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人间

　　霸王寨。

　　仇天霸正慵懒地倚在正上方的虎皮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啃着猪骨头，一边啃，一边喝着烈酒。在他下方两侧，分别坐着二当家倪峰，和三当家项勇。三个人皆是一副力能举鼎的粗壮模样。

　　忽然，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喽啰扬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那群官兵又来了！此刻正在山下的河边安营扎寨！”

　　项勇“腾”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道:“又来了？！多少人？！”

　　喽啰回道:“和上次差不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喽啰笑眯眯道:“只不过，好像多了两个女人。”

　　“女人？”项勇赶忙上前两步，来到那喽啰面前，两眼放光道:“啥样的女人？长得好看不？”

　　喽啰摇了摇头，道:“太远了，没看清。”

　　项勇:“……滚！吩咐弟兄们，抄起家伙什在外面等着！”他转头看向仇天霸和倪峰，见两个人竟还在吃肉喝酒，似是一点都不着急，忍不住道:“大哥二哥！人都快到家门口了，你俩怎么还吃着呢？！抄家伙走啊！”

　　倪峰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扔了酒和肉，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肉渣，笑道:“急什么？天塌了有大哥顶着呢，是吧大哥？”

　　仇天霸此时也已从虎皮椅子上下来，走到了两个人的跟前，目视前方，道:“不知死活的凡……咳，不知死活的东西，上次我心软，没把他们全都灭了，这次，一个不留！”

　　“对！大哥！一个不留！”项勇握拳道，“把他们全都杀了！再把那两个女人劫上山来，一个给咱们大哥，一个给我们兄弟俩！”

　　一伙人说走就走，抄起家伙浩浩荡荡就往山下奔去，到了山腰，往下一瞥，果然见一大堆人马驻扎在河边，正在给马儿喝水。

　　洛纤凝无限爱怜地摸着柳惜朝一路骑来的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叹道:“好漂亮的马儿。我也想学骑马，大师兄，你教教我呗，话说大师兄你怎么什么都会？”

　　柳惜朝瞥了她一眼，笑道:“你也不想想，你大师兄我下山有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连马都不会骑？”

　　“那大师兄，你教教我呗，我也想学骑马。”洛纤凝兴奋地在柳惜朝面前跳来跳去，又转头去看林惜英，“师姐，你想学么？趁现在让大师兄教教我们，反正窦大人说了，休息一会儿再上山，不着急。”

　　柳惜朝紧张地看着林惜英，咽了口唾沫。

　　林惜英犹豫着，最终道:“让大师兄先教你吧，我……”

　　“没事儿！”沐灵泽不知何时溜到了洛纤凝的身后，对林惜英道:“林师姐，让大师兄教你，我……和沐辰风教洛师姐！”

　　沐辰风也溜了过来，道:“不行！我要教林师姐！”又望着林惜英，喋喋不休道:“林师姐，你有所不知，我的骑术可好了，我六岁的时候就会骑马了，我来教你，保证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你就能骑着马儿直奔云霄……”

　　“你闭嘴吧！”洛纤凝觉得这人真是聒噪至极且爱吹牛皮。她凑到林惜英耳边，低语道:“师姐，我觉得还是让大师兄教你吧，毕竟大师兄靠谱一点。好，就这么说定了！”

　　语毕，拉着沐灵泽和沐辰风就走。

　　沐辰风不甘心地“哎哎”叫着，叫完气冲冲地甩开洛纤凝，对沐灵泽道:“阿泽你干嘛要教她？让她自己学去！”

　　沐灵泽道:“别呀，好歹师姐弟一场……”

　　沐辰风撇撇嘴道:“那你自己去教吧，我歇着去了。”

　　洛纤凝一脚踹在了沐辰风的膝盖上:“你爱教不教，不教滚蛋！走沐灵泽，我们去牵你的马。”

　　沐辰风:“洛纤凝你……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他走到河边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看柳惜朝翻身上马，朝林惜英伸出手去，但林惜英却没有去搭他的手，反而自己跃了上去，然后两个人贴在一起，围着河边策马奔跑了起来……

　　他越看越气，越看越气，只好扭头去看洛纤凝和沐灵泽。

　　洛纤凝和沐灵泽也不知道在吵什么，叽叽喳喳的跟两只鸟儿似的。他竖起耳朵，听见一个道:“你不让我上去，我怎么教你？”

　　另一个道:“你就站在下面教啊，干嘛非要上来？”

