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睡不睡

　　也许是太累了，除夕当天两人起得都晚。不过好在都是小年轻，没那么多讲究，起来随便收拾收拾就行了。

　　考虑到习俗与个人习惯，两人昨天商量决定今晚吃年夜饭，傍晚一块儿做饭，其余就随便解决一下。至于今天其他时间要做什么，还没有想好。

　　夏晓星醒来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旁边的位置早没有温度了。

　　他挠挠头，洗漱完感觉室内也没有很冷，下意识犯了懒，随手拿过外套一披，就开门下楼去了。

　　在快要下完台阶时，目光穿过拐角，他一眼就望见了窝在沙发里摆弄笔记本的人。

　　乔世锦倒是换了衣服，穿的衬衫和西装马甲。尽管现在是窝在沙发里，却掩不去那股干练禁欲的气质。

　　夏晓星下意识愣在了原地。

　　乔世锦平常穿得都很日常，哪怕捯饬过自己，走的也是休闲风。这样正经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

　　沙发里的人注意到了动静，扭头看去，正巧对上了夏晓星稍显呆愣的视线，饶有兴趣的挑眉，示意他过来。

　　怎么有种身份对调的感觉……？

　　虽然产生了这种想法，但夏晓星仍然走了过去，站到了乔世锦面前。

　　“怎么就套了个外套？”乔世锦不赞同地说着，同时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拿过一旁的毯子罩到人身上，“别冷着了。”

　　被按下来的夏晓星眨了眨眼，迷惑地看向乔世锦，“室内又没多冷，不至于吧……”

　　“至于。”乔世锦一脸正经，像是不知道自己穿得更少一样。

　　“……”

　　夏晓星无语，但他懒得喷，就任由乔世锦动作了。

　　结果他刚调整好姿势，还没准备舒舒服服地摸手机，就措不及防被塞了个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个大红包。

　　“？”

　　夏晓星一脸懵，刚觉得不解，还没说话，心头悄然冒出的喜悦就浸透了一切。

　　恰好这时乔世锦悠悠开口：“除夕快乐。收着吧，给你压岁。”

　　这话听得夏晓星想笑，“除夕快乐。但是……压岁钱是长辈给小辈的，你给我，这算什么？”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身侧的人，一双眼盛着笑意，眼底亮晶晶的，整个人如冬日暖阳般明媚，直击人心脏。

　　乔世锦默了默，望着眼前人挪不开眼，选择打太极，“你觉得算什么？”

　　夏晓星乐意配合，歪了歪头，笑容更盛，“你想算什么？”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夏晓星的恶劣在这一刻一览无余，偏偏他还装似无辜，“我该知道吗？”

　　暧昧较量，反复拉扯，一时间空气都充满了微妙甜蜜的意味。

　　这似乎是个好时机。

　　只要有人主动，只要有人挑明。

　　夏晓星饶有兴致地和乔世锦对视，却见对方没几秒便垂下了眼，以为他说不出话来了。

　　可谁知，那家伙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和冲动，竟是在下一秒直接靠了过来，一手揽着他的后脑，凑到他耳边轻飘飘道：“没关系，今晚你总会知道的。”

　　？！

　　什么意思？

　　是说……今晚表白么？

　　夏晓星瞪大了眼，惊讶极了。

　　他下意识想偏头去看乔世锦，然而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不仅制止了他的动作，还趁着这点功夫调侃了他一句。

　　“怎么了，等不及？”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几乎为零，亲密的触碰，加之被人靠在耳边说这样的话，薄薄的气息喷洒到敏感的肌肤上，夏晓星只觉得烫得很。

　　更不用说乔世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说话间，唇瓣蜻蜓点水般轻轻撇过了他的耳尖。

　　夏晓星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耳根子红了，也能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渐加快的心跳，砰砰砰地似是要跳出来。

