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成长实录

作者:宫爆猫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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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进异世拯救他


      15

      安娜抿着嘴唇在门外站着,她有点不敢确定这个时候里面会不会出现其他人。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安娜吓得跳到了一边,后背抵住冰凉的石墙。士兵摸着后脖子,有点意外:“你是哪个区的,站在这里干什么?现在所有人都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待着。”

      “长官,我是c区的,刚刚480号说他肚子疼让我帮他回来拿点东西...”安娜笑得有些勉强。士兵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不要乱跑。”

      “好的,长官。”安娜目送他离开,用力握住门把手钻了进去。房间内没有人,简直就像出门捡到了十盒香皂,还没有被人发现!

      安娜坐到一张搭着棉被的椅子上,鼓起嘴巴长呼一口气。今天的事绕的她有些头晕,首先,那个长着一对角的红眼男孩是谁?那只角绝对是凭空出现的,那眼睛也不是什么高级染料画上去的。那衣摆下暗红色镣铐,活生生的妖孽....

      “啊——快逃!”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安娜跑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地宫要塌啦!魔鬼!他要出来了!”

      “快走!”

      安娜一愣,随即就感觉到自己脚下正在微微摇晃,要...塌了?安娜回过神来,猛地把门推开。她三步跑到栏杆那儿朝下看。乌泱泱的人头像是一颗颗黑色棋子在棋盘上移动。安娜本想找到四七一或者元五,结果自己就被人推了一把。“快走啊,还傻站着干嘛?”

      她赶紧跟上那人,一看居然是一个穿着士兵制服的男人。“发生什么事了?”

      “地宫要塌了...”

      “怎么可能?地下城这几十年里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她说的没错,地下城曾经被戏称坚不可摧。士兵连眼神都不给她,一门心思往前冲,“听说有人把魔鬼唤醒了...”

      “消息可信吗...”安娜不安极了,她想到那个孤零零站在台阶上的男孩,难道他就是魔鬼?“当然,这可是元五大人说的,她让我们所有人都迅速离开,不然地宫塌了就得被卖在这里了!城主大人一定派了人来救我们,我们赶紧出去就好,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天哪,谁踩了我的脚?”

      “我的头发...头发缠到谁的扣子上了!”

      安娜随着人潮涌出,差点没被一个肥胖的男人给压扁。男人朝她这边靠过来,所有的重量都放到了安娜右肩上,安娜白着脸伸出左手——一点一点推开他的背。“先生,我快窒息了。”安娜好不容易将脸从他后背上挪开,探到空隙处喘气。一声巨响——那让她惊叹的巨大窗户上掉下一块石砖。

      众人齐齐惊呼。

      接着,又是一块石砖砸下。

      人群开始躁动,安娜看见石砖下有一截小小的手,她脑子一热迅速推开不断涌上来的人,凑到石砖旁,安娜开始感谢自己这一身力气,她那劫后余生的微笑只维持了几秒钟,因为石砖下有个扁扁的尸体。

      那截手腕是孩子身上唯一完好的地方。安娜有点想吐,闭眼、迅速睁眼,赶紧站起来继续往出口跑。她强迫自己忘掉那个画面,但下一秒就感觉后空被异物堵住,她尝到了胃里的酸味。必须离开这里!

      “不好啦!塌了!”

      “救我!!”

      安娜抓住身边人的衣服被动地跟着他们往前走,听到那几道凄惨的叫声下意识回头看,数不清的石块落到地上,一排排黑色棋子倒下了,惨叫声在环形空间内回荡。她脸皱成一团,想到了那个士兵说的话。

      “是魔鬼醒来...谁放出来的...”

      如果地宫因为魔鬼而坍塌,那么那个男孩是否就是魔鬼,而自己是不是造成这一切都凶手?凶手...她瞪大眼睛,心道:怎么可能是我,怎么可能?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她不敢想象那个小孩的惨死会是因为她,只要一想到那个糊状的血肉,她就一阵寒颤。

      乞求上帝若能听到,我愿这一切都没发生。

      安娜随着其他人一起跑出那窄小的甬道,终于捡回了点神志。她大口喘着气,微微弯腰用两只手撑住膝盖,脑袋低到要掉下去了。安娜一幅跑完长跑的样子,找了个墙角靠着,盯着天空。怎么感觉天上有个小燕子?不对...好像是...安娜坐起身,一股不想的预感窜上兴头。那明明就是飞机!

