三人一灵站在收拾出来的破院中央，终于看清了这个被灰尘和杂物掩盖的阵法的全貌。
阵法的线条以赵町苔等人所站立着的地方为中心，向外延伸到破院的墙角下，线条被岁月侵蚀，变成黯淡的红色。虽然线条被破坏得断断续续，但依然能看得出来它们互相交错形成陌生的图纹。
赵町苔在院子里来回看了好几遍，确认见过这个阵法，问了学神藜芦，得到的回答也是不认识，而褚玄英则是呆在原地，没有出声。
眼看着诸物录还飘在半空摆出一副“哼哼无知的修士遇到不懂的问题了吧还不来求吾”的欠揍表情，赵町苔直接把它拽下来：“喂喂喂装够没有，前面虚张声势这么久赶紧介绍一下啊，研究完我们好赶回城里，师姐还在等我们呢。”
诸物录：“哎哟！粗鲁小辈还不速速放开吾！”
摆脱了赵町苔的魔爪后，它轻咳一声，随即众人面前出现一本打开的大书，大书的书页哗啦啦开始翻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在某一页停下。
“摄生饲灵。”
“一步登仙途，众生皆尘土。”
“以血易道果，以魂窃天聪，贪终遭寂灭，窃必堕劫中。”
赵町苔没有听到诸物录那标志性的尖锐嗓音，只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飘飘悠悠钻进她耳朵里，回荡在小院内。
恍惚间，她看见面前缓缓浮现出阵法的全貌，鲜艳血红的线条发出刺眼的光亮，紧接着便是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哭喊哀嚎声，玄鸟嘶哑的叫声，一如当初踏进万象塔时那般，这些声音化作锁链紧紧缠住她的喉颈，让她喘不过气来。
“莘莘师姐……莘莘师姐……”
“臭丫头……”
“神祇在上，消灾解厄，庇佑四方……神剑斩妖邪……神光照四方……”
耳边先是藜芦她们的呼唤，再是当初那段如梦魇般的呢喃。
又来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赵町苔晃动脑袋试图让自己脱离这种状态，但是显然没有用，呢喃还在继续，血红的阵法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黑暗和灼烧感。
献祭你的魂魄，你将得到一切。她脑子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黑暗外，藜芦她们见到的赵町苔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只见赵町苔神情呆滞，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摄生饲灵阵，在藜芦呼唤过后，她突然抽出济苍划破手掌心，鲜血滴到阵法上，使起亮起闪烁。
要是净慧在此，就会发现赵町苔现在的情况和在万象塔被魔气缠绕那次极其相似。
小院两人一书被赵町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藜芦率先反应过来握住赵町苔的手，又唤了几声，却仍不见她有反应。
藜芦：“莘莘师姐！”
诸物录惊道：“不好，吾忘了！摄生饲灵阵乃是上古禁术，用血激发此阵，可夺人修为和天赋，原本以为这个阵法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已破损无法启动，现在这个居然还能启动啊？”
有没有搞错啊这都能忘？！
藜芦想把赵町苔拽出阵法外，却不曾想阵法启动后小院已经被无形的屏障围住，几人都无法出去。
“莫慌莫慌，根据记载，此阵若是残缺，即便被启动了也不会夺人性命。”诸物录手忙脚乱翻动手中的小书，声音越来越小：“但具体会发生什么，书中并无记载……”
济苍被藜芦夺走交由褚玄英拿着，剑柄上缠绕着的那朵小花焉巴地垂下头，花蕊处的蓝色几近消失。
众人手忙脚乱之际，一直不出声的褚玄英走到赵町苔面前。
她看着赵町苔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记忆里某处被封尘的角落开始松动，碎片一块块掉落，遗失的记忆终于慢慢浮现。
“原来是这样……”褚玄英喃喃道，看向那个闪烁的阵法，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心。
一旁的诸物录来不及阻止：“少城主你在做什么！”
鲜血滴到阵法上，原本只是闪烁的阵法一下子全部亮起，红色光芒笼罩了整个小院。
———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町苔终于摆脱黑暗，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扶芳城外的一条河边。
河畔早已站满了来放灯祈福的人，各色花灯飘在河面上，远看如天上银河落入凡间。
