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直，我掰的？

　　此时已经临近开会时间，参会的人基本到齐，见到这边有动静，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司总，我、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石应川脸僵得像块石头，好不容易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哦，是吗？”司严冷着脸，语调却很散漫，“既然是开玩笑，那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看看这个玩笑是不是有趣。”

　　在司严强大气场的压迫下，石应川身体微微倾斜，单手扶着桌面才堪堪站稳。

　　司严又瞥了眼支支吾吾的石应川，脸上的肌肉细微地动了动，那是一个耐心告罄的表情。

　　他一边往会议桌的主位踱步而去，一边开口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由我来说一些最近在公司听到的笑话吧。”

　　说完这句话时，他正好走到主位。

　　会议室里很安静，连司严拉开椅子时，椅子和地毯摩擦的声音都十分清晰。

　　“坐啊。”坐在椅子上的司严状态松弛，仿佛刚才能让空气凝固的杀神不是自己一样。

　　原本还站着的人立刻坐下，石应川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迟钝地坐回到位置上。

　　苏昀没去管石应川，和所有人一样，将目光投向了司严。

　　会议室有两个门，刚才司严是从会议室后门进来的，门正好在苏昀位置的后面。

　　主位侧边是正门，而且这个门离电梯最近，按照动线，司严从顶楼坐电梯下来，最先经过的应该是前门，可司严却多走了几步，从后门进来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操作？

　　怎么有种班主任巡班的既视感。

　　司严该不会就是想要模仿班主任，暗戳戳搞突袭，目的就是想看看大家有没有违反“课堂纪律”说小话、开小差。

　　没想到一抓一个准，果然抓到了一个说“笑话”的石应川。

　　真是好腹黑啊，苏昀忍不住学赌王发哥，在心里给这位心机霸总鼓掌。

　　不过话说回来，门就在他后面，他看不到司严很正常，可康斯年当时应该是能看得到司严从后门进来的。

　　如果不是康斯年装糊涂，说听不懂什么“飞船”、“嫁衣”之类的话，石应川也不会发表有关“靠山”的直白言论。

　　康斯年多少也有点故意的成分。

　　司严看大家都坐好后才开口：“我来说说我最近听到的笑话吧。”

　　他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自带一种令人信服又畏惧的气场。

　　“先说个最好笑的，有人说，我任人唯亲，空降了一位设计总，以及一整个设计1部。”司严勾起嘴角，却不见一点笑意。

　　方柯就坐在离司严不远的位置，大家听到这话视线都不自觉落到他身上。

　　苏昀坐得靠后，没有收到多少目光的打量。

　　“是不是不好笑？”司严看大家没有反应，面露不解。

　　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司严理解地点点头：“嗯，其实，我也觉得不是很好笑，所以这应该不是玩笑话。”

　　这句话直接推翻了石应川“开玩笑”的辩解。

　　“既然不是玩笑话，那这就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司严说。

　　他仅用几句话，就把一个藏在桌面下的矛盾挑到了明面上，不但打脸了石应川，还让大家不得不跟他一起正视这个问题。

　　苏昀心里又学着赌神发哥鼓起了掌。

　　司严看了看表，此时正好到开会时间，“既然是个严肃的问题，又跟公司有关，那我们就在会上讨论吧。”

　　不少人诧异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种流言蜚语，拎到台面上就算了，怎么还让大家讨论上了？

　　苏昀瞥了方柯一眼，方柯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一脸谦和，没有任何不自在，看样子早就跟司严通了气。

　　就算没有石应川，今天开会也一定会说到这个话题，只不过石应川正好撞到了枪口上，司严索性拿人开刀。

　　“不用拘谨，畅所欲言。”司严扫过左右两边的高管。

　　“咳~”有人出声，是坐在方柯旁边的建模中心负责人Sandy，“我们部门跟设计中心接触最多，我就先说说吧。”

　　在幻方程加入KG前，Sandy跟方柯有过不少对接，那时候幻方程还是星途设计的主要外包公司。

　　而且Sandy属于技术型人才，不喜欢搞虚的，实事求是是大家对他的一贯认知。

　　他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描述了方柯及幻方程在加入KG前后的实际情况，表达了整个建模中心对幻方程的认可。

　　“……，尤其是现在1部的组长Elliot。”Sandy说。

　　苏昀没想到自己会被cue，腾地坐直身体，抿直的嘴角带起一点点弧度，露出几分迷茫和局促的真诚。

　　会议室里不少人，包括司严在内都看了过来。

　　苏昀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浅笑，眼睛扫过打量他的人，心里有一万只尖叫鸡发出爆鸣：“求求，大家不要看了。”

