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性妖

　　吃完东西，稍作休整，夏南山接过沈招摇递过的衣服看了看，又递还给他。

　　表情坚定而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和他扮作一对丫鬟仆从的计划，依旧穿着自己的一身脏兮兮还有几处破损的道袍准备出发。

　　临走前她突然向曾经甘泉村的方向望了望，从怀中掏出四张定字符，抛入空中，手里画了个土地相守咒，口中默念起来。

　　“敬请此间土地神，仔细守把水火门，往来大路随我走，此间行迹不透人，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

　　四张符纸飞上天空，转了几圈又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飞去，继而‘通’的一声扎入土里，一阵金光后归于平静。

　　“你不是说不撤掉隐村法阵吗？”沈招摇不知她此举何意。

　　“黑豆迟早会腐烂，如果没有人定期来更换黑豆，只怕有一天这里会突显巨坑。所以我用土地相守咒保黑豆百年不烂，长借此道，阵法不破。等我能搬山填海再来永久解决这个问题吧。”

　　夏南山此刻真心希望自己的道法能再精进一些，不再用这些一时之技。

　　沈招摇不明觉厉的点点头，接着问：“我们往哪个方向走呢？是沿着前方小镇的方向一直走吗？”

　　夏南山摇摇头：“不知道，随缘走吧。”

　　“你不是要去北地？随缘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沈招摇略感无语，他掏出一个黑色有刻纹的木棒，递给夏南山。

　　“这叫指迷木，是我们招摇山的迷榖树枝制成。你拿着它，心里想着要去的地方，它就会为你指明方向。”

　　夏南山接过来看了看。

　　一根黑色削成锥子状的长木条，上面遍布米色条纹，如同一只长着花纹的细长小鱼。小鱼肚子的正中位置穿入一截短木条，手捏着短木条，小鱼便可随意旋转。

　　夏南山略作沉思，小鱼围着短木条顺时针转起了圈圈，转了几圈又逆时针转了起来。

　　她看着小鱼发了会呆，又递回给了沈招摇。

　　“你不是想去找余淼吗，你拿着，先按你的方向走。北地的景山…反正也没长腿，跑不了。”

　　沈招摇接过指迷木，心中有些高兴。他闭上眼睛默想了一会，小鱼快速旋转起来，几圈后鱼头晃晃悠悠堪堪停在了西北朝向。

　　“正好是我早上去的那个镇子的方向，二十里路，不算远，我们出发吧！”

　　于是两人悠悠然的荡着双手向西北方走去。
　　沈招摇说的镇子，并不大，但是说的上繁华，街道两边都是小饭馆，旅店和各种杂货铺。

　　夏南山东逛西看的好不兴奋。

　　她走到一个卖各种缝制的布袋子，手帕，香包挂件的摊子前，饶有兴趣的翻看起来。

　　摊子的正中间摆着一个灰色镶着红边的布包。

　　那布包四周缝了好几圈线，一看就很结实；旁边还有个大口袋，一看就很能装；颜色是近蓝的灰色，一看都知道很耐脏。

　　夏南山觉得合用又合眼缘，十分喜欢。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正满脸带笑的招呼着南来北往的人来看她卖的东西。可看到夏南山用手摸着这些布制品的时候，她的面色沉了下来。

　　“不买不要摸，我这些是布做的，很容易沾上灰的。”她尖着嗓子说。

　　夏南山抬头望望她，又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脏衣服，不在意的笑了笑，继续一只手翻看着布包，头也不回的向背后的沈招摇伸出了另一只手。

　　可惜她没有感觉到有铜钱纸钞放在自己的手里，却被沈招摇拽着袖子在摊主鄙夷嫌弃的目光中被拽到了一边。

　　“你没钱？”沈招摇低声问她。

　　“我身上就剩这一身破道袍了。”夏南山回答。

　　“可我也没钱。”沈招摇说的坦然。

　　“你钱呢？你不是卖了几年酒吗？”夏南山满脸疑惑。

　　“我怎么可能真的出村卖酒，那些酒是我自己喝了。我们狌狌一族，称得上是千杯不醉。”沈招摇竟有几分自豪的炫耀了起来。

　　夏南山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误了全族迁徙的时辰，被独自一个留在招摇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本来还有一些钱的，可是留在酒窖里了。谁能想到你斗个妖能让整个村子塌进地下呢！”

　　沈招摇看她面带不满连忙解释。

　　“那你早上的吃食，身上的衣服哪里来的？”夏南山问道。

　　沈招摇把原本已经很低的声音又压低了三分：“偷的。”

　　他扭头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接着说：“吃的是从店里顺的，衣服是从一家大户后院晒衣杆上拿的，幸亏我动作快。”

