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鱼

　　周五晚上。

　　池亦珉的父亲池高高在电梯间里碰见了夏凛序的父亲。

　　“夏总，出差回来了？”池高高最先打起招呼，朝他挥了挥手。

　　夏达柯眯起眼睛笑，“对呀，刚吃完饭。”
　　“最近工作可顺利？”
　　池高高调侃自己：“还好，只是头发快不保。”

　　夏达柯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程序员的确很累，辛苦了。”

　　“凛序很爱亦珉弹吉他，暑假我在家，他总是跟我说，要去听亦珉弹吉他。”

　　池高高扩大了唇边的笑容，“我每天都早出晚归，对这件事情不是很清楚，但好像确实有这一回事。”

　　夏达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要是夏凛序有亦珉这孩子的艺术天赋就好了。”

　　池高高“哎呦”一声，赶紧解释道：“你夸大了，池亦珉就是随便弹弹而已，只会几首简单的曲子，不算精通。”

　　“你对你的孩子太不自信了。”夏达柯反驳。
　　“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朋友他们的儿女才艺样样通，真希望夏凛序也能有一项可以掌握的艺术。”

　　池高高若有所思，提出建议：“你可以问他有没有感兴趣的，如果他有感兴趣的你就让他学，没有的话那就算了，万事不可强求。”

　　夏达柯脑子里迅速产生了一个计划。
　　他随后喜笑颜开，“嗯，我试试吧。”

　　聊着聊着，电梯就到了五楼。
　　池高高说：“下次再聊哈。”
　　“好啊，改天到我家吃个饭。”夏达柯点点头。

　　池高高一进家门，便看到正在客厅里拿零食放到口袋里的池亦珉。

　　父子俩四目相对。

　　池亦珉以为父亲要跟自己说别吃那么多零食，结果第一句话是：“亦珉，周末可以挑出半个小时练吉他。”

　　“嗯好。”池亦珉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应道。

　　池高高美滋滋地预想：“这样刚好高考之后还能参加比赛。”

　　看电视中的池母皱起眉头，意外的觉得这一句话很刺耳。

　　没等对方回应，杨宁就出言打消了他的美梦：“当务之急是学习，现在才是高一就想着高考后的事情。”

　　“亦珉没有分身，你不能想着他又要把学习学好，又要参加各种比赛，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杨宁的话十分得中肯，点醒了梦中人。

　　池高高惭愧地低下了头，像位做错事的孩子。
　　“亦珉抱歉，你顾及学习就好，不用理会我胡言乱语。”

　　池亦珉主动缓和僵硬的氛围，只见他微微一笑，“没事，我尽量兼顾，但我会先注重学习。”

　　池亦珉收好零食跑回房间之后，打开手机，连解释的说辞都想好了，却一条消息都没有。

　　夏凛序已经有二十分钟没有回复信息了，按道理说，他聊着聊着不会凭空消失不见。
　　若突然有急事发生，夏凛序也不忘记报备。

　　明明上一秒还聊得好好的，下一秒就没有回音了。
　　真奇怪。
　　池亦珉想。

　　隔着一堵墙的场景，池亦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

　　夏父也就是夏达柯，正蹙眉，神色严肃。

　　他沉着脸，用力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夏凛序，你之前说不想报兴趣班，只想好好的练羽毛球，我也答应，但是你前提是你要做出一番成绩。”

　　夏凛序面无表情地在旁听着，仰首挺胸，坐姿端正。

　　茶壶上徐徐地升起烟。
　　夏达柯给夏凛序递茶，对方接过。
　　由于温度高，下一秒，夏凛序手心被晕染上了红色。

　　夏达柯冷冷的问：“可是你现在退了省队，不参与比赛，除了学习，你还有做出什么傲人的成绩吗？”

　　“事实上，没有。”
　　夏凛序与他相视，缄默不语。

　　也许是没有关窗的缘故，房间时不时的飘来一股冷风。

　　冷风没有使茶水变凉，更没有让他父亲的怒火下降，反而还点燃了凶猛的火焰。

　　“昨天的宴席上，个个都炫耀他们的孩子除了学习之外的荣誉，而我只能听着，哑口无言。”

　　“如果我想得到我地位高层面提升，那么我就需要我的孩子助力。”

　　“他们的孩子读书成绩不好吗，当然不是，正是因为大家读孩子学习都很厉害，所以就不会再提。”

　　夏凛序情绪稳定，尽管如此，他还是应对自如，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与悲伤。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沉默不语。

　　“于总还故意当众提起了你之前省队的事情，你的确是因为受伤而退。”

　　夏达柯脸上竟然出现一两秒的悲伤。
　　但很快就消失。

　　夏达柯残酷地揭开黑暗：“他们不会在乎事情真相，就算把病历单甩在他们脸上，他们也会觉得你是因为能力不够被踢出去。”

　　目前为止，夏凛序终于寻到了他的愤怒导火索。
　　夏凛序喝了一口那杯滚烫的热茶，随后说道：“那你现在想让我怎么做？”

　　夏达柯起身关闭窗户。
　　他笑了笑，“去学一门艺术吧，让生活变得更加丰富些，好吗？”

　　“你就周末和假期上课，不会耽误你的学习。”

　　夏凛序缓缓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问：“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夏达柯被逗笑了。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你好好想一想，今天晚上睡觉前给我个答复，我明天安排老师。”

　　夏凛序“嗯”了一声，站起身子头也不回推开房门。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未解锁的界面有几条新消息，果断解锁手机。
　　他先是回复了上面的内容并解释刚刚突发事情。

