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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梦回骑行夜第三章:脚手架后的秘密
脚手架的钢管“咯吱”响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弯了。我盯着那团在阴影里蠕动的东西,心跳得像要撞破喉咙——月光偶尔从钢管的缝隙里漏下来,照亮一小片灰扑扑的毛,像是只大老鼠,可那体型,比猫还壮。
“别出声。”我捂住阿月的嘴,她的眼泪已经憋不住了,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淌。小姐姐攥着车把的手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突出,像串小石子。
阴影里的东西慢慢爬了出来,不是老鼠,是只瘸腿的野狗,左后腿不自然地撇着,嘴角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不知道是血还是泥。它闻到我们的气味,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绿光。
阿月吓得浑身发抖,可那野狗只是看了我们一眼,突然转向脚手架深处,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跟谁打招呼。
“它好像……不是来咬我们的。”小姐姐的声音压得极低。
我点点头,心里却更慌了。这野狗明显受了伤,还敢往人堆里凑,要么是饿疯了,要么是后面有更可怕的东西在逼它。
果然,野狗的呜咽声突然变成了尖叫,猛地转身往我们这边扑来,却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夹着尾巴原地打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脚手架深处传来“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走。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股铁锈和腐烂混在一起的怪味,熏得人眼睛发疼。
“快上自行车!”我推了阿月一把,自己也跨上车,脚刚蹬到踏板上,就看见个黑影从钢管后面挪了出来——是那个穿蓝布衫的男人,他手里拖着个麻袋,麻袋口露出半截银色的东西,闪着光,像是那些镯子串在一起的样子。
他的脸还是蒙在阴影里,可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脚——不是离地面半寸,是根本没有脚,裤腿空荡荡地扫过地面,拖出两道浅浅的灰痕。
“跑!”小姐姐率先冲了出去,车铃在寂静的空地里炸响。我们跟在她后面,野狗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对着蓝布衫男人的方向狂吠,像是在给我们争取时间。
骑过两条街,身后的“咚咚”声终于听不见了。阿月突然刹车,指着前面的路牌:“这不是去烧烤摊的路!”
我这才发现,小姐姐带我们拐进了条陌生的巷子,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墙头上爬满了带刺的藤蔓,月光都照不进来。
“你要带我们去哪?”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刚才在旅社门口,小姐姐看西装男的眼神,好像并不惊讶他没有影子。
小姐姐停下自行车,慢慢转过身,月光落在她脸上,酒窝不见了,表情平静得吓人:“你们以为,那些镯子是随便捡的吗?”
阿月抓紧了车把:“你……你什么意思?”
“三年前,这片巷子拆迁,埋了不少东西。”小姐姐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墙缝里钻出来的,“有人说埋的是金银,有人说埋的是……死人骨头。”
我的后背“唰”地冒出汗来。拆迁?我怎么不记得这附近拆过迁?爸妈的烧烤摊都摆了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这回事。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小姐姐继续说,眼睛盯着阿月手里的兔子摆件,“他就是拆迁那年死的,坐的飞机掉在了河里,尸体到现在都没捞全。”
阿月手里的兔子“啪”地掉在地上,沾泥的塑料壳摔裂了道缝。
“还有那个蓝布衫男人,”小姐姐的声音压得更低,“他是守桥的,拆迁的时候不肯走,被埋在了桥底下。有人说,他天天在桥上拦人,是怕别人跟他一样,掉进那片烂泥里。”
我想起桥中央那个跪地的黑影,想起面包车驶过却没撞到他的诡异画面,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根本不是人,是当年被埋在桥底下的冤魂,在重复自己临死前的样子。
“那……那三个埋手表的人,还有花衬衫他们呢?”阿月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是来挖东西的,”小姐姐笑了笑,那笑容在巷子里显得格外阴森,“挖镯子,挖手表,挖所有埋在土里的东西。包括……我们。”
“你到底是谁?”我猛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里的兔子摆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姐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在欣赏什么:“我?我就是这片拆迁的,当年没跑掉,被埋在了烧烤摊底下。你妈招我当学徒的时候,我可高兴了,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
她的手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指甲缝里好像还沾着泥土。我想起刚才她碰我胳膊时的冰凉,想起她往锅下层放串串的熟练——那根本不是什么新规矩,是埋在地下的人,习惯把东西往深处藏。
“你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她,“那些镯子,是不是你故意让我们找到的?”