　　不行，不能待了。

　　耳根烧得通红的夏晓星又惊又羞，他一把推开乔世锦，掀了毛毯就要跑。可乔世锦却一把拉住了他，眼疾手快地将人按了回去，同时又把毯子给他盖上了。

　　“跑什么？”乔世锦好笑地望着他，老老实实地拉开了距离，又摆出那副乖乖样，仿佛方才那个撩人的不是他一般，“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起码现在不会。

　　他在心里暗戳戳地补了一句。

　　夏晓星抿唇，压根没敢跟乔世锦对视。

　　他总觉得这两天的乔世锦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感觉。

　　他只是想，乔世锦明明之前都是纯情小狗样，自己随便调侃他两句就会害羞闪躲，怎么现在不仅放得开了，还会主动出击？

　　之前是装的吗？

　　可是……

　　夏晓星用余光瞥了身侧一眼，又迅速缩回。

　　可是他又还是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乖乖感，哪怕穿着这么套衣服。

　　但夏晓星仍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变化，他总感觉乔世锦常常有那么一瞬的不同。

　　是错觉吗？

　　“想什么呢？”

　　乔世锦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说着，他便将手机递了过去，上面正是外卖界面。

　　“你自己选，我现在有点事情得赶紧处理了。”

　　回神的夏晓星正捧着他的手机滑着，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对方已经敛了神色看向屏幕，没有半分玩闹或是别的什么神情，一副认真严肃样。

　　“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跟着你吃。昨天的菜留着今晚做，或者你想吃家里的饭的话，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去给你做。”

　　似乎是注意到了夏晓星的视线，乔世锦虽是动作不停，但仍说了话。

　　怕打扰他做正事，夏晓星赶忙收回了视线，“没事没事，点外卖就行，也不差这一顿。你专心做事吧。”

　　“嗯。”估计是真的要紧事，乔世锦头也没抬，只淡淡应了声。

　　可过了两分钟，他又想起了什么，补了句，“密码是去年八月二十三。”

　　夏晓星先是“噢”了声，暗自嘀咕着怎么这就把密码告诉自己了。

　　然后过了五秒钟，他滑着手机的手指猛然一顿，这才匆忙反应过来。

　　去年八月二十三。

　　他复读的前两天。

　　也是乔世锦遇见他的第一天。

　　·

　　后来两人吃了饭，聊了很多东西。大多是涉及个人的，比如喜好啊，平常做什么啊，如此之类。

　　尽管这段时间的夜间约会里，他们也会聊到这些，但那时双方都秉着维持边界感的态度，都是随口一提，了解的并不多。

　　不过这仅限于夏晓星。

　　在他透露出的为数不多的信息里，乔世锦牢牢记住了所有。

　　这一点让夏晓星有些愧疚，他连忙追着人问了许多，想努力记住有关对方的一切。

　　再后来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一块儿去了厨房，着手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其实照夏晓星的话来说，他们两人一直待在一起，又没有亲朋好友什么的来吃饭，团圆饭走个形式就行，用不着弄太多。

　　然乔世锦却不赞同，他一边利落下刀，一边说这是种仪式感。

　　“你父母没再说要你回去过年了？”

　　“说过，但已经彻底拒绝了。”

　　闻言，夏晓星洗菜的动作一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那毕竟是你的父母，你又长大了管不住……”

　　乔世锦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我就是不想跟他们一起过呗。”

　　“反正回去了又要问东问西，然后把我一顿批斗，再下达一堆禁锢我的命令，最后监视我做这做那的……南城跟他们隔了几千公里，我都要被迫参与公司事物，回去指不定得抓我去公司呢。”

　　“他们一直想让我当继承人。其实如果我是在正常情况下长大的话，那我估计是乐意的。可我从小就被监视，被管制，任何我喜欢的、想要的，得不到不说，还要强制放弃。”

　　“他们根本不尊重我，那我才不要如他们的愿。从去年下半年开学起，我就一直在抵触他们。”

　　夏晓星沉默了会儿，忽然发问道：“那他们怎么同意你今年待在这的？”

　　“……”

