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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个时辰前。
金安山,摄政王别院。
“御膳房的吴通在小主房中待了半刻,从窗户出来后被属下擒住,现正关押在暗房,等候殿下发落。”暗卫把在林晚晚屋外看见的情形说完,又道:“他骨头硬得很,百鞭下去,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金安山西向马道口亦未见异常。”
草已打,蛇亦惊,要去西马道口接头的人自然藏起来而不能得见了。
至于百鞭下去,还能撑着一口气?
巫连轻嗤一声,扶正牒带,便自转了身去端详已经被取去小半的雪梨莲子羹。
半晌,他凤眼低垂,磨着瓷碗边缘的梨花碎,又轻笑了声,“有点意思。”
“既一个字都不肯说,那以后也不必再开口了。”巫连吩咐,“盯好林梦晚。”
林晚晚若是个接头点,只要一次不成,便必定还有下次。
死一个没用的太监,又有什么所谓?
暗卫深知巫连的手段,当即会意,面无表情拱手应是,退了下去。
此时,刚赶回来的许广夺步而入,面色不可谓不着急。
“蒲先生辨出了甜汤里头的毒物,是名‘寒潭’。”许广将蒲南写的毒物名字呈上,“此毒形味皆同甘露,银针测不出来,混在雪梨甜汤中叫人不易察觉,甚至能增添几分羹汤的清爽味道,但若叫人食至肚腹,那清甘便会迅速蔓延至全身继而转做灼热,若一刻钟内不能服得解药,食‘寒潭’者便会五脏六腑被灼烧至衰竭而亡。”
他一边惊叹这毒物厉害,一边小心观察主子无甚起伏的脸色,还一边探看主子摆在那瓷碗上摩挲不止的指尖。
他是真怕殿下要被那晚小主气出病来。
且不说晚小主跟谁有血亲关系,她如今在朝臣心中又有着怎样的地位、何种用途。
单就这段时日来说,殿下待她虽算不上亲近,也有些利用的成分在,但总的来说,因为有了殿下的关顾,她吃好穿好住好,如今还因为一场祭舞名声大噪,有人夸有人赞,甚至还有了朋友。
即便是利用,殿下又有何时待人这么上心过?
她倒是好,仗着殿下喜欢她做的吃食,便端了这么一碗要命的毒物上来。
若是殿下没有多留个心眼,差他去寻蒲神医分解一二,只怕现在殿下早就已经肝肠寸断,命绝于此了。
许广越想面色越加发白。
“殿下,奴才这就差人去将林梦晚抓起来。”他急得一甩拂尘,便要夺门而出。
“不急。”巫连蓦地开了声,将人唤住,“既是有解药的毒物,也算不得多厉害,你急什么?”
他将摆在装着雪花莲子羹的瓷碗上的手移开,又轻轻将那盅盖合上,“唤个人来,将这碗甜汤重新捯饬捯饬,叫她也尝尝里头的滋味。”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林梦晚了。
巫连倒要看看,她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又是和谁串通一气。
是两朝三朝元老里面的守旧派,还是刘奉銮意图攀附的那些乌合之众,抑或是那个什么天才探花......
巫连眸色蓦地一暗,旋即重重将食盒盖子合上,“一会儿,无论如何,将她提到孤面前来。”
尔后,许广按照吩咐,果真将林梦晚提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和预料的一样又不同。
林梦晚出现的时候,台下四座皆向她看来,及至她端起那杯玉盏,巫连能敏锐察觉周遭异动。
巫连很想仔细看看,到底是谁动的念,要利用林梦晚要他的命。
但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被林梦晚吸引住了。
她一如既往,低眉垂首,装小做低,但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又止不住地东张西望,清澈且愚蠢,一路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
连奚俊在不远不近处唤了她一声,似乎也没有被听见。
或许是装的。
要不怎么会一坐下来,就闹着已经醉酒,赶着要离开?
不就是为了和等在西马道口的人会面?
他瞧她就清醒得很,酒满杯中,不偏不洒,看见那碗浸满毒物的甜汤,也知道害怕得连连后躲。
可她却不按常理出招,一下两息,灌了醒酒汤后又马上将她送给他的雪梨莲子羹一盏饮尽。
“寒潭”还是有点厉害的。
巫连看见林梦晚本因酒水氤氲而发红的双颊,在顷刻间褪.去血色,尔后又在一息之间浮起不正常的绯.红色,直到她的唇角溢出鲜红血色,人亦挨着矮桌软瘫滑到。
“晚公主!”
一声惊呼将四座视线全部引向高台,亦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晚公主?”
