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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之道
芮翎混乱地睁开眼。
克尼在她身边，表情关心：“你的读值突然紊乱，我猜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所以自作主张把你拉出来了。”
芮翎勉强开口：“谢谢。”
她揉着头，心有余悸：“好惊险，再晚一秒我就死了。”
查恩之前和她说，死在梦里会严重损伤神经，因此宁可废掉芯片，也得想办法脱离。
芮翎之前几个芯片都算安稳，还没学会怎么强制退出，幸好克尼救了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克尼安慰道：“遇到意外是难免的，有时候就是倒霉，随机匹配在了不走运的npc身上。不过，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优先保护自己。”
他低头看看芯片：“这个梦是讲什么的？”
芮翎把大致剧情复述了一遍，克尼若有所思：“似乎是个以前没被破译过的新梦。应该是A级。”
他赞扬：“想必会卖个好价钱。”
芮翎苦笑一下，头痛有所缓解。
她按了按太阳穴，余光扫到克尼把芯片收了起来。
他没有放进储存机器，而是放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这么说，这个梦算导出完成了？”她问。
她没有等到自然退出，是被拉出去的，芮翎不确定这算不算过完了特定剧情。
克尼点点头，神色如常：“没问题，你做得很好，查恩没有过誉。”
芮翎还有些想问的，克尼却在她肩上拍了拍：“快午夜了，去酒吧喝一杯如何？”
赛博世界的人们大都日夜颠倒，午夜才是狂欢的开始。
芮翎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她本想拒绝，但突然想起自己来零点街的真实目的。
她要找到初代架构师，还不能打草惊蛇，毕竟这里“和合成霜是业务竞争关系”。
酒吧人多眼杂，不是她刺探情报的最好选择吗？
“好吧。”她定定神说，“不过我不怎么喝酒。”
......
芮翎大失所望。
零点街的酒吧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人在他们进去时点了点头，看起来也是和克尼认识的猎手，其余零零散散的人，大都双眼无神，衣衫破旧。
哪个看起来都不像合成霜初代架构师。
要反悔已经来不及，克尼拉着她在吧台坐下，伸手点了杯酒，体贴地给芮翎点了杯柠檬水。
芮翎喝了一口，尝起来像塑料发酵。
于是她放下杯子，决定不喝了。
她环顾四周，还是忍不住说出心里的吐槽：“这里人很少。”
零点街汇集被主流社会排挤的底层人群，但整条街都冷冷清清，看来底层人群是稀有物种。
“以前人很多。”克尼也随着她看了一圈，“但是他们都离开了。”
“去哪儿了？”
“任何地方。他们害怕这里。”
芮翎探究地看着他，克尼说：“你肯定也听过那些传言。”
芮翎搜刮了一下记忆里对这个地方的各类评价，尤其是4的“危险”：“你指的是这里很危险？”
“没错，尤其是关于我们窃取芯片、窃取梦境的部分传言。”克尼说。
芮翎小心地问：“这肯定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无稽之谈。”克尼说，“我们的供货来源都是拾荒者们在垃圾桶里辛苦捡来的，绝不会染指有主人的芯片。”
芮翎稍微放下心来：“那传闻是怎么起来的？”
“是合成霜为了打压我们，故意散播无耻谣言。”
芮翎“啊”了一声：“合成霜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本来以为“和合成霜业务竞争”只是查恩添油加醋的自吹自擂，没想到看克尼的反应，这好像是真的。
“合成霜独揽梦境大权，”克尼说，转动着他的杯子，“根本原因是他们对梦境架构技术的掌握。”
芮翎的心在听到“架构”时猛地一颤：“是吗？”
“一度，无人能越过合成霜的威权，无论是对梦境的设计，还是对梦境贩卖途径的掌控。”克尼说，“合成霜不会，也不可能被挑战。”
也许是她的错觉，芮翎觉得对方的语气似乎有艳羡的成分。
但克尼的表情又很沉痛，她决定暂不发表评论。
“但后来，我们有办法绕过他们的生物信息识别，获取他们的梦境信息。”克尼说，“我们能够从逝者的芯片中提取梦境。最低只要1000点，普通人就能享受一场合成霜的梦，我们也有了声望，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沉沉：“其实他们是忌惮我们的，所以才会百般打压。”
芮翎想了想，似乎也不无道理。
合成霜官网贩卖的梦境分为四类：S级，A级，B级和一般梦境。
一般梦境价格普遍在6000点上下浮动，B级梦境在1万点左右，A级梦境在5万点左右，S级梦境只通过私人拍卖会售卖，就像紫丁告诉过她的那样。
按照原主在合成霜实习期间2200点工资来看，普通人不吃不喝三个月才能买得起一个最普通的梦，芮翎认为诞生这种倒卖产业算得上在所难免。
“近来，这些谣言愈发凶猛，附近街区的人都搬走了。”克尼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太卑鄙了。”
芮翎有点渴，但实在不想喝柠檬塑料水，只好听他继续说。
“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克尼说，“我们是在为更多人做事。”
芮翎看着他又添满了酒杯。
“普通人也有资格做梦。”克尼语气坚决，“梦境不是合成霜敛财的手段。”
他一口闷了，炯炯有神地看着芮翎：“欢迎你加入我们，我相信在以后的合作中，我们一定会为普通人谋取更多的利益，让合成霜悔不当初。”
这话戳到了芮翎的心坎上，她点点头，豪情万丈地端起柠檬水猛喝一口，一不小心洒到了旁边刚刚坐下的一位老太太身上。
“具体流程是什么样呢？”匆忙道歉后，芮翎对这份工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买梦的人该怎么联系我们？”
“主要是靠线下口口相传。”克尼说，“合成霜对网路监控严密，只有线下交易是安全的。”
芮翎点点头。
他们这种违法产业得绕过合成霜的监视，就像在“幽径谷”网站上拍卖梦境那样。
说到网站......