　　这回轮到乔世锦沉默了。

　　不过是短暂的几秒钟，夏晓星却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下一秒乔世锦就老实承认了：“我答应他们会学着参与公司管理。”

　　“……”

　　夏晓星张了张嘴，一时间哑言。他望着乔世锦，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许久后，他才低声道，“至于吗？”

　　乔世锦没说话，只是把切好的菜丢进了锅里。

　　“刺啦——”

　　水雾弥漫，锅铲翻动，夏晓星的视角只能看见乔世锦的侧脸，看他微垂着眼，睫毛扑朔，根本看不清神情。

　　但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夏晓星无声叹了口气，刚垂下头准备继续手里的活时，一句又低又轻的话措不及防地飘进了他耳里——

　　“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穿过油烟的句子化作了一根羽毛，轻飘飘地闯进夏晓星的胸膛，在他心尖上柔柔一拂，令他整颗心脏都在发颤。

　　他呼吸一滞，紧接着气息开始变粗。他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双手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最后索性停了下来。

　　这算是表白吗？

　　夏晓星想着，觉得这好像就是了。

　　其实还差一点点的，但夏晓星并不在意，他决定剩下的由他来补齐。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嗫嚅着唇瓣，道：“乔世锦，其实我……”

　　“叮——”

　　话刚开了个头，就冷不丁被一阵铃声打断。

　　两人都静了一瞬，即将要爆炸开来的情绪被迫咽了回去。随后乔世锦平静地擦了擦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倏然一沉。

　　他抬眼看了看夏晓星，抿唇，似是在说抱歉。他无声叹了口气，几乎是认命般按下了接听。

　　“喂小锦，吃饭了吗？”

　　优雅的女声透过手机传出，很显然，这通电话来自乔世锦远在千里外的父母。

　　女人的语调还算温和，乍一听像是个关心孩子的慈母，让人很难将她与乔世锦口中的父母联系起来。

　　对比起电话那头的声音，乔世锦的回复显然冷淡了很多，隐约还充斥着几分不耐烦的意味，“还没。”

　　“噢，那正好，让你爸先跟你说个事。”

　　听到自个儿孩子除夕夜还没吃上饭，对面没想着关怀不说，竟还打算通知事情。

　　夏晓星方才的意外与疑惑在这一刻统统化作灰烬。

　　他见着乔世锦皱起了眉头，摆明了是不愿听的。可这自然由不得他，对面的男人已经接过了手机。

　　“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姑娘，你等会儿加下她。我们今天替你问过了，人家现在没有男朋友，你好好跟人聊。”

　　全然是命令通知的口吻，没有一丝商量的语气。

　　乔世锦的眉头皱得厉害，“我不是当时就拒绝了吗？我不加。”

　　“你为什么不加？人家条件那么好，你知道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帮助吗？”

　　“这不关我的事。”乔世锦的声音异常冷漠，但在望向夏晓星时，他又不自觉温和了起来，“我有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能值几个钱？你喜欢的有什么用？我们给你挑的才是最好的！”

　　不过是几句拒绝，对面的人已经暴躁起来了，透过手机的声音十分凶狠。

　　“这事没得商量！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给你安排的都是最合适的！你喜欢的没有一点用！根本不能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

　　“既然我是毛头小子，那你催什么对象？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人没有用？他什么样关你屁事，我喜欢就行了！”

　　“你怎么跟老子说话？！”

　　对面一阵嘈杂，手机似乎被人夺了过去，随后是先前那个女声传来，声音依然优雅，只是语气已然冰冷，像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知。

　　“听着小锦，我不管你现在喜欢谁，有没有对象，都给我马上放弃！你以后必须跟我们为你挑的人结婚！”

　　往常他们态度强硬下来时，乔世锦都会出于懒得跟他们吵的心理装沉默，暂时避让，想让自己少点事。

　　哪怕是方才那几句，他都尽量稳住自己的语气，即使爆了粗口，说话的语调也依然冷静自持。

　　可这回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他的雷区，他竟是直接落了脸，恶狠狠冲着电话吼道：“结个屁！你他妈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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