      飞机越来越近,有人也注意到了它,指着飞机大声说:“是城主派人来救我们了!”

      安娜舔了舔右边的牙齿,目光在人群中迅速一扫。元五不在,自己也不能和城主离开,必须赶紧溜走。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什么疲惫的感觉,于是悄悄地靠着墙一步一步离开他们的视线。

      很快,当安娜还在纠结是走左边还是走右边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安娜抱着胸懒散地扭扭脖子时,她听到了人们的叫喊声。安娜闭上眼睛,加快脚步。

      安娜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暗,她终于看到了曾经住过的那家旅店。对一个害怕极了的人来说,熟悉的事物能给人一点安全感。她摸了摸口袋,出门前给自己准备零钱,该计划已执行!安娜满意地微勾唇角。现在她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托着一身臭味,安娜无视老板异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钥匙。推开那扇象征世界和平的门——她飞快地带上门仰躺在小床上。

      哈!世界和平!

      又做梦了。安娜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你是魔鬼吗?

      “噗——她在说什么啊?”

      安娜有点尴尬,原谅她不小心把心里那句话说了出来。她循着声音找过去,看清了一脸憋笑的男生。不是她们班的同学啊。安娜抬眼看了看教室的门牌,这是自己的班级啊。安娜又看了眼其他人...怎么全是不认识的。

      “你叫什么名字?”安娜轻轻问。

      “同学,他叫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刚刚还在门口叫他呢。”男生挤眉弄眼地靠上去,惹得“魔鬼”皱眉不着痕迹地理了理头发,挪动脚步。

      安娜啊了一声,低头注意到手上的书。“三年一班,蒋舸,高中数学...”数学...啥玩意?

      “原来叫这个名字...梦里我还给他取了名字?”安娜心道奇怪,扬起手里的书,低到他跟前。“给你。”她微微抬高下巴,明亮的眼睛中闪着几分狡黠。

      三番两次在梦里遇到他,实在很有缘。咕噜咕噜,安娜的肚子响了起来。蒋舸的目光移到她校服上的涂鸦。一只被黑色马克笔画得肥溜溜的小狗,正等着圆滚滚的眼睛托腮望着他。蒋舸觉得这小狗还挺像它的主人的。

      安娜肚子又咕噜一声,这下她意识到自己是饿了,下意识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一个熟悉的书包被主人挂在椅子上摇摇欲坠。安娜走到最后一排,却发现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座位是空的。

      然后她就醒了。她看向窗外。此时的天空已经蒙上一层面纱,霞光笼罩着的人们身上发出淡淡的金光。安娜推开窗户透气,顺着小窗去寻找红光四射的地方——天上像被人用刀凿出一道道伤疤,露出土褐色的缝隙,缝隙外晕染着橙红色的光芒,一座座半圆形的建筑物上空弥漫着橙红的雾。源源不断有橙红的烟雾向上升起,汇进那越来越大的缝隙里。

      安娜收回视线,钻进厕所冲澡。关掉水龙头,她把内衣扔进水盆中,加了三袋洗衣液任由它泡着。自己则套上大衣,钻进被窝里,柔软的毛呢大衣紧贴她的身体,好像从另一个意义上回归母体。

      这一觉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安娜睁开眼睛,听到了手风琴的声音。她拉拢大衣,赤着脚走到窗边,突然,安娜感到呼吸不畅,她裹紧了大衣,如同被人从母亲怀中赤裸地抢出来一样感到不安。她看到了一群怪物。

      城市的上空盘踞着一群大小不一的人形怪物。

      就在这时,其中一只猛地回头朝这边飞来。安娜尖叫一声探出身体去关窗户。好在,这只怪物只在窗外浮着,那只巨大的嘴巴就这么大大的张着,露出厘米几颗尖尖的牙齿。这时,安娜才看清这是个什么怪物。

      他和人类的身高体型并无两样,但是他没有眼睛,从头顶到下巴都被一层褐色的肉给包裹着,只露出嘴巴上方的十字形白色骨头突兀地衬着那土褐色。脖子为了一层黄色麻布,布上还有一个三角形印迹,麻布之下就是他的骨头,裤腰带之下,是一圈破烂的麻布。看起来就像是实验室的人体标本自己给自己做了一身战斗服,还随身携带一柄长剑。

      怪物突然贴在窗上,一阵风琴声响起,他迅速离开。他的叫上带着两个金色圆环,被一根褐色链条连接起来。看起来像是监狱里所烦人的脚铐。难道是她看错了?怪物怎么会带这种妨碍他们行走的东西呢?