“那是吴皇后的女儿?”
“吴皇后的女儿不是在大火中殒命了?”
“如何在教坊司?”
“如何成了摄政王的......”
先喊出林梦晚身份的奚俊已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他只想往林梦晚身边奔去。
他知道前朝余留的旧派势力企图利用林梦晚暗杀巫连。
但这谈何容易?
巫连待林梦晚不过玩物,林梦晚待巫连亦不过需要捧脚的主子。
就连那些企图反叛者布在御膳房里暗桩不都说,巫连除了喜欢吃林梦晚做的膳食外,其他相待皆不过尔尔吗?
那为何还要让林梦晚去冒一个不可能成功的险呢?
奚俊一拖再拖,亦一劝再劝,万不能将凡帝所剩不多的皇室血脉置于险境。
但这并不妨碍心急之人不顾他的劝说,用些龌.龊手段,已经采取了行动......
他看见林梦晚喝了巫连台面上的东西,然后她便开始面色大变,尔后痛得瘫倒。
巫连定是识破了什么,将本该他喝的毒物喂给了林梦晚。
他要取她的命!
奚俊眼圈发红,急急穿过人层,一边喊着快叫太医。
然还不待他靠近高座,与他同样行进方向的人中,竟有人平地跃起,亦从腰间抽出软剑,从人群上方直奔高台。
而巫连那厢已横臂伸出手来。
下一息,待命在旁的铁甲军悉数涌出,上来就把企图围观靠近的人群全部挡开。
同一时刻,十数暗卫亦不知从何方出现,腾空飞跃而来,稍顷便与人群中忽然出现的此刻厮打成一片。
场面一瞬间混乱起来,不少人抱头鼠窜,亦有人在这个时候向天祈祷。
奚俊被推得东倒西歪,但他心中惦记的唯有林梦晚。
他拎着一张矮凳,挡在肩上,还在往高台方向走。
好不容易到巫连的席面前,奚俊隔着铁甲军两把交叉的横刀看清林梦晚青黑的面色,当即急喊:“殿下,晚晚姑娘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请殿下先给晚晚姑娘安排诊治啊。”
“你如何得知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巫连根本没在意台下混乱的场面,而由始至终看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刀光剑影中穿行,走到他的面前,且一上来就是为这个林梦晚求诊治。
他如此清楚她的境况,这毒怕不是就是他安排人下的罢?
巫连冷笑。
还道是什么深情佳侣,说到底不也是一个利用?
“拿下。”巫连沉声下令。
话音一落,当即有铁甲军上前,要将奚俊扭到在地。
但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将手中矮凳一扔,在铁甲军毫无防备之际,将人踹开,尔后,大步上前,扑到林梦晚这边,是要将人抱起的姿势。
而巫连见状,脚步动作更快,在奚俊靠近之前,他已先一步弯腰躬身,将林梦晚从地上抱起,拥在怀中,并退开了一丈远。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殿下为何要为难她?”奚俊已经被石涛亲自擒住,但他仍在挣扎,亦怒目瞪上,“她脸色青黑,唇色指甲皆已发紫,定是中毒之兆,殿下为何不能先给她诊治解毒。”
他怒吼起来,“还是说殿下一定要杀光林氏族人,才肯罢休?”
“大胆狂徒,竟敢当众妄言。”许广大喝,“当就地诛之。”
即便人人都知巫连恨林氏入骨,但如今的新皇亦是林氏,且此时正正就站在巫连的身边。
若真要杀尽林氏,那便是要改朝换代,这于朝纲于社稷都将是巨大的冲击。
所以,奚俊此言一出,便极有可能叫巫连将将稳定的朝纲又起动荡。
这还不够大逆不道?
但巫连没有发话,石涛拔了刀,却还只是架在奚俊脖子上。
就在奚俊张口似又要骂出第二句时,立在一旁的蒲南倒先站了出来。
“这位大人颇有眼力。”他指了指巫连怀中的林梦晚,“这位姑娘确实中了毒物,但殿下已叫她服下某配制的解毒丸,那毒于她便暂无性命之碍了。”
宽慰到此,蒲南的脸色又沉肃起来,“但下毒者大约是对服毒者恨之入骨,亦对其存了必杀之心的,即便有某的解毒丸及时救治,这毒物还是已经叫服毒者五脏六腑尽受损伤,若要彻底好转可得悉心照料许多时日。”
他说:“某不知大人对此事参与多少,但亦愿大人能够告诉背后之人,莫要再行此龌.龊之举,害人终害己。”
“跟他废什么话。”石涛怒喝,“属下带下去,仔细地审,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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