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

　　“找到那个有图书馆图案的牌子，再把它贴到象征东方的门上，应该就能回到图书馆了。”指着更靠上一些的浮雕，000分析道。

　　那个高度肖可怜已经看不清了，何乐还行，他用手指沾着饮用水，在打开的箱子盖上画了个示意图给肖可怜看。

　　牌子是长方形，有粗糙抽象的图书馆图案，不知是何乐画的问题还是本身就长这样，肖可怜现在不确定何乐画技如何。

　　找到这牌子理论上没什么难的，反正没找到箱子摆放具体有什么规律，那就一个一个翻箱子呗，穷举之下总能得到答案。

　　问题是箱子中开到的那些他们不想要的东西，什么奇形怪状尖牙利齿的长毛兽、人人六只手的木头军团、咕噜咕噜追着人碾的巨大球形石、飘忽不定幽灵般的鬼火……

　　刚开始肖可怜还能跑，他负责带000，000判断箱子中是什么怎么解决，何乐有时混在敌人中接应，有时帮忙转移注意，三人分工还可以，算得上有惊无险。

　　当然，肖可怜没再拽000的头发，000也用尽全身力气跑了，只不过姿势很是诡异，一跑起来就好像两条腿不太受控制似的。

　　但是他们运气着实不佳，十几个箱子里没一个目标，不仅大部分都是攻击性强的东西，还有不少必须在其他箱子找到对应物品才能解决。

　　肖可怜那崴了的脚渐渐支撑不住，别说奔跑，连自主站立都困难，000本就没多少的体力更是耗尽，爬都爬不太动，应何乐的馊主意找个大花瓶钻了进去，意识不清满场乱滚。

　　也不知滚来滚去撞到的是什么，反正撞到东西就顺着反作用力往反方向滚，花瓶非常结实奈何箱子太多，000翻滚的天昏地暗。好不容易解决一个箱子，爬出来休息判断下一个的时候连站都站不起来。

　　肖可怜起初还能跟着000的指示活动，可最后实在是头脑发昏眼神恍惚，加上眼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弹幕一条一条飞速闪过，他连当前是什么在试图打自己都看不太清，只能凭本能闪躲。

　　两位同伴都如此，何乐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他确确实实是个地球人类，身体素质与肖可怜没有本质区别。

　　心跳快到发慌，浑身酸痛分不清是过度运动还是与地面箱子碰撞导致，又或者两者兼有，何乐大口喘气靠坐在肖可怜身旁，半天说不出话。

　　终于找到对应乐器，引来不知来源的雷电把箱中怪蛇烧死，解决完所有会攻击的东西获得休息时间，他心中却没什么喜悦。

　　“这样下去可不行，怜怜会应激的。”看着肖可怜触目惊心的脚踝，何乐想到。

　　他试图与肖可怜说几句舒缓情绪的话交流情况，奈何肖可怜循声看向他时连眼睛都不对焦，更别提理解他说什么。何乐叨叨半天见他毫无反应，于是戳了戳肖可怜脚踝那黑紫黑紫高高肿起大包，被另一只脚用尽力气轻飘飘踹了一下。

　　显然，至少肖可怜没什么力气再经历一次攻击力。

　　强撑着爬起来，何乐又颤颤巍巍去查看000的情况。000缩在她的大花瓶里一动不动，何乐差点以为她晕过去了，蹲下用旁边箱子里的小乐人敲敲她脑袋，直到000沙哑的骂了句“滚”才停止。

　　“000，情况貌似不太妙呢……你在花瓶里感觉如何？要不我给怜怜也找个花瓶吧，他有点动不了。”

　　“……还有多少个箱子？”000从花瓶中送出一只手向何乐展示。本就纤细的白皙手臂此刻青紫遍布，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还止不住发抖，好似快要断掉一般，无声回答着何乐的问题。

　　何乐闭嘴了，他伸长脖子查看，发现他们只开了所有箱子中的不到十分之一。而奇怪的是，尽管经历无数刀砍剑刺，被巨石碾了又碾，箱子、地面、墙壁等除他们三人以外的全部都完好无损。如果不是有些箱中物品的残骸散落地面，三人的经历简直像梦一样。

　　“嗯哼……”何乐自顾自站起来，拎出他们放在空箱子中的包，清点剩下的食物跟水，“咱们大概指望不了穷举法了，我觉得集思广智研究箱子摆放规律还比较有前途，如果你能恢复些的话。”

　　水没消耗多少，何乐走到大花瓶前，弯腰将000拖了出来，递给她一瓶水。

　　000颤颤巍巍喝着，水面来回摇晃，何乐总觉得她会失手把水瓶打翻，却始终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试图护着瓶子。

　　幸好000最终一滴也没撒，顺利喝完，将瓶盖拧紧放回地上。

　　何乐又拿另一瓶水给肖可怜，他对肖可怜态度好多了，扶他坐起来又帮他拿着水瓶，把瓶口递到他嘴边。肖可怜没拒绝这份含义，他确实很渴，使劲喝了一大口。

　　000扶着头半卧在原地，面色惨白，唇红欲滴，声音较之前圆润些许：“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全都是弹幕。”

