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之念念桃枝

　　时间如流水，亦往东流逝。

　　李念知道了出去转转增进感情的好处，这几个月开始时不时带着崔桃出去到处转悠。

　　他没考上高中，初中毕业后就带着他那一群伙伴们四处转悠，鸿梧公社，楼棋公社，汾西县城，再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人了。

　　带着崔桃出去转悠那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

　　而且，李念还有借口和人换班了。

　　多换几个夜班，刚开始出门转悠两圈，回去办公室就开始睡觉，早上回来后给他爹娘说一声，就出门去了。

　　转悠了这几个月时间，方桂枝一个人在家实在是忍不了了。

　　一天等李抗战下班回来，埋怨起来，“你说说，这两人出去干啥啊，以前吧，就我一个人在家，好不容易有个儿媳妇在家陪我说，哦，也说不了几句话，可好歹还能给我打打下手，有个人陪着，你看，最近两人都不着家。”

　　李抗战皱眉，最近公社里年底开始结账了，他事情多，回来的也就比以往迟，想起前两天偶尔听到的消息。

　　拍了拍桌子，“这小子最近又开始不老实了，等他回来。”

　　方桂枝看他那样，拍了拍他，“私底下找他提提，都结婚的人了，别还当他以前，随便你打骂的。”

　　李抗战揉揉手腕，动动肩膀，“我没打过他。”

　　方桂枝看他这样，也忍不住捶了捶腰，转过身，“哎，你力气大，给我敲敲这块，最近又受不住了。”

　　李念和崔桃满脸兴奋地回来了，两人身上满是灰土，脸上和手上倒是干干净净。

　　一进门，刚叫出一声‘爹娘’，就被李抗战大声喝止了，“李念，站直身体，别嬉皮笑脸的。”

　　李念条件反射的收回腿，站定身体，两手下垂贴着裤子，“是。”

　　崔桃在旁边踌躇了两下，也默默站在原地，腰都挺直了两分。

　　然后意识到是他爹的声音，把手上掉下去的东西又捡了起来，恢复了几丝笑脸，语气中还带着些不满，“爹，你干啥呢，吓我一跳。”

　　方桂枝看着两人高高兴兴地进门，被他爹这么一搞，弄得崔桃都有点害怕，顿时也心里不满起来了。

　　都给他说了，让他注意点说话方式，还是这样，看把儿媳妇给吓得。

　　上前拍了拍李抗战的肩膀，白了他一眼。

　　拉着崔桃进了门，“别理你爹他，来，进门，你爹还觉得自己是在当兵呢，也不看看他那体格，都快跑不动了，还训人。”

　　李抗战深吸两口气，习惯了，不和她一般见识。

　　“过来坐下，有事说。”

　　李抗战敲了敲桌子，神情严肃。

　　方桂枝看他这样子，也不敢说什么，赶紧松开了抓着李念的手，只默默地拉着崔桃，想让她先回房间里。

　　李抗战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让崔桃也一起过来听着。”

　　李念走路的动作小心翼翼了起来，看得旁边的崔桃心里跳了跳。

　　李抗战端起桌子上的碗喝了口水，斟酌开口道，“崔桃，你嫁过来有三个多月了吧。”

　　崔桃点点头，时间她记得的，是有三个多月了。

　　“嗯，那我当你是一家人了，有话我就不绕过你了。你们一起说了，先说你，李念，你们队长给我反馈说你最近上班偷懒，做事不积极，可我看你每天往外跑的时候可一点不懒啊。”

　　李念不忿地撇嘴，一个小临时工，谁不是这样做的啊，怎么还带告状的。

　　“还有，李念，崔桃，我不会要求你们成家之后必须给家里奉献多少，赚多少工分或者多少钱，可成家的人不能和以前一样，回家后两手一摊，等着吃饭。更不用说，你们最近整天还不着家，外人看来成什么样子。”

　　看着崔桃和李念听的认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成家了，就是大人了，你们应该要知道可以干什么，不可以干什么。以前家里人当你们是孩子，现在可是大人了。”

　　李念听他爹绕来绕去一大堆，根本没心思，“爹，我也做什么了啊，今天不就去县城里给我媳妇买了几本书吗？还是在废品回收站翻找到的，县城来回远，肯定是要在县城吃了饭再回来啊。”

　　李念不解，以为是他爹嫌弃他最近花费多。

　　他承认这几个月他带着桃桃各处走，花的钱是多了些，他也给他娘说了，后面发的工资会还给他们。

　　李抗战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崔桃拍了拍李念的肩膀，看着她说，“爹，我知道了，我和李念最近是做错了，以后我们一定承担起应该有的责任。”

　　李抗战很满意，严肃的脸上浮起笑容，心里点头，’儿媳妇就是听话啊，看他家那个木头疙瘩，以后他两的孩子要像儿媳妇啊。’

　　李念不解，“我们什么责任啊。”

　　他不就一小临时工吗，按时到点执勤，按时回家的，在家里听爹娘媳妇的话，他敢说整个鸿梧公社就没有比他更听话懂事的儿子和丈夫了。

　　李抗战说完该说的了，看他这个样子，直接回道，“问你媳妇去。”

　　说完端起碗来，水晾了半天凉了。

　　崔桃给了李念一个眼神，示意他回房间再说。

　　李念坐在旁边不说话了。

　　崔桃看着李抗战，犹豫了许久，嘴张开又闭上，“爹，最近政策是有变化了吗？”

