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开过的挂

　　来时的痕迹被魔修覆盖了，草木被踩得一塌糊涂。
　　“步道友，我们还能找到地方吗？”
　　步生蔓还在恍惚，低着头盲目向前走着。
　　季临枫跳到他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才把他唤醒。
　　“我，也许能试试带你们走，但不一定能行……”
　　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带灵力的踏板，也许曾经与什么装置连接过，并没有被使用却被切断了连接，是使用者主动将其关闭。
　　所以，夏灼之一路话少根本不是因为天太热。
　　再往前，映入眼帘的是成百上千的尸体，一支灵箭爆头已经算的上好结果，因为眼前有另一个魔修被地上生出的钢矛刺穿了身体，灵力被刚矛上的法阵封印，生命却依旧顽强，睁大了眼看向他们。
　　步生蔓扭过头，一剑助他解脱。
　　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需要。”
　　声音的主人听上去过于虚弱了，让他怀疑下一秒这只手就会脱力滑落。
　　“不需要你带，回家的路我能找到。”
　　刚才还在昏迷中的余冬至用力将步生蔓往后一拉，借着这股力气把自己推出一些距离，摇晃了两下，再次跌倒在地。
　　步生蔓赶忙将他扶起。
　　余冬至的发带不知何时散开了，长长的发丝凌乱地拖到地上，遮住了双眼。
　　这样应该看不见前路了吧，可他还是往某个方向移动着，带着整个队伍在密林中移动。
　　余冬至似乎不希望自己被人扶着，几次从步生蔓手中挣脱，摔在地上，用能动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前爬行。
　　“把灼之给我吧。”步生蔓回头接过夏灼之的身体，低头细看，明明恐惧着却不愿意移开目光。
　　“别看了。”季临枫帮忙拉起地上的余冬至。
　　不知穿过了多少树丛，景色终于变得有些不同。
　　木屑和茅草散落一地，行程陌生的废墟。
　　可一块断成两半的木牌还是昭示着他们的位置：菘麦村。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步生蔓试图停下寻找村民的踪迹，可余冬至仍在前进，他不得不跟上。
　　踩到第三截断肢时他意识到，不用找了，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到这里就认识路了，步生蔓把余冬至背在身上，后者也没挣扎。
　　上山太累了，尤其是还要把伤者拖上去，还能行动的人轮班好几波才把所有人带上去。
　　在外闲逛的崔念歌看到他们的阵仗大吃一惊：“为什么不挑个跑得快的上来找人帮忙？”
　　好主意，但没人想到。
　　……
　　步生蔓跪在时净面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想认错，是因为他考虑不周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可张开嘴，嗓子却不愿意发出声音。
　　“罢了，你就去负责照顾你师弟直到他醒来吧。”
　　步生蔓自然是很乐意的，也就无视了路上听到的流言蜚语。
　　“步生蔓师兄，是他吧？就是他害灼之师兄受伤的？”
　　“你看他刚才都主动去下跪了，供认不讳呗。”
　　崔念歌在病房门口，把他拦下了。
　　“你真的要进去吗？你师弟还没绑绷带呢。”
　　步生蔓伸手，示意他可以帮忙。
　　“你确定？我建议你不要进去。”
　　步生蔓接过绷带就走进去了。
　　病床上的弟子们已经没有之前的惨状，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经过了处理。
　　径直走向一处显眼的红色，步生蔓站定了，抓着绷带的手用力捏紧。
　　夏灼之的左脸依旧是熟悉的样子，在世俗意义上算是“好看的小孩子”。右脸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骨骼，狰狞的血肉如爬虫无规则生长，原本漂亮的眼球此时只剩一个凹坑，眼皮及睫毛的结构被同样单调的皮肤代替，甚至连孔洞都没留下。
　　经过修复的面部保留了语言和进食的功能，上嘴唇缺了两成，只要遮起来就不影响美观，原本伤得最重的下颚反而看不出端倪，可以看出崔念歌已经尽全力保住这孩子的面部。
　　绷带的绑法步生蔓已经很熟练，只是这次做的很慢。
　　刚出病房那群弟子就围上来了：“喂，是你害了灼之师兄吧？”
　　步生蔓本可以直接快步离开的，但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于是，战斗一触即发。
　　说战斗不太合适，因为步生蔓根本没有反抗。
　　因责任心产生的愧疚感使他默许了这样的惩罚方式。
　　这些弟子中或许有一两个是真的在生气，但大多数都只是在发泄压抑了许久的情绪而已，于是有明事理的弟子去找龚长老询问情况。
　　“你说有人因为他没保护好灼之打他？他确实有说过会保护好师兄弟，但当时也是我考虑欠佳，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全权交给一个处世未深的孩子呢？”
　　这句话中有太多的漏洞，但并没有人关心，因为除了错误因素的分析，这句话还有另一个意思：步生蔓受欺负的事他不会管。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步生蔓带着一身伤回到烟雨殿时，赶紧换掉了一身脏衣服。
　　但没遮住的伤痕还是被时净看到了。
　　“生蔓啊，你不够强。如果你像你的师兄弟一样厉害就不会被欺负了，灼之和冬至也不会……”
　　步生蔓依然没有说话，行礼过后前去修炼了。
　　余冬至先醒过来了，迷迷糊糊地走出病房，在门外吹着风，身边走过一个佝偻的身影。
　　“生蔓？”步生蔓应该比他高一些的，此时他却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的发顶。
　　步生蔓似乎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回头确认。
　　装扮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但眼眶是肿的。
　　余冬至一把拉住他的手，对方并没有试图挣脱，但肩膀明显颤抖着。
　　“你怎么了？”余冬至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步生蔓张开嘴又合上了。
　　就在余冬至松手的瞬间，步生蔓朝着一个方向逃跑了。
　　余冬至再想拉住却抓了个空，只能跟上去。
　　步生蔓跑的太快，明明门派有规定不能飞奔的。
　　余冬至只能边走边找，路过树丛时听到一些声响，低头钻进去。
　　躺在地上满身污泥的步生蔓抬头，透过几个碍事的人惊恐地看着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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