      安娜听到了自己突突的心跳声。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她看向下方的街道——怪物们用长剑刺穿人们的胸口,染血的长剑在霞光下十分耀眼,软虫一般的身体堆在沙土里。怪物们飞到对面房屋的窗户口,停留了几秒就飞到其他地方。

      安娜看向对面那间房屋,和她一样将窗户关得死死的,一点缝隙都没有。怪物不能进来,这个猜测使得安娜的目光继续追踪那群杀人狂。

      怪物们用手指捏住行人的脖子,摇晃他们的身体、欣赏他们因害怕而尿到沙石上的窘态。他们如同举起玩具,将人们对准太阳,用另只手上的长剑用刺下。血液溅到怪物的骨头上,红色的液体缠绕到白骨上,不断地顺着骨头流遍每一处骨节。

      安娜跑进厕所,吐了个干净。她站起身,惨白的脸上因为橙色的灯光变得柔和。安娜脱下外套,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她曾经无比厌恶这具异变的身体,她曾经幻想过如果其他人也能够体会到那种滋味该多好。可是这些天她看见了太多的悲伤,也拥有了友谊,心中的魔鬼好像退回了它的领土,安娜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既平静又快乐。

      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16

      蒋格雷好像身在一个黑匣子里,没有一丝光亮,他听到的是自己心跳的声音、气流从缝隙里窜入而后在四周徘徊的声音。他听到了马蹄声隔着数千里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中,他听见刀和剑、剑和戟的声音。他还想听到些别的,于是他听到了人民向国王三拜九叩的声音、听到了无数个国家和城邦建成和毁灭的声音。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蒋格雷猛地从黑暗中睁开眼睛。

      安娜换好衣服,推开窗户。天刚破晓,城市回复了以往的宁静。安娜这才推开房门,打算出去问问情况。她敲开了值班室的门,里面传出短促的呼吸声。安娜咳了一声:“老板,我是昨天的客人,找您有点事。”

      一阵脚步声靠近,房内站着一个颓废的男人。他淡淡地瞥了眼安娜,机械地扭起脖子看向她身边。安娜说:“就在这里说吧,老板,你知道昨天是怎么回事吗?您有看见那些怪物吗?”

      老板一脸欲哭无泪:“造孽啊!真是作孽啊!”

      “当初...”

      C城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百年前,这里是百花国的国都,国都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地下城堡,城堡内机关重重,王室耗费了百年的人力物力、用最精的兵、最严的法管制它。数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前来攻打百花国,人们都认为是百花国福运昌盛。直到后来,被一个误打误撞的士兵发现了地下城的秘密,原来那地宫之中,囚禁着一只魔物。

      他赤瞳黑角,白发三千如绸缎般盖在地上都显得厚实。长得也是妖冶无比。可是正因为这个消息流传出去,有人声讨魔物,勒令百花国叫出魔物,百花国国王下令杀死那人,并告知全国:魔物需要好好供养,否则惊扰他沉睡,国家就会毁灭。

      “你知道那一任百花国国王姓什么吗?”

      安娜正听得入迷,迫切地摇头,“姓什么?”

      “月,和城主大人一姓。”

      安娜眨眨眼,“难道城主大人是那位国王的后代?他听从国王的命令供奉魔物?”

      老板突然将食指放在唇中心,嘘了一声。“这是个秘密...那位国王的一位宫女本是奉命守在地下宫殿,没想到她爱上了魔物,甘愿守在他身边...她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是魔物却在孩子出生那天模样大变...迅速消瘦、衰老到只剩一把骨架。”

      “真是离奇得很!”老板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安娜又问:“那个孩子和宫女呢?”

      “没有人再听到过宫女的消息,你知道的,这没什么好打听的。倒是那个魔物...也许现在地宫里的那个...就是,也说不定?”老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半晌才拍拍自己的衣服。“这些也都是听别人说的。倒是你,你最好乖乖躲在屋里,不然就得在白天赶回家。地下城里一定出事了,昨日我看见了那群魔物!怪物!他们,只在夜晚行动。”