一名老妪颤颤巍巍地将一盏点燃的荷花灯放入水中，口中念着：“愿神祇保佑我家囡囡明年能通过宗门选拔。”
右手边一对年轻伴侣轻捧着一盏花灯，男子手中握着一只笔，正往灯上写字：“听说只有心够诚，愿望就能被神祇听到并实现，愿我们相伴一生，事事顺遂。”
听闻此话，女子莞尔一笑接过画笔：“你把我的愿望都许完了，那我只能画上两幅小像，让那神祇别认错了人才好。”
带着虎头帽的小女孩捧着花灯，学着大人模样闭眼念叨：“神祇大人能听到吗？阿娘说你什么愿望都能实现，那我长大以后要当世界上最厉害的修士！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斩邪除魔，保护扶芳城的大家！”
赵町苔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副身体内，只能体验到身体主人的所观所感。
正当她努力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河边时，身旁的人群骚动起来：“快看天上！”
身体主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城主命人升起了九盏巨型天灯，伴随天灯升起的还有城主府特制的烟花。
“轰！”的一声，第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点亮了整片天幕。
烟花绽放时，百姓们也纷纷升起手中的天灯，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渐渐的，千百盏天灯自各处升起，灯火与烟花交织，让人感觉此刻美得不像人间，
不，这样才是人间啊。
赵町苔听见身体的主人小声感叹着，低头往河里放下手中一直捧着的花灯。
“愿我扶芳城，邪祟不侵。”
她的声音很低，几乎被周围的欢笑声淹没，但掷地有声。
“愿我城中百姓，平安顺遂，家灯常亮，粥饭常温。”
“至于我自己嘛……”
身体的主人狡黠一笑，使用灵力将花灯推向河中央，融进那满河花灯中。
“自当骑马下百川，一剑指苍穹。”
借着河面，赵町苔看清了身体主人的模样。
只见此人身穿红黄色衣裙，乌黑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一双眼眸干净明亮，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不过这位少年人的眉眼看着有些眼熟，赵町苔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人的脸，终于确定这个人长得很像少城主褚玄英。
难道眼前的一切是褚玄英的记忆么？
待身体的主人许愿祈福完毕站起身来，却又听到身边“扑通”一声，岸边有人惊呼：“有人落水了！”
赵町苔朝身边看去，只见河中一个青衫男人正在挣扎，眼看就要被湍急的河水冲走。她不假思索地掐了个避水决，跳入河中向那个男人伸出手臂：“抓住我的手。”
男人立即抓住她的手腕，赵町苔感觉对方的手冰凉得不似常人，她无暇多想，用力抓住男人把他带回岸边。
待回到岸边站稳后，男人立即松开手，后退一步深深一揖：“咳咳……多谢姑娘相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刻意压抑的颤抖：“在下林青河，不知道……咳咳……不知道如何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林城主？赵町苔这才留意到这位青衫男人的模样——和之前见到的林城主不同，眼前的林青河，面容清瘦苍白，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郁，他穿着普通的青布长衫，袖口已经被磨得发白，现正嘀嗒嘀嗒往下淌水。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赵町苔听见身体的主人爽朗一笑，“冬日的河水冰冷刺骨，你还是快些回去擦干身子取暖，免得感染了风寒才好。”
林青河再次行礼：“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赵町苔视线一转，身体的主人已经转身离去，只转头留下一句：“有缘自会相见！”
说完这句话，她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作为熟读多本修真小说的赵町苔来说，她此刻已经清楚知道自己是误入了某个人的记忆之中，只不过现在她不确定这个人和林青河，褚玄英是什么关系，只能等待新的场景出现了。
还好没等待没多久，新的场景逐渐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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