　　他比炫耀自己千杯不醉的时候显得更加得意了。

　　夏南山感到自己任重而道远。

　　难怪他说只有这样的衣服，这小妖果然是个初出山里，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啊。

　　那厢沈招摇还在低声细语：“你要真想要那包，晚些我拿给你，也就是一阵风的事。”

　　“打住，不用，我们当务之急是先赚点盘缠。大家口袋里都是光光的话，倒不如趁早风道扬镳各走各路来得方便自在。”

　　夏南山立刻出声制止他继续‘拿’的念头。

　　“你带着我一起难道是为了我的钱？”沈招摇满脸不可置信。

　　“不然呢？我图你妖力低微？图你我情深意厚？还是图你现在是个孩子？”

　　夏南山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出言嘲讽。

　　沈招摇不说话了，气鼓鼓的站在一边。

　　突然，夏南山眼睛一亮，看着一家饭店对沈招摇招招手：“有办法了。”

　　沈招摇随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饭店两层楼宇，青瓦白墙，木头镂空的大门对着大街向外双开。

　　门上高挂着个蓝底红边的招牌，上面用金漆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多福楼”。

　　门口墙边贴着一张红纸，还站着两个拿着白巾，点头哈腰的店小二。

　　店外人来人往，店内人声鼎沸，眼观耳听，触目所及的都是一片热闹。

　　“化……缘？”沈招摇不确定的猜测道。

　　夏南山白了他一眼：“刷盘子！”

　　说完也不叫他，兀自向饭店走去。

　　沈招摇连忙自己跟上。

　　走到店门口才发现墙上那红纸写的是：‘现招杂工数名，负责后厨帮工和前堂招揽食客事宜，可短工，包食宿，工钱日结。有需进店详谈。’

　　沈招摇看看门口小二的穿着，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仆人装，转身就想走。

　　夏南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后颈领口。

　　“小狌狌，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在后厨一展所长，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正是饭点，店内坐满了客人，热气腾腾，饭香四溢。

　　他们一走进去，就先被各桌上琳琅满目的多种菜色定住了双腿。

　　“吃饭还是问工？问工跟我来。”

　　门口的小二十分有眼色，看二人的打扮已知不是来店里吃喝的客人，直接把他们领入柜台后交给了掌柜。

　　掌柜看看夏南山，又看看沈招摇，似是不满意，又似是满意。

　　“你看上去倒是个脑子机灵腿脚快的，可以留下当个小二。但是这位道长我们这里可用不到。”

　　他对沈招摇点点头，又对夏南山摇摇头。

　　夏南山现在真的有点后悔自己拒绝了沈招摇包袱里的丫鬟服。

　　她赶紧上前对掌柜说：“掌柜，后厨的活我很熟的，不管是备菜还是洗碗，砍柴还是打扫，哪怕需要烧几个简单的菜，我都没问题。以前我可是负责整个道观的饭食呢！现在需要些继续修道的盘缠，所以绝对会努力做活，而且我是修道之人，人品也是值得相信的。”

　　掌柜打量下她，似是研究她话中真伪，见她摩拳擦掌，一脸诚恳，终是点了点头。

　　“你这衣服得换下，奇奇怪怪的。我们这多福楼可是镇里最大的饭店，后厨也不能有邋里邋遢的人。跑堂会发统一的衣服，后厨不管衣服可是也得有个后厨工人的样子。后厨每天二十个钱，跑堂每天三十个钱，做满一个月可以涨十个钱。吃的一天管三顿和其他伙计一起吃，你们虽一起来的，住可得男女分开住在后堂通铺。没问题的话就跟着阿田一起进去先安顿下来。”

　　夏南山连连点头，看似满意的不得了。

　　沈招摇在听到自己每天居然比夏南山还多赚十文钱的时候，就已经忘记其他不满，沉醉在这点洋洋自得里。

　　“那你们先去把自己打理干净，下午就开始上工吧。”

　　掌柜说完就低下头不再理他们，那个叫阿田的小二带他们来了后堂。

　　夏南山问沈招摇要来早上拒绝的衣服，沈招摇想笑，但又识相的忍住了。

　　中午再见面时已经是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了。

　　夏南山换上那一身浅粉色的丫鬟装，居然看起来并不好笑，不但不好笑还有一点好看。

　　浅浅粉色的交叠领口显得她纤细的脖子更为修长，本不大的脸更小了，眼睛更亮了，连脸上总是满不在乎的表情都乖巧了几分。

　　粗布的腰带紧贴着以往总是被宽大道袍遮掩的腰身，显得腰身婀娜，如杨柳般纤细柔美。

　　沈招摇本已做好打算，要像早上她嘲笑自己的仆人装一样去嘲笑她，此刻却目光呆呆的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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