      安娜沉思片刻,打算收拾东西赶紧回家。她还有时间。

      当她跨出店门,前往车站时,那间昨晚住过的房间焕然一新,将她所有的痕迹抹去。店内的钟声敲响,指针指向九。老板突然抬起头,呆呆地走回值班室。

      安娜在售票大厅浏览着自己的车辆信息,买下最近一班车票。慌乱之中,她转身时撞到了一个男生。安娜抬头说了句对不起,刚想离开,衣服就被拉住了。

      “这个是...什么?”男生低着头,伸出那只蓄着又长又尖的手指指着安娜的车票,车票被他的手指压弯,但很快就自己折了回来,发出一声小小的清响。恩,是一个不屈的好车票。

      安娜往前走,以为他不会跟上来。没想到这人脑袋扭成用一个诡异的弧度,让人以为他脑袋长偏了。他那直挺得腰板面对着前方,两只长腿随着安娜的节奏往前走,只有那只脑袋!端端正正地朝着他的右手,安娜的方向。更加奇怪的是,他走路完全不用看前路吗?

      安娜收回目光,超门口走去。她只想快点回家,可是还要一会才发车。她蹲在车牌下,无聊地揪着杂草玩。不知道地下城那边的情况,一定很血腥。安娜庆幸自己早餐没有吃太多。一双普通的白色球鞋出现在她身旁。男生身上独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包裹住安娜。安娜震惊地看过去——是那个傻乎乎的男生。

      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退儿们那种恶臭味,而是一股夹杂着淡淡的汗味和花香的诅咒之息,到有点像梦中蒋舸身上的味道。安娜心底突然冒出一句话:这是青春期男生独有的诅咒之息,美好得让人想谈恋爱的荷尔蒙。

      这很不对劲,安娜不明白荷尔蒙是什么,但她也不觉得这个词用在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她默默想:也许这句话是对的,但可惜自己身上没有青春期女生独有的味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车呢。”安娜随意道。

      “什么是车?”

      安娜怔住,认真地、忍住想笑的表情说:“你在开玩笑吗?”

      “玩笑...是什么?”

      安娜笑得露出一排牙齿,眼睛弯成半月形,“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

      安娜感觉到自己已经快憋不住了,她直白的问:“你是在逗我玩吗?”

      她完全不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话。

      没人回答她,安娜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他说:“名字是什么?”

      表姐家刚满两岁的女儿都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难道这个男生是个呆子吗?安娜放柔了声音说:“名字就是别人称呼你的一个代号,比如我叫安安,你可以叫我安安,你呢?”

      男生沉默了会,用沙哑的声音说:“哦。”

      安娜看见大巴车来了,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站起身朝马路走去。她上车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多久身旁就坐了个人,安娜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男生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不知道。”

      安娜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他说话最好。男生突然开口说:“我忘了自己的名字。”

      安娜刚想睡觉,谁知道眼睛一闭就听到这突然的话,她点点,飞快地闭上眼睛。男生又说:“忘了。”

      过了一会..

      “我叫小木。”

      他侧过头看安娜,脑袋对准安娜的脸,看了许久。沉默在他脸上散开,他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鬼迷心窍地伸出手去摸那层玻璃。他以为自己的手可以穿过去的,想到这层玻璃竟然阻挡他,他气愤地戳了戳玻璃。

      安娜又被吵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垂着头的男生一言不发,而他身旁站着一位售票阿姨,正在喋喋不休地质问他。“不买票还上车?把钱拿来就算了,我就当这事过去了。”

      “没有钱。”

      眼见那位阿姨就要撸起袖子凑过来了,安娜按住额头叫她:“阿姨,我替他买了吧,你别生气了,他脑袋受伤了。”

      车子已经在过桥了,她可不想因为这个男生再扯出事端。况且这孩子一看就是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的。

      男生坐下后,突然对着正撑着脑袋看窗外的安娜说了句:“我叫小木。”

      “你想起了名字?那你记得怎么联系你家人吗、家庭住址呢?”

      小木沉默地摇头,玩着手指。安娜低头去看他的手指甲,两侧的头发落到他手背上。小木迅速缩回手,将拳头握得死死的。

      安娜疑惑地问:“怎么了?”

      小木摇头,那张苍白的脸上难得出现颜色。安娜问:“你指甲怎么这么长,要修修吗?”

      小木举起手,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中流动的液体发出有节奏地声音,修长的手指如同白玉,透明的指甲边缘在光线下闪着光。小木说:“怎么剪啊?”