　　沐灵泽:“……行，那你自己去吧，再见！”说着一拍马屁股，马儿登时扬起双蹄，又一蹬后蹄，一头扎向了前方。

　　“……啊！！！”洛纤凝骑在马背上一阵乱晃，没忍住哇哇大叫了起来，想翻身下马，但又怕被沐灵泽瞧不起。她只好抓紧马背上的缰绳，俯下身，将整个人贴在马背上。

　　沐灵泽见状，立马施展轻功跃到了马背上，抓住马儿的缰绳，同时也不小心碰到了洛纤凝的手。他怔了一下，才使劲一勒缰绳，语带挑衅道:“害怕了吧？”

　　马儿停了下来，洛纤凝直起腰身，一脸倔强道:“笑话！我洛纤凝怎么可能会害怕……”

　　话未说完，便听沐灵泽“驾”的一声，身下的马儿便又狂奔了起来，很快就追上了林惜英和柳惜朝。

　　微凉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原野上的树木花草疯狂生长，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际……

　　洛纤凝觉得这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到她压根没工夫去骂沐灵泽。她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大声喊道:“师姐！大师兄！你们看！这里真的好美啊！”

　　河对岸，窦季延摇着扇子看着那边正在发疯呐喊的洛纤凝，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本公子今天怎么老喜欢盯着这个疯女人看？”

　　身后的王不俗突然冒出一句:“莫非……公子你喜欢洛姑娘？”

　　窦季延浑身一震，扭头瞪向他:“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喜欢？！我……本公子怎么可能会喜欢洛纤凝这个疯女人？！本公子喜欢的人是林姑娘！林姑娘！懂不懂？！”

　　王不俗立时闭了嘴。

　　片刻后，沙不死又道:“那为何方才沐公子教洛姑娘骑马的时候，公子您看起来那么生气呢？”

　　窦季延又是一震，冲到沙不死面前就是一顿吼:“我什么时候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公子生气了？！啊？！”

　　沙不死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窦季延气呼呼地转过身，疯狂地扇着扇子，越扇越觉得热，干脆不扇了，朝窦尽忠跑了过去。

　　窦尽忠拉着窦季延好生叮嘱了几句，并留下了王不俗沙不死还有十几名士兵在此处保护他，这才遣人唤回洛纤凝等人，带着将士们朝霸王寨攻去。

　　山脚下一片静谧，一行人在树木的掩映下，弯下腰，窸窸窣窣地朝山上窜去。行不多时，忽听窦尽忠道:“大家小心！前方有暗箭！”

　　众人脚步一滞，果然见草丛深处射出无数支密密麻麻的箭矢，毫不留情地朝他们扑了过来。众人慌忙挥动刀剑抵挡，柳惜朝则趁机施法竖起一道屏障，将那些箭矢全都隔绝在外。

　　只这一下，便将那群土匪给震慑住了，纷纷后退看向他们的老大，询问接下来该如何。

　　仇天霸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还请了高手。”

　　倪峰道:“都慌什么？咱们大当家的也会法术！大哥，给兄弟们露一手呗，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项勇道:“就是！咱们大当家的以前可是道士！区区法术，又有何难？你说是吧大哥？”

　　土匪甲道:“道士？真的假的？哪个道观啊？那咋就还俗了呢？”

　　项勇:“你管他哪个道观！总之是个大道观！至于为啥还俗么，是为了一个姑娘，是不是大哥？”

　　“姑娘？”土匪乙道，“看不出来，咱们大当家还是个痴情种啊。”

　　项勇:“那可不！”

　　土匪甲道:“那那个姑娘呢？怎么没带上山来？”

　　项勇:“跑了！”

　　土匪甲:“啊？！”

　　项勇:“啊什么啊？那个臭婆娘，嫌弃咱们大当家又穷又丑，最后也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跑了……”

　　“行了你们都给我闭嘴！“仇天霸忽然出声打断几人的对话，“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土匪们立刻噤声。

　　这一头，窦尽忠的副将望着面前薄薄的一层屏障，惊叹道:“不愧是长绝山的弟子！大人，有这几位少侠在，今日我们定能将这伙杂碎一锅端了！”

　　士兵们纷纷附和，面露喜色。

　　半晌后，洛纤凝道:“大师兄，你说这伙土匪该不会都是妖吧？”

　　那就难对付了。

　　“不可能！”柳惜朝斩钉截铁道，“你当妖是那么容易就修炼成的么？而且这周围妖气甚淡，所以就更不可能了。”

　　窦尽忠也道:“柳少侠说得对，那日我观他们武功，只有那个叫仇天霸的土匪头子远胜于我，其他人不足为惧！”

　　沉默片刻，副将道:“柳公子，妖气这种东西应当如何分辨？”