　　刚才他那话里的意思在说什么责任，什么外人看着。

　　李抗战赞许地看着崔桃，“是，听说最近时局上又紧张起来了，政策多变，我们也没多大能量，就等着看吧。”

　　方桂枝听到这朝他翻白眼，“可不是吗，你说你，一个小会计，主任摆你眼前了，你都坐不上那个位置，咱家可不就没多大能量吗！”

　　说到这里，方桂枝就气。好不容易她有了个做主任夫人的机会，他都抓不住。

　　她还想着体会体会杜夫人那个高傲的样子呢。

　　李念小声嘀咕，“爹，你当个主任多好啊，还说我没志气呢，你也没见得多有志气。”

　　李抗战是年龄大了，体力上来了，可他不认他耳朵不好使了。

　　听到李念的声音，瞪了他一眼，李念脖子一缩，立马收声了。

　　崔桃点了点头，“王老师前几天来找我再帮她代一年的课，过几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可以，初中的校长为人比较圆滑，学校里面问题不大。”

　　崔桃放心地点头，那她可以放心地答应下来了。

　　“王老师又怀孕了啊。”

　　“嗯，两个月了，她婆婆还是想让她回家养着。”

　　*

　　张丽暖的婚事在冰天雪地时候举办的。

　　崔桃在她家里第一次见到了张丽暖的未来丈夫，长得憨厚老实，外人一打趣，立马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

　　张丽暖她娘也在她房间里，抱着张丽暖舍不得撒手，眼眶红彤彤的，眼泪打转也不让它掉下来。

　　“小暖啊，小暖，”后面的话哽咽着说不出来。

　　张丽暖的嫂子笑哈哈地给新郎解释，“我娘舍不得我小姑子，我小姑子性子好，长得也好，以后你家里要是欺负她，我家里人可都不干啊。”

　　新郎腼腆地连连点头，保证道，就差举手发誓了，就是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旁边一个年轻人机灵地上前接话，“嫂子，你就放宽了心，我柱子哥那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老实人，别说欺负小嫂子了，成亲后肯定把小嫂子捧手心里，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的。”

　　周围人闻言笑地暧昧不已，小年轻成婚时是怎么个样子，他们这些过来人不要太清楚了。

　　崔桃陪着张丽暖，看着皮肤黝黑，面容普通的新郎，不解地问，“小暖，你喜欢他吗？他一点都配不上你。”

　　张丽暖脸上茫然一瞬而逝，笑了笑，笑容温柔，没有一丝阴霾，“小桃，喜欢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什么是适合我的，合适的才是最好的。他在这里是最适合我的。”

　　崔桃看着她，她今天真的很好看，笑容浅淡，眼神温和，她觉得那个黑黝黝的普通汉子配不上张丽暖，可只是她以为。

　　崔桃目送张丽暖远去，离开了这片养育他十九年的土地，去往前方陌生的地方。

　　张丽暖的娘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长年的劳累让她整个人显得麻木又疲惫，可这时，喜悦的日子里，她倚着门框，目光聚焦在远处，似笑似哭。

　　看见崔桃在旁边站着看她。

　　她抹了把脸，挤出一抹笑容，“小桃啊，我刚才听见你和小暖说的话了，你总以为我重男轻女，对小暖不好，可她是我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害她啊。柱子性格老实，我女儿嫁过去受不了欺负，再说他家有兄弟五个，他排老三，家里干活的劳动力多，每年赚的工分比其他家多，以后不管咋样，我女儿到他家肯定能有饭吃，饿不了，兄弟多，也不怕被其他人欺负。”

　　说完，目光留恋的看了看远去的人群，摇头叹气，迈着小脚一步一步晃悠悠地往前走去。

　　崔桃晚上回家给李念说了张丽暖结婚时发生的事情。

　　李念边听边走神，‘也不知道那个叫柱子的洞房过的怎么样，不用说，肯定比他的好。’

　　他心里谓叹，更加没心思听崔桃说其他的了。

　　崔桃今天回家的时候想了很多，觉得适合很难，合适更难。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李念，你想像柱子一样过今天吗？”

　　李念根本没听到崔桃在说什么，习惯地应了声‘对。’

　　崔桃看向他，“对什么啊？”

　　李念这才回神，“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想过结婚夜吗？”她看着李念一字一句地说。

　　李念在心里默默消化了崔桃的话，眼睛越瞪越大，心跳越跳越快，激动地说不出话了。

　　崔桃看他那个样子，拉起被子躺下，“算了，睡觉吧。”

　　她厚着脸皮说了两遍了，她不好意思直说，可看李念那副样子，那还是算了吧。

　　李念立马上前拉住她，激动地‘啪’一下亲在了崔桃脸上，像偷到了油的老鼠笑得哈哈地。

　　“我想，我想......”

　　崔桃拨开他的手，“还是睡觉吧。”

　　这样子的李念，她心里慌。

　　李念可不依，小心翼翼地盯着眼睛上前，嘟着嘴一下一下的亲了下去。

　　“说话要算话的，桃桃。”

　　崔桃闭上眼睛，像要赴战场，昂起头，“来吧。”

　　李念这次可不走神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崔桃的脸看。

　　灯光昏暗，黄晕晕的光圈随着灯泡的晃动一圈圈往外扩着。

　　红光乍暖，波涛翻滚。

　　蝉鸣月西行，鸳哝日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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