　　“我也是。我的脚踝是不是变紫了？”肖可怜眯起眼睛。

　　“你没事的怜怜，别担心。”何乐柔声细语，走过去将附近一个空箱子放到他脚边，又帮他把腿翘了上去。

　　何乐盯了一会儿肖可怜肿的吓人的脚踝，又抬眼瞅瞅他的脸，发现肖可怜眉头紧皱，眼球小幅左右滚动着。

　　这是看弹幕时的状态，000也是如此，看来他们俩都没有撒谎。

　　“那以往最爱被弹幕攻击的我眼前，为什么空无一片呢？”何乐双手叉腰，歪头思考。

　　好歹经历过几个副本，他对这些发弹幕的观众有些了解。

　　成天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话半真半假不可信，遇到紧急情况发吓人东西或者捣乱遮挡视线时合作默契，喜欢看人怕的惊慌失措。

　　网络环境比他生前所在世界更和谐，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矛盾，吵架方式幼稚又记仇……如果大家都当烟雾弹的情况下玩家通过某条弹幕获得线索，那条弹幕这一整个副本甚至下个副本都会被念叨呢。

　　“看来英明的何乐无意中获得了什么重要线索，以至于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呢。”慢悠悠点开弹幕，看着原本满满的屏幕瞬间断层，最后一点弹幕群尾巴静静飘过，何乐咧出爽朗笑容，“何乐比怜怜和000都聪明！”

　　“那真是……太好了……”肖可怜已经头晕到无法产生想吐以外的情感。

　　他试图从飞快掠过的弹幕中提取些有用信息，可这不过是徒劳，人类的眼睛与大脑已无法追赶并理解它们，肖可怜只觉得自己坐在超高速行驶的列车上，马上就要吐出来却没力气吐，天旋地转等待着无底的未知。

　　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躲开，肖可怜徒劳的捂住脸，耳边渐渐响起嗡鸣声。

　　何乐似乎在身旁翻找着什么，发出叮叮咣咣的动静。

　　“怜……衣服……方方……”何乐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在说什么，肖可怜无力管他，一动不动呆着试图缓解不适。

　　然而，他突然感觉有个温热的东西摸上自己的胸（？）

　　“何乐……你在干什么？”使劲瞪大眼睛，肖可怜从弹幕缝隙中隐约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正压向自己。

　　“何乐？是何乐么？何乐！000！”

　　没有收到丝毫回应，那东西只一味拉扯着肖可怜的衣服。

　　肖可怜真情实意恐慌起来，他顾不上伤脚，拼命挣扎，又被毫不留情镇压。

　　那东西力大无穷，身形遮天蔽日几乎挡住所有光亮，它绝对不是人类，因为它拥有至少七只手！

　　其中四只死死缠住肖可怜的双手双脚，有两只钻进他的衣服中摩挲，尖利的指甲将他的皮肤划破，血液在他肚子上肆意流淌，由温热到冰冷。

　　肖可怜无力的瞪大了眼睛，嗡嗡耳鸣盖不住怪物的咆哮，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血液喷溅泼满他全身，一点一点冷却，带有他的热量与生命，那是死亡光临的道路。

　　何乐和000遇害了么？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杀死他们俩时如此快速，为什么到自己这里要多此一举？是有虐杀爱好么？

　　纷乱庞杂的想法挤在肖可怜脑中，让他头痛欲裂。肖可怜拼命甩着头试图摆脱不适，他恍惚看见怪物伸出什么东西靠近自己的头，于是用尽最后一滴力气，猛然弹起身子，试图咬住它——然后被毫不留情的镇压。

　　肖可怜感到深深的绝望，他再也攒不出反抗的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软绵绵靠坐在原地，静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其实他死掉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感受，毕竟头部连续受到重创，很快失去意识。

　　“何尝不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呢？”

　　肖可怜很快开始苦中作乐：“本来也没指望能多活多久，至少我帮何乐带去了他家最近的消息，要不然这家伙不明不白被车撞死了，说不定还会变成厉鬼……为祸四方，引起惨剧无数……嘛，其实我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静静闭上眼睛，滚动的近乎狂乱的弹幕也渐渐消退，仿佛为他的离去默哀。

　　然而，就在肖可怜已经完全接受自己要第二次死亡这件事后不久——

　　“怜怜？怜怜？你怎么睡着了？”何乐聒噪的声音响起，什么硬硬的东西戳着肖可怜的脸，他死了也不曾老实。

　　“别吵何乐，怜怜是不是痛晕过去了，”这关切的声音，果然000是个好孩子！

　　“可是怜怜的脸在动哎！”

　　“那是做噩梦了！”

　　“才不是！我最了解怜怜，怜怜快睁眼！”

　　“我说了安静点！”

　　……

　　肖可怜紧闭着眼睛，大脑飞速运转。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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