　　反正那伙土匪暂时还没动静，柳惜朝便耐心地向副将解释了起来:“妖气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也很难闻到，因此寻常人大多是分辨不出来的，但对于我们这些常年与妖打交道的人来说，是不是妖，只要仔细一闻就知道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用法宝或丹药之类的东西掩盖自己身上的妖气，这样的话，即便是我们，也难以察觉。”

　　副将点头道:“原来如此。”

　　两拨人马隔着一射之地，各自藏在草丛深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间谁也没有动静。终于，窦尽忠按捺不住了，大喝一声:“速战速决！都给我上！！”

　　“杀！！”士兵们齐声喊道，握紧手中的兵器朝上方那群土匪冲去，洛、林、柳等人紧跟其后。

　　交战刚一开始，洛纤凝就被那土匪头子仇天霸给盯上了，甚幸柳惜朝及时赶来，二人与之交手数十回合，惊觉此妖妖力非凡，他二人加在一起竟都不是他的对手。而项勇则直奔林惜英而去，一口一个“美人儿”，叫得林惜英甚是恶心。

　　林惜英实在受不了此人的胡搅蛮缠和恶心嘴脸，趁其不备，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又抬起一脚，将其踹到了十步以外的树干上。

　　项勇被这一脚踹得心肝肺都快蹦出来了，缓了口气，以刀撑地站起身来，嬉皮笑脸道:“哟呵！美人儿力气还挺大！我喜欢！！”又锲而不舍朝林惜英扑了过去。

　　林惜英忍无可忍，足下蓄力，旋即如离弦之箭一般闪身至项勇身前，不等他挥刀抵挡，绝尘剑便已划破了他的脖颈，鲜血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后，与它的主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一番举动，速度之快，动作之狠，令一旁正在奋勇杀敌的沐辰风目瞪口呆。他想，这应该是林惜英第一次杀人吧？怎么感觉她一点都不害怕，反而一副不够杀的表情？

　　“聒噪。”林惜英斜了那登徒子的尸体一眼，从齿缝里蹦出了这两个字，一脸的不耐烦。

　　倪峰见状大吼道:“三弟！！！”还没吼完，就被沐灵泽和沐辰风一脚踹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兄弟俩将倪峰牢牢地踩在地上，直到几名士兵赶来将其捆住，才飞身上前去帮洛纤凝和柳惜朝。

　　而在此之前，仇天霸已经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将洛纤凝和柳惜朝一棒挥去了数丈之外。那一棒的威力，比王不俗和沙不死的大刀加在一起还可怕。

　　洛纤凝滚落在了地上，摔得后背一痛，问滚到身边的柳惜朝:“大师兄，这到底是什么妖？这也太厉害了吧？”

　　柳惜朝捂着后背道:“不知，要么是只千年大妖，要么就是经常吸人精气的小妖，或者两者都有，否则不可能这么强。”

　　见二人受了伤，林惜英和沐氏兄弟齐齐上阵，朝那妖怪攻去。窦尽忠等人也慌忙朝洛纤凝和柳惜朝跑去，将二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窦尽忠一脸的不可置信，道:“这妖怪竟如此厉害，连你二人都不是对手？”

　　洛纤凝没工夫回答，抄起凌云剑又朝那妖怪劈了过去，口中大喊道:“妖怪！吃我一剑！！”

　　柳惜朝急忙跟了过去，走之前扔下一句:“此妖凶险，大人切记不可上前！”

　　仇天霸被三个人围攻还不够，又来了两个人，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被捅了一剑又一剑，鲜血不断从衣服里渗了出来。

　　倪峰被押到窦尽忠身后跪下，双手被绑在背后，见仇天霸以一敌五，浑身都冒着血，哭嚎道:“大哥！大……”

　　“嚎什么嚎？！”副将扬起手，一个巴掌甩到了倪峰的脸上，没好气道:“还大哥呢？你知不知道你大哥是妖？！”

　　倪峰一怔，也不嚎了，含泪看向副将，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呢？我大哥他……他以前是道士！他他他……他怎么可能是妖？！”

　　“道士？”副将冷笑，“一个妖还敢称自己是道士？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原来你们不知道啊？！”

　　“你……你胡说八道！”倪峰依旧不信。

　　他的结拜大哥怎么可能会是妖？！

　　“行，不信是吧？那你，还有你们！”副将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和倪峰一样被反捆双手的土匪们，“你们就等瞧，看看你们的大哥一会儿是怎么现原形的！”

　　土匪们一阵瑟瑟发抖，交头接耳了起来。

　　副将吼道:“吵什么吵？！都给本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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