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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洪亮急催,引得入门的乞儿也驻足观望。
不远处跑来个拉客的包车,上头坐着个探出半边身子,急切呼喊的男人。身着青袍官服,大幅度挥动着胳膊,正卖力地想唤回松影入门的脚步。
松影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咧唇惊喜道:“探生?你如何来了?”
见他退了出来,魏探生才收回探出的身子,待车停稳了,从钱袋取了钱递给车夫,作揖道谢后便急匆匆到松影面前。
样子一看便知是才从宫中出来,臂弯靠着笏板。但一见松影便展颜作揖,没有半点生分样。
魏探生:“本晓得望舒近日必是事务繁多,傍身不得闲,昨日一别就想过些时日再扰。但你走后突然发现有事未了,今日匆匆入宫一趟,想来心中还是不安,便寻来贵府上,怕是要叨扰一番了!”
“探生何出此言?”松影忙抬手将人请起,侧身朝内作了个请的手势,道,“瞧你如此匆忙赶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快快入府再谈。”
魏探生起身点头应下,抬头方要往里走便见了门槛处的乞儿,愣了下,又转身疑惑地看着松影,问道:“望舒兄……这位是……”
“哦!”松影仿佛这才想起乞儿来,忙上前抬手指着乞儿,介绍道,“这是我不久前结实的好友,名唤扬灵,苏氏之后。今日接兄弟回府,途中遇了便邀到家中做客。”
他说完又立马扭头看向乞儿,飞快得眨眼试了个眼色,道:“这位便是我曾向你提过的那位新进的户部员外郎,魏探生。”
乞儿会意,躬身作揖,笑道:“早闻魏先生之名,往日听说是位卓绝才子,心中已是敬佩万分,如今一见才知何为文风胫骨,气度不凡。”
“苏小姐谬赞!”魏探生见其躬身也忙抬手行礼,闻其夸赞之言直接羞得耳根子有些泛红,想不到竟是个面皮薄弱之人。
“好了好了,客套话就别在门口说了,先入府吧!”
松影伸手拍了拍魏探生的肩膀,将人拉起来,搭着肩往屋里推。乞儿看着勾肩搭背的二人,也点头应下,转身往里走。
申府入了大门便是被廊围着的小院儿,连过两条门廊才至主厅。
松影引二人落座,自己也就堂内坐下,并不入主座。府内下人送来茶水奉上,而后便在松影一挥手后齐退了出去。
松影把着杯盖刮了刮沫,道:“有人在边儿上侯着总不自在,这样咱们讲话也方便些。”
魏探生:“是……”
乞儿:“……”
魏探生虽如此应了,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即使没有直接用目光扫视,乞儿也懂,这是嫌她碍眼了。
但松影听了这话只是痴痴喝茶,并未做出什么反应。乞儿心中怒骂:“喝喝喝,热茶入喉也不怕烧喉咙!”
即便如此,松影也是不痛不痒,如全然不明场上暗自流窜的各路心思般。
终于,在一众沉默中,乞儿忍不住了。
她假意扭头四周查看一番,问道:“西泽呢?入府后就没见过他。”
松影闻言才抬起头,不紧不慢道:“他不是还在闹脾气吗?这会儿该是将自己闷在屋子里头的吧。”
“……”乞儿听他这回答更是气急。
难不成回了申府,这人也成了智障吗?!
“敢问……”
旁的魏探生见二人开口了,也适时道:“二位口中的西泽便是望舒兄的兄弟?”
“没错。”
见魏探生开口了,松影才松了刮沫的手,整个人正色许多,笑道:“从前跟你提过,但是未生活在一处,所以没能引二位见面。今日本是个机会来的,但无奈他正闹脾气,恐说些痴话惊扰了你,还是另择日相见吧!”
“嗯,这样也好。”魏探生点头应是,又玩笑道,“我也正担心叔叔般的年纪与之不合呢。”
“怎么会!”松影“哈哈”笑了两声,转眼总算注意到乞儿。
对他装傻充愣的表演早已不满,乞儿表面上装得得体,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松影收了笑,道:“不过西泽如今情绪当真不好,恐是对突然被接回来不满……”
魏探生:“那这可如何是好?”
他面上的担心不是假的,在他心里,怕是真将松影当做了挚友。
魏探生又言:“要不然今日我先不打扰了,待过几日再来……”
“不必如此。”乞儿闻言起身。
既然松影非要如此演下去,她也只能硬接了。
乞儿朝魏探生点头示意了一下,才道:“二位继续,我去看他就好。”
魏探生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一时竟连点头回礼都忘了。
松影厚颜笑着:“哪便有劳了。”
“……”
乞儿面无表情应下,迈腿出去。临了还听了屋里魏探生开口:“望舒与苏小姐……”
为了快些避开,她走得很快,之后的话便没听清了。不过也无事,反正松影会胡扯过去,届时她就是个半途结交的朋友罢了。
乞儿一人在府内转悠着,说是去找西泽,但她并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儿。
行至半途,有男仆从后头追了过来,在她身前行了礼,道:“小的给苏小姐引路。”
乞儿看四下无人,这人紧跟着她的脚步来此,想必是受命前来,便不做推辞,只道了声:“有劳。”
跟着其拐了几个长廊,穿过几个拱门,总算到了。
原以为西泽会窝在屋里,没想到他竟然就在院子里悬的秋千上坐着蹑脚。
男仆功成便躬身退了,她点头谢过后便抬脚往院儿里去。
西泽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自她入门就有意无意地伸长脖子往外瞧,直见了乞儿身后没人才从秋千上下来。
西泽:“乞儿姐……”
乞儿:“???”
