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

　　徐映风每天早上9点准时出现在梁浮镜家门口，每天早餐不重样。两个人每天都在楼下公园跑步，九点半出门，十点半回来。比墙上的钟表还准时。
　　“徐先生比人家男朋友还殷勤。”
　　写意目送徐映风开车离去，忍不住调侃，梁浮镜在阳台修剪花枝，头也没抬。
　　“我们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跟男女朋友不冲突。”写意走到梁浮镜对面，伸手拨了拨四季青的叶子。“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
　　那片叶子微微晃动着，很快又恢复原样。
　　“顺其自然吧”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梁浮镜不喜欢对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做假设。
　　徐映风中午去见了一个客户，一直聊到早上八点多结束。开车回到家，已经快十点钟。附近的居民都早睡，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月光皎洁。
　　他乘着月色慢悠悠走回家，拿钥匙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喘息声，他怀疑傅文生又偷偷把狗带到家里来。
　　徐映风心下一惊，赶紧按了门口的开关。
　　“啊”
　　是一把尖锐的女声。
　　徐映风朝着声音望过去。傅文生从沙发里露出半个脑袋，惊魂未定，他伸手把大衣盖在了一旁的人身上。映风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映风很是惊讶地看着傅文生，他的衬衫还是敞开的，头发很乱，脸上有口红印。
　　傅文生慌忙间整理好衬衫，两三步走过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我刚回来”，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尴尬。
　　晚上的飞机，沉浸在二人世界，忘记通知徐映风。爱情有时候让人变成笨蛋。
　　徐映风看着他，皱起了眉头。而后他就看到了散落在眼前的女士高跟鞋。
　　“傅文生！”
　　徐映风蹬他一眼，嗓音都提高了几分。
　　傅文生赶紧赔笑脸，拉着徐映风往卧室走。
　　徐映风对他一顿指责。
　　“你带女人回家里来？”徐映风看着他，没好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你背着何霏霏乱搞？”
　　“我没有！”傅文生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咬着牙，有些不好意思，“外面的就是何霏霏。”
　　“你！你干嘛不去她家。你去酒店也行。把人带回来，还在客厅，像什么样子！”
　　徐映风十分不解。
　　“霏霏说想来我住的地方看看。我喝醉了，就答应了。然后一时没忍住，情难自禁就.......”
　　徐映风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一身酒气。他皱了皱眉，没好气道。
　　“你就不能控制控制你自己！”
　　傅文生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感情是控制不来的。谈恋爱不都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他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你不会连梁浮镜的手都还没牵过吧？”
　　徐映风最近每天都往梁家跑，傅文生还是略有耳闻的。
　　“你真是醉的不轻。赶紧把何霏霏送回去。”
　　徐映风不想同他争辩，一把将傅文生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傅文生立刻送何霏霏一起回家，干脆留在她的公寓过夜。
　　天气预报报道，南川市今晚大降温。写意抱着平板缩在被窝，她正在跟顾辞核对两个人交往的细节。
　　映风从浴室出来，正在用毛巾擦头发，额前挂着水珠，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也许应该找个时间去剪头发。
　　傅文生懒懒靠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美男出浴。”
　　他没个正形。被徐映风逮个正着。
　　“删掉。”映风顾不上擦头发，追了过来。
　　两个人争夺间，映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美人儿找你呢，还不快看看。”
　　傅文生揶揄他。趁着映风不注意溜回了自己房间。
　　的确是梁浮镜发来的消息。
　　“最近网站的浏览量很高，订单也增加了很多。多亏你的照片。”
　　她难得主动给他发消息。
　　映风用毛巾把头发包起来，仔细看她的消息。
　　“那你改天要请我吃饭。”
　　“当然。时间你定。”
　　几乎是秒回。映风露出微笑。
　　“今天大降温，注意保暖。”
　　看到这句话，天气再冷，徐映风的心，也是暖的。
　　映风问她。
　　“你知道这种天气最适合吃什么了吗？”
　　“什么？”
　　“烤红薯。”
　　“是哦，冬天跟烤红薯绝配。”
　　梁浮镜记得清沂的冬天很冷，街边到处都是卖烤红薯的。小时候只要上街，妈妈都会买烤红薯给她。热乎乎的烤红薯捧在手里，咬一口，甜滋滋，天气再冷，心里都是暖呼呼的。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烤红薯了。
　　“突然想吃烤红薯。”
　　鬼使神差，就把这句话发给了徐映风。
　　“那就去啊。”
　　几乎没有犹豫。
　　“还是不了吧，太冷了，不适合出门。”
　　“你等我。”