      安娜叹了口气,像对待自家弟弟那样安慰说:“得经常剪指甲,不然会划伤自己的。”她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心智还在幼童的大男孩吧?安娜突然想到了蒋格雷,不知道如果他看到这样的“孩子”会不会用嘲笑的语气说,安娜,你可真行。安娜弯弯嘴角,心情好了许多。

      安娜想到书包有一个小隔间,放了很多日常需要的小物件,她拿出小剪刀扬扬下巴,目光落在小木手上,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这是一双干净到发白的手,就如同新生婴儿般柔软光滑,没有一丝污垢、伤疤、苍老的纹路。安娜认真地举起他的一根手指,不禁为拥有这样骨节分明的手指的主人感到骄傲。

      就在安娜用剪子一点点修理他的指甲时,小木也在注视着安娜。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像一个小小的玩具,这个认知让小木有点不开心。于是他抽回手,安娜差点就要划伤他了。她皱起眉头问:“怎么啦?差点就要划伤你了。”

      小木看着她的表情,想了想又伸出另一只手。安娜笑着问:“你好傻呀,那只还没剪完呢!”

      小木不想承认,小木抬眼望窗。

      大巴车停在安娜家门前,她看着这个精神饱满、对什么事物都兴致勃勃的男孩问:“我到家了,你要去哪里?”

      天色已晚,他又什么都不懂,说不定等会一下车就被怪物吃了。小木闷闷地说:“不能跟着你吗?”

      安娜觉得家里的沙发可以收留他一晚,于是答应了。一路上,他问:“安娜,这个绿色的高高的是什么?”

      “那是树,用来结果子的。”

      “果子是什么?”

      “那个老伯伯怀里的一筐果子,就是用来卖给别人或者自己吃的。”

      “哦。”

      安娜很满意自己的教学能力和表达能力。

      “原来树是养人的。”

      安娜差点没摔一跤。

      母亲见了她,眼皮都肿成双眼皮了,看见女儿回来了,猛地抱住她不放。父亲阴沉的脸终于从欣喜变成担心有转变成愧疚,在看到小木时全部化为疑惑和警惕。安娜说:“父亲,母亲,你们赶紧把门窗都锁死,不能让魔物进来,我们赶紧进去吧。”

      父亲答应让小木在沙发上。

      安娜说,这沙发陪伴了母亲二十年,作为嫁妆被祖父送来,后来即使缺钱,夫妻二人一直都没有卖掉它。小木听完,躺在上面都觉得暖和了几分。他将全身缩进身上那层柔软的毛毯中,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美好的夜晚。

      17

      城市中的居民每家每户都被城主大人派人告知、命令夜晚不许出门,白天要将一切都采买好。学校只安排了上午的课程,将下午留给需要心灵安慰的小家庭。父亲亲自送安娜去学院。安娜本想和蒋格雷说自己的曲折的经历,但他没来。

      不止蒋格雷没有来,元五的座位也是空的。

      安娜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放学后,她站在蒋格雷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敲响门。值得庆幸的是他的酒鬼父亲此时神志清醒,在安娜询问时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难道没有去学院吗?昨天他早晨出门后就没有回来...”

      安娜感觉心跳加快,她只好祈祷蒋格雷只是躲到哪里了,他一向聪明、谨慎,自己不应该多想的。安娜一路失神往车站地方向走去,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高高的男人,男人怀里抱着用布包裹的孩子。安娜呼吸一滞,那个背影是...男人将孩子递给旁边的人,又站在树下等了会才抬腿离开,顺便弯腰拎起地上的袋子。

      她没看错,那是她父亲。

      安娜浑浑噩噩地坐上大巴车,倔强地盯着窗外看。她脑袋靠在椅子上,双手环绕在胸前。那是谁的孩子?

      安娜路过地上一堆沾满血迹的衣物和草丛时,忍了忍才没有呕吐出来。起初,没有人感清理地上的尸体,直到尸体越来也多,陆续有士兵在街上巡逻,清理地面。这几天,人们大多不敢出门,之前还有不信邪的人在晚上出门,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走夜路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魔鬼竟然害怕城市的建筑物,安娜亲眼看见一只魔鬼在飞行的过程中撞到了自己的栅栏上,魔鬼就像被火烧着了似的,猛地飞到一旁,他那根腿骨上已经留下了烙印。

      她回到家,此时小木正在清理门口的血迹。安娜走到他身后,踮起脚拍他的肩膀,“嘿!”

      小木慌乱地回头,看到是她后眼睛一眯。“想吃东西吗,我买了一点吃的。”

      两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双双望着远方。

      安娜打包好了一碗馄饨,刚塞了一个,就察觉到男生直勾勾的视线——看着她碗里的馄饨。安娜举起勺子问:“想吃吗?”