他语气里带着溢出顶的委屈,又有几分惊喜。
原以为气头上的西泽会起身怒摔门而入,或将她避于庭外,结果都没有。
西泽道:“你竟然会来看我!”
“……”
乞儿挑眉,往里走了几步,道:“看来我不该来看你?”
“不是不是!”西泽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有些慌乱地四处扫了一圈,最后重新将视线锁定到秋千上,拍了拍,道 “乞儿姐你坐这儿,坐这儿!”
他一改在马车内避之不及的态度,转的热情备至,伸手献宝似的指着腾出来的秋千,招呼人过去入座,让乞儿都怀疑这人是被夺舍了还是生就的精分。
乞儿顺着他的话坐下,西泽又立马转身去了屋里,边走边道:“今年松影哥府上的香瓜特别甜,我给你拿!”
乞儿:“……”
倒是懂得尽地主之谊。
西泽:“是不是有点渴?我给你拿水!”
乞儿拿着香瓜:“嗯……多谢。”
西泽:“从前我在这儿留了竹蜻蜓,我给你拿!”
乞儿愣住:拿竹蜻蜓做什么?
不过转眼人就缩到了屋子里,只能对着空荡荡的院儿低声道:“……有劳。”
西泽快手快脚地跑进跑出,短短几分钟,隔了秋千两米左右的地方已经摆上了一张小桌上头是各式吃食玩具。
乞儿不禁心想:这也太殷勤了吧?
搞得她像个地主似的,来百姓屋里指使人做这做那就算了,还要将人家的宝贝都抢来。
竹蜻蜓是竹条编就的,街上随处可见,是最简单,最寻常的样式。不过西泽递给她时像是将最珍贵的东西献出去似的,以至于她捏在手上,既不想把玩,也不好放下。
许是不感兴趣的表情太过直白,西泽转头又想走。
猜到他又要拿小玩意儿出来,乞儿实在看不下去,叫停了他。
乞儿:“西泽,别拿了,你一直来来回回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啊?”
西泽闻言愣住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片刻,转了方向绕到她身后,拽着秋千绳子,低声道:“那我给你推秋千好了……”
“……”
这孩子,多动症吗?
他刚说完不等回答就拉着绳子往后扯,乞儿直接站起身来。秋千瞬间失力,轻飘飘的被拽走,西泽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往后摔了个跟头,紧接着被荡起的秋千坐板“咚”的一声砸在了脑门上。
西泽:“哎呦!”
乞儿:“……”
这声音与木头撞木头一样儿一样儿的。但她发誓,真不是故意的,她原只是想让西泽安分点儿。
“你没事吧?”乞儿上前两步稳住乱晃的秋千,又向西泽伸出手,有几分歉意,但声音冷冷的,也听不太出来。“我拉你起来。”
“……”望着面前主动递来的手,他想抓住。抬眼却被一对似在凛冬寒湖中泡了数年的浅淡冷眸皱眉望着,他又悻悻收回想法。“不用不用,我没事,我自己起来!”
“……随便你。”乞儿收回手,站在一边将晃荡的秋千稳住,以免他受到二次伤害。
西泽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抬眼却有些闪躲。
乞儿走到一边的小桌旁,将上头的东西往里收了收,靠在桌边道:“你不是在闹脾气嘛?还以为会被你赶出去,结果你跑上跑下跟个秋儿似的。”
“闹脾气?”西泽愣住,歪着脑袋不太懂的样子,“我没有闹脾气啊。”
“嗯?”
那哪个哭闹着不肯吃饭,还被苏青揍了一顿的是谁?
西泽垂着头,声音低了一度,“不是我闹脾气,是苏青姐和松影哥生气了,我害怕才不敢说话的。”
“……”
乞儿沉默不语,这与她在竹舍外头听到的可不一样。
“乞儿姐。”西泽突然拔高了些音量,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是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嗯?”
乞儿应了一声,抬眼正对上他的视线,想认真听他讲话。但这样一来西泽又垂下了眼,有些犹豫。
见此乞儿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什么事?大男人别墨迹,有什么话就直说。”
西泽还是嗫着唇,嘀嘀咕咕道:“……松影哥说我还是孩子呢,没有及笄就不算男人。”
“……”乞儿心道什么歪理,翻了个白眼别过头,“随你的便。”
“别呀……”西泽抬起头,伸手展成个大字,作势要将她拦住。
但乞儿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倒是他这动作叫人不解。
乞儿扯了扯嘴角,道:“要抱抱?”
不合适吧……虽然没及笄,但看起来也不小了。
“不是不是。”西泽羞赧地放下手,也察觉到自己动作有些大了,尴尬地搓了搓鼻子,又沉吟片刻才下定决心般问出口。
“乞儿姐……是松影哥叫来看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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