　　他不是社恐，却是个实打实的i人，不喜欢任何抛头露面的事。

　　在目光扫到司严那里时，他看到司严握拳按了按嘴角，像是想笑又不敢笑。

　　苏昀：……

　　好嘛，为什么这家伙做的局，受到暴击的却是他。

　　Sandy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苏昀的优点：“真的，我就没见过有哪个画师像Elliot那么细心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我们部门的人只要是接触过Elliot的，都这么说。他在我们部门受欢迎的程度，都超过了我。”

　　原本还在偷笑的司严忽然不笑了，敛起眉眼看向Sandy。

　　Sandy继续：“你们还记得不久前星途刚出的那个游戏角色吗？就是机械星球，大爆的那个混血角色。”

　　大家纷纷点头，还有人出声：“记得，这个角色是近两年来好评度最高的。”

　　这时，落在苏昀身上的目光减少，苏昀悄悄松了一口气，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喝水的间隙，他余光接收到一道很难忽略的目光。

　　他挪动视线寻找，发现是司严在看他，眼神有些晦暗，不过很快就移开了。

　　苏昀慢慢地把水咽下去。

　　司严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一个混血角色而已，不会产生了什么不好的代入感了吧。

　　“是啊，那你们知道在幻方程参与设计前的一年，星途的角色被多少玩家诟病吗？”Sandy又问。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不美好的回忆，有些生气地把笔甩到笔记本上，“被诟病就算了，还说是我们建模中心做不出效果。画出一坨屎，让我们建出一朵花，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咳嗯。”司严身旁的助理Aaron发出一声提醒，意思是让Sandy注意措辞。

　　“本来就是，设计烂这口锅我们可不背。”Sandy小声嘟囔一句，又大声说：“自从幻方程加入之后，画风才终于好起来，不信你们问问宣发和售后，是不是投诉和差评直线下滑，好评直线上升。”

　　宣发和客服的负责人连连点头。

　　“数据说话。”司严用笔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

　　宣发的负责人举手，让行政帮连接投影：“那我来汇报一下，自从采用了幻方程的设计之后，最近一年来网络上针对星途画风的舆论很明显的由坏变好，截止目前，在主要网络媒体平台上，这种转变率已经达到80%，这是我们在各大网络平台摸排收集的舆论数据和投票数据。”

　　投影中，几个标准的柱状图和饼状图，显示这一年多来，星途这款游戏口碑的转变。

　　“另外，Thomas之前还让我们对幻方程设计的角色、场景等元素，做了详细的问卷调查，这些问卷大部分是由玩家参与完成的，满意度及受欢迎程度出现了断层式高分。”宣发的负责人继续汇报，并调出了数据。

　　之后，客服的负责人也汇报了近期收到玩家的意见反馈，其中被提到最多的，就是希望KG的设计水准能就此稳住。

　　与设计中心有关联的部门最后都给出了比较正向的评价，连行政和人事也说方柯以及方柯带来的新同事很好相处。

　　司严全程都没有发表任何指示性的看法和意见，相比会议主导，更像个稳坐钓鱼台的布局者。

　　他根本无需亲自出手，就把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大家面前，这相比于直接维护方柯，或者揪出传谣言的人进行惩罚更有成效。

　　等所有人都发言汇报完毕，他才稍显困惑地敲了敲手中的笔：“既然大家对设计1部都没有什么意见，那这个‘玩笑’是谁传出来的呢？”

　　众人眼神交流，这么明显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有人眼红，故意搅混水吗？

　　有几个大胆的，视线已经往石应川那边瞟。

　　石应川低着头，下颚紧绷，握着笔的手有青筋凸起。

　　苏昀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最近他听到很多难听的闲话，司严提的这个“任人唯亲”还不是最难听的，甚至还有人说是他用美色.诱惑了司严，所以幻方程才能空降上位。

　　“不是‘玩笑’的‘玩笑’传遍了整个公司，让一些无法看清全貌的普通员工，误解了KG一直以来坚持的理念以及晋升方式，为了公司稳定以及未来的发展，还请各部门负责人回去后好好传达一下会议精神。”司严语气缓和，姿态也很放松，可却没有一个人不敢认真听。

　　“我还希望人事能好好查查事情的始末，是谁先开的这种‘玩笑’，又是谁特意把这种‘玩笑’传播得到处都是。”

　　人事负责人点头应声：“是，我们会好好调查。”

　　“咔嚓。”

　　苏昀听到东西掰断的声音，他循声望去，见到石应川手中的笔断成了两截。

　　哼，知道害怕了吧？

　　他心里有种不宜言说的痛快，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不过手上的笔却转得欢快，视线转回去时，正好跟司严的目光对上。

　　司严立刻移开了视线，嘴角动了动，似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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