　　徐映风满心雀跃。傅文生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徐映风已经穿好了外套，正在玄关处戴围巾，头发还是湿的。
　　“你大晚上要出门？”
　　“嗯，有急事。”
　　徐映风来不及解释，风一阵似地出门去。
　　一个小时后，梁浮镜收到他的电话。
　　“你到窗边来，打开窗”
　　声音有些激动。
　　梁浮镜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从高处望下去，徐映风正站在楼下。挥着手跟她打招呼，眼里带着笑。梁浮镜呆住，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低头看一眼手机，已经快10点钟。
　　“请下来一下。”他停一停，接着道，“外面冷，你穿厚一点。”
　　“你等我，我马上下去。”
　　“不着急，你慢慢来。”
　　她匆匆穿上羽绒服出门，用最快的速度下楼。
　　一见面，徐映风就递给她一只袋子。梁浮镜接过去，打开来，竟然是一只烤红薯，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她再次愣住。
　　“你大晚上来我家，就是为了送一只烤红薯。”
　　“想吃的东西，当然要马上就去买。”
　　徐映风的眼睛是如此明亮。梁浮镜子已经很久没有从一个男人身上看到这种表情，此前她一直都觉得，冲动是属于少年人的。
　　“其实没必……”
　　“阿嚏”
　　她话没有说法，被徐映风的一个喷嚏打断。
　　夜里风有点大，在耳边呼呼作响。
　　“要不先去楼上吧。”
　　“大晚上，不太好吧。”
　　“写意跟星子去姑姑家了。不会打扰到她们的。”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徐映风乖乖听话，跟着她上楼。
　　两个人进了电梯，才有时间看对方。
　　“你头发怎么是湿的？”
　　梁浮镜也猜到七八分，大概是没吹头发就出门。她忽然后悔，不该说那句想吃烤红薯。
　　徐映风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
　　“你怎么穿拖鞋就下来了？不冷吗”
　　她不想让他在楼下等，所以连鞋子都来不及换。
　　梁浮镜只好说。
　　“拖鞋挺暖和的。”
　　电梯到六楼，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屋子里开了空调，很暖和。家里并没有多余的拖鞋，所以徐映风不必换鞋。
　　“你等我一下。”
　　梁浮镜说完，把烤红薯茶几上，她走进浴室，很快拿着吹风机出来。
　　“把你头发吹一吹吧，不然容易感冒。”
　　她把吹风机递给徐映风，把插头插进茶几下面的插板上。
　　徐映风没有打开吹风机，而是说。
　　“烤红薯，要趁热吃。”
　　梁浮镜拿起茶几上的烤红薯，掰一半给徐映风。
　　“太大了，我吃不完。”
　　徐映风不想让她难做，接过去，用很快的速度把烤红薯吃完。大概只有一分钟。他狼吞虎咽。
　　梁浮镜速度也很快，大口大口地吃着，根本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她很快擦了擦嘴，看着徐映风。
　　“我来帮你吹吧。”
　　徐映风愣住。
　　梁浮镜已经从他手里接过了吹风机。
　　吹风机呼呼作响。梁浮镜的手指时不时掠过他的头发。她的动作很轻柔，徐映风听着吹风机呼呼作响，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幸好，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幸好，那声音掩盖了他的心跳声。
　　十几分钟后，他的头发吹干。梁浮镜倒一杯水给他。
　　“其实，你没必要，大晚上跑去买烤红薯。”
　　她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年少时可以为了一个人跋山涉水，一万里都不觉得远。可是现在的她，连下一趟楼觉得疲惫。
　　“是我心甘情愿。”
　　徐映风看她，如果自己给她造成困扰，那不是他想要的。
　　“我已经过了那种，想吃什么东西，就要立刻出发去买的年纪了。”
　　她早已经过了，为爱冲动的年纪。
　　徐映风不死心。
　　“只要我来做这个人就可以。”
　　他的表情多认真，到底还是年轻。
　　“也许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呢？就像月亮的另一面，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语气有些哀伤。
　　徐映风从来没有那样的梁浮镜。
　　“那就请你给我机会，去了解月亮的另一面。”
　　他的态度仍旧坚决。
　　梁浮镜盯着面前的水杯，喃喃道。
　　“小的时候，我喜欢上玻璃窗里的一个娃娃，但是并没有能力得到。我每年都会去那个橱窗看，后来有一天，我长大了，终于拥有了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娃娃。我突然觉得，它也不过如此。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想要那个娃娃的渴望，远远超过了我对娃娃的喜欢。”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小镜。”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给我机会去了解你，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来了解我。”
　　在降温的这一天，他们两个人都失眠。
　　写意听闻徐映风的事迹，只是说。
　　“感情有时候，需要冲动。小镜，你也需要放弃理智，偶尔让感情支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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