      小木嘴巴微微抿起,郑重地点头。安娜伸出勺子冲他说:“啊?”

      安娜皱眉:“你怎么不把嘴巴张开?”

      小木更皱眉:“你没说呀。”

      “‘啊’就是一个语气词,意思是让你像我这样把嘴巴张开。”

      “那你先张开吧。”

      “之前母亲给我喂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安娜有点烦闷,用勺子戳了戳他的嘴巴,柔软的嘴唇乖顺地张开,她动作强硬地把馄饨塞进去,小木卷住馄饨鼓着腮帮子看她。安娜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自己捡回来的!!

      “母亲...是什么样的?”

      安娜动作一滞,用勺子捣鼓碗底,“生养孩子,教育孩子..唔,在你难过的时候安慰你,在你犯错的时候斥责你,告诉你一些你还不懂的道理...”

      小木嘴里还包着一个馄饨,他问:“那不就是你吗?”

      “....”

      安娜含含糊糊地说:“你还记得你父母是谁吗?”

      小木眸光一闪,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种可疑的红晕:“...你?”

      雏鸟情节?安娜才不会信,她挪了挪自己的肩膀,胡乱吞掉几个馄饨,将碗扔到垃圾堆。她拍拍自己裤子上的灰,望着天空说:“天快黑了。”

      夜晚紧闭为市民们带来的不是一般的行动不便。在最初几天,人们不知道怪物们的行踪,即使是在深夜,有着坚实的保护罩。黑暗这个词成为市民们心中最大的恐惧。未知、黑暗、寂静。这些是使人害怕的地方。

      很多天过去了,安娜在上下学的路上总能看到各种奇怪的东西。吃剩下的粮食、缺了腿的椅子,她偶尔还能听到一连串的屋子中,不知是哪一家发出了巨大的争吵声。不用工作,人们无所事事,将精力发泄在鸡毛蒜皮的争吵中。

      安娜一直认为父亲和母亲是不会像他们这样争吵的。母亲一定是冷淡地控诉,父亲则温润地包容她。

      这天她放学回家,老师告诉大家接下来几天学院会停课。安娜怀揣着这个消息,迫不及待往家走。她打算和小木一起出去买点吃的,再回去把上次没看完的书看完。

      还没踏入家门,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尖叫:“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只是不想出去,为什么你要这样发脾气?”女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也是你的责任,只是让你去和你兄弟们说一声而已,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吃的了吗?你想大家一起饿死吗?”

      “为什么?你之前说不会让我受半点伤害,万一我在路上被魔鬼抓去了怎么办?你和城主不是有来往吗?该是你去找他!”

      安娜猛地推开门,眼睛死死盯住父亲。果然是这样。父亲居然还在继续!

      他穿着一身邋遢的睡衣,长长的袍子拖在地上,地面上已经有几天没有擦洗了,他下巴上长出了胡茬,眼神里带着点愤愤。见到安娜,那双眼又恢复成一个沉稳男人应有的样子。

      安娜快步走上前,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她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以往母亲是不会让她穿着脏鞋子进来的,她咬了咬嘴上的死皮,突然抬起头。“父亲,你忘了之前说的了吗?你答应我不再和城主来往的!”

      父亲眼里带着点感慨,他眼睛微微移动到安娜的背后。像是知道有些事情会发生一样,他缓缓地说:“安娜,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之前,城中所有的香皂制造商不是转业就是离开了,我靠着之前的人脉打听到城主手下有一批高级制造者,于是便请求...去向他购买。”

      “城主告诉我,如果我能向他提供小孩子,去地下城工作,就可以获得质量更好的香皂。”

      她抿起嘴巴,秀气的眉毛紧紧扭在一起。她明白了,原来那些让自己“摆脱”退儿身份的宝贝是靠不停地拐卖、抢夺无辜的小乞丐得来的。元五和四七一就是为了满足城主欲望的一堆柴火,她呢?她是添柴人,当最后的火星四起时,她将成为火龙的缔造者。

      父亲用他温暖的手掌按住安娜的肩膀。他说:“安娜,父亲从不后悔做这些。”父亲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自得,他瞥了妻子一眼,就继续说:“你是父亲最宠爱的孩子,我甘愿为你背叛我的道德。不——我并不认为这完完全全地触犯了道德底线,你知道的,那些孩子都是可怜人,他们睡在水道里、车轱辘滚过的地方、一