　　【我爸说让我学一门艺术，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Min：得看自己兴趣吧，不管你选择哪一项，我都支持。[加油.jpg]】

　　夏凛序再次陷入沉思。
　　【夏序：嗯…我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所以想问问你。】

　　【Min：我当初选择吉他，不仅有好奇心，还有一份想用音乐表达情感的愿望。】
　　【Min：画画，舞蹈，围棋，唱歌，书法，乐器都很好。】

　　夏凛序思索片刻，从中随机挑选，定下“画画”。
　　他决定好之后，没有半分犹豫就以短信的方式去跟夏达柯说。

　　夏达柯回：
　　【上善若水：真的要选择这个吗？】
　　【夏序：嗯。】
　　【上善若水：挺好的，有兴趣想学就行。】

　　明天是周六，也就是他要和他的老师见面。

　　睡前，池亦珉让夏凛序不要紧张。

　　虽然夏凛序十分想说自己的比赛的时候都没有紧张焦虑过，却迟迟未说出口。
　　只是一味的接受他的嘱咐并答应。

　　【Min：你早点睡，晚安。】
　　【Min：要是被老师发现你打瞌睡，上课不认真你就完蛋了！】

　　夏凛序对着屏幕轻轻的笑了一下，可惜池亦珉错过这一帧画面。

　　要不然，池亦珉肯定会再补充一句：“这是我经验所得，不是在开玩笑等。”

　　第二天早上，池亦珉去倒垃圾顺便去买菜。

　　出门刚好看到有位背着包的女生在夏凛序门口停留，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又按下了门铃。

　　池亦珉很快就收回目光，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夏凛序的老师。

　　一走进电梯，池亦珉就给夏凛序分享。
　　【Min：我貌似看到你老师了，是个女生吧？】
　　【夏序：是。】
　　【夏序：两个小时后下课我再跟你说。】

　　夏凛序给老师开门。
　　他行为优雅，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你好，我叫夏凛序。”

　　欧婉恩微笑点点头，说：“同学你好，我是你的美术老师，姓欧，叫我欧老师就好。”

　　夏凛序学习父母所教的文明礼仪。
　　他微微垂眸，礼貌地说：“欧老师请进，不用换鞋。”

　　他们来到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画室，之前这里还是母亲的钢琴房。

　　夏凛序打开一半的窗户，又拉窗帘稍微遮挡，光线很快地填满窗户。

　　欧晚恩坐下，从背包里拿出纸笔，问：“夏凛序，你要参加艺考吗？”

　　长桌上有摆放零食水果和茶水，茶像是刚刚煮好的，因为还冒着热气。

　　他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不，就是把它当做一份简单的兴趣爱好。”

　　“那有哪个方面是比较想学的吗？”
　　“都还好。”夏凛序想了想，说。

　　欧婉恩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们还是从基本功开始练起。”

　　上课之前，欧婉恩强调课堂规矩：“我上课的规矩跟学校里的差不多，不能打瞌睡，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这些你能接受吗？”

　　夏凛序“嗯”了声，既干脆且利落。
　　话锋一转，欧婉恩说：“不过，你可以喝水，听我讲话的时候坐姿也不用那么端正。”

　　欧婉恩看他从容不迫，“还有其他疑问吗？”
　　夏凛序道：“没有了，谢谢。”

　　“上课是两个小时，期间没有休息不间断，想必你父亲已经告诉你了。”
　　“好。”

　　此时此刻，夏凛序脸上有明显的犹豫，似乎有难言之隐。
　　“你在想什么？”欧婉恩一语道破。

　　顷刻，夏凛序停顿了半秒，“老师，可以先教我画□□人吗？”

　　欧婉恩貌似在夏凛序眼眸中捕捉到了他真实的想法。
　　“你是想画你身边的人吗？”

　　“对。”夏凛序深邃的眼睛又恢复了原本的冷度，道。

　　上完课，时间指到了十点半。

　　夏凛序放下手中的纸和笔，送欧老师出门。

　　欧老师离开的时候叮嘱道：“你爸爸有没有把课表发给你，明天也是相同的时间。”
　　“要记得完成作业。”

　　夏凛序回池亦珉信息，这时候池亦珉也刚刚练完吉他，正准备让对方过来听听学的新曲。

　　池亦珉直接按响了夏凛序的门铃。

　　夏凛序不知道那个人是他，很有警惕心地查了监控，发现监控显示那人就是池亦珉。

　　当夏凛序打开门真真切切看到池亦珉，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我还以为是别人。”

　　池亦珉拉着他的手腕，笑得天真烂漫，“快来我家听我弹吉他，好吗？”

　　“顺便跟我讲讲你上课的的感受。”

　　夏凛序仔细地凝视着他的双眸，里面包含着生生不息的阳光。
　　他呆呆地回答道：“嗯，好。”

　　他们来到池亦珉的房间。
　　这里没有一丝阴暗和灰尘的味道，充满了万丈的光线。

　　池亦珉与他坐在床上，随意闲谈：“学画画开心吗？”
　　“还好。”

　　“老师凶不凶？”
　　“不凶。”

　　“你是自愿想学画画的么？”
　　“是的。”

　　夏凛序诚实地回答眼前这位老师的每个问题。

　　池亦珉松了一口气，内心的雾霾终于完全驱散开，只剩下干干净净的蓝天。
　　“那我就放心，我昨天还在想会不会是你爸逼迫你学的，看来是我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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