“是,也不是。”小姐姐往前走了一步,巷子里的风突然变大,吹起她的头发,露出脖子上的一道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那些东西认主,谁碰了,就得跟着它们走。你看,”她指着我手里的兔子,“你的‘6’快黑透了,阿月的‘8’也红了,等字完全变了色,你们就该留下来陪我了。”
阿月突然尖叫一声,指着小姐姐的身后。我扭头看去,巷口站着个人,是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老婆子,手里还拿着那几个摔碎的镯子碎片,碎片的尖茬闪着寒光。
“找到你们了。”花衬衫男人笑了,露出黄黑的牙,“把兔子交出来,或许能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小姐姐突然往旁边一闪,躲开了老婆子抓过来的手:“别急啊,先让他们把兔子拿出来看看。”
我这才发现,手里的兔子摆件不知何时变得滚烫,“6”字的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耳朵,像是要烧起来。阿月的兔子躺在地上,裂开的缝里渗出红色的液体,像血。
“快跑!”我捡起地上的兔子塞给阿月,自己朝着巷子另一头冲去。花衬衫男人骂了一声,带着老婆子追了上来。小姐姐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笑着看我们,嘴里还哼着歌,那调子,像极了拆迁时的推土机声。
巷子的尽头竟然是那座老石桥。蓝布衫男人还站在桥头,这次他没有拦我们,只是对着我们挥手,像是在说“快过来”。
桥中央的黑衣人还跪在那里,只是这次,他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我们。
后面是花衬衫男人的追赶,前面是诡异的石桥,身边是随时可能变成“同类”的阿月。我攥着滚烫的兔子摆件,突然想起小姐姐的话——镯子认主,碰了的人,就得跟着它们走。
可我不想留下,阿月也不能留下,她爸妈还在家等她。
“阿月,你听着,”我停下自行车,把自己的兔子塞给她,“你从桥右边的护栏跳下去,下面是河滩,能回家。我引开他们,你快跑,别回头!”
“那你呢?”阿月哭着摇头。
“我爸妈还在呢,我得回去看看。”我笑了笑,猛地蹬起自行车,朝着桥中央冲去,“你们不是要兔子吗?来啊!”
花衬衫男人果然被我引了过来,大喊着“别让他跑了”。我骑到黑衣人身边时,突然扭头看了一眼——他的手里,竟攥着那条黑色的蝴蝶手链,银蝴蝶在月光下闪着光,像在对我眨眼。
蓝布衫男人站在桥尾,对着我喊:“把兔子扔到河里!快!”
我猛地抬手,将兔子摆件朝着河面扔去。兔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水里的瞬间,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像炸开了个鞭炮。
河面上泛起巨大的水花,水花里浮出无数只手,抓向岸上的人。花衬衫男人和老婆子被拖进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小姐姐站在桥头,看着自己渐渐变得透明的手,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黑衣人站起身,对着我鞠了一躬,然后像烟一样散开了。蓝布衫男人冲我挥了挥手,也慢慢变淡,最后消失在桥头上。
我瘫坐在桥上,看着河面恢复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远处传来阿月的呼喊,她站在河滩上,手里举着两个兔子摆件,正对着我哭。
“你没事吧?”她跑上桥,把其中一个兔子递给我——是我的那个,“6”字的黑色褪了些,不再发烫了。
“没事。”我接过兔子,突然想起烧烤摊,想起我妈,“快走,回家!”
我们骑着车往回赶,路过烧烤摊时,里面亮着灯,我妈正对着空荡的摊位念叨:“这俩孩子跑哪去了?串串都凉了。”
没有小姐姐,没有冰柜的暗影,只有昏黄的灯光和熟悉的饭菜香。
“妈!”我喊了一声,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我妈回头看见我们,嗔怪道:“跑哪去了?快进来吃点东西。”
我和阿月走进摊里,她悄悄碰了碰我的手,我低头看去,两个兔子摆件的字都淡了许多,像是要恢复原来的样子。
“刚才……是梦吗?”阿月小声问。
我看着锅里的串串,下层空空的,只有上层摆着几串鱼豆腐,是我妈刚放上去的。冰柜安安静静地嗡鸣着,玻璃门上只有我们的倒影。
“不知道。”我笑了笑,把兔子放进书包,“但我们回来了。”
那天晚上,我把兔子摆件放在了床头。半夜醒来时,看见它在月光下闪了闪,“6”字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只粉耳朵的塑料兔子,像个普通的纪念品。
只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晚自习后走那座老石桥,也再也没见过那个戴酒窝的小姐姐。阿月说,她把兔子埋在了院子里,上面种了棵向日葵,现在长得可高了。
偶尔路过“红星旅店”和“平安旅社”,我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再也没见过那个赶飞机的西装男。
或许,有些梦,醒来了,就该忘了。可那些藏在梦里的秘密,会像兔子摆件一样,永远留在某个角落,等着我们偶尔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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