“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创造一些？”
克尼对买家线路滔滔不绝的讲述停了下来：“什么？”
“可以自己创造一些梦。”芮翎说，“也不难吧？我知道有一些自由的数字建模师，在......呃，在外面接私活。”
她在心里默默加上：主要是在论坛接私活。
论坛都有通用模版了，也有数字建模专区，怎么想，零点街都可以和论坛开展一些合作。
克尼没有立刻回答。
芮翎抬起头，撞见对方的表情时，心脏停跳了一秒。
克尼死死盯着他，像被激怒了：“他们怎么能这样？”
“你说什么？”
克尼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盯着她：“私下创造梦境？这是违法的！”
“啊？”
芮翎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愣住了。
“怎么会有数字建模师敢私造梦境？”克尼的眉毛竖起来，“这是合成霜的专属技术！”
“......”
他在维护合成霜的霸权？
他，克尼，零点街灵枢眼猎手的头子，说“这是违法的”？
芮翎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了。
要么就是对方精神分裂了。
她还没想清楚是哪一种，克尼突然气势汹汹地逼近她，鼻子几乎撞在她的上：“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我......”
芮翎张张嘴唇，克尼的脸微微扭曲，好像极力压着极大的愤怒。
“我只是......我听说的。”她在铺天盖地的困惑中支支吾吾回答，“有，呃，有成绩不好的数字建模学生，他们进不去合成霜，找不到工作，才到处问的。”
她的目光一定透露出了她的怀疑和不安，克尼动了动，慢慢退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喝酒。
芮翎惊魂未定地缩在椅子上，屏住呼吸。
一时没有人说话，芮翎旁边的老太太又要了一杯白开水，酒吧主翻了个白眼。
“抱歉，你别误解我。”许久，克尼闷闷地说，“我不是......不是赞扬合成霜，只是那种方法行不通。”
芮翎警惕地反问：“是吗？”
“你不知道，我们要依仗合成霜，才能卖梦，才能活下去。”克尼低沉地说，“自己造梦......也许吧，但人们只愿意为合成霜的买单。”
他低声说：“没有他们，我们什么也不是。”
“......”
这个说法似乎很合情合理。
论坛上的那些不也是吗？哪有那么多原创梦境受人追捧，只有仿写抄袭合成霜的剧情，人们才愿意买单。
无可厚非。
生存之道，可以理解。
但芮翎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
也许是克尼失落的语气，也许是他谈起合成霜时的艳羡，也许是他闪烁的目光，芮翎心底有许多怀疑疯狂冒尖，她却没有具体的思路在怀疑什么。
克尼看着她，像急于求得理解。
芮翎挤出一个笑：“啊......我知道了，你说得对，的确是这样的。”
她端起水杯狂喝，掩盖无言的尴尬。
克尼想必也感受到了这份尴尬，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嗯......时候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瓦尔沙应该还在总部，你们可以结伴。”
“好。”芮翎立刻说，巴不得离开这诡异的局面。
他们并肩走出酒吧，临行时克尼看看她，也挤出一个笑：“后天在市中心有一场嘉年华，我们要去参加，你也来吧。”
“嘉年华？”
“我们会利用这些大型集会散布售卖途径，”克尼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合情合理。芮翎咽了咽：“好。”
他们在总部门口分道扬镳，芮翎进去找查恩，克尼还要去街道另一头看拾荒者们是否有收获。克尼礼貌地和她道别，便匆匆离开。
芮翎往门里走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克尼的背影在黑夜中有些模糊。走过转角时，他似乎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
芮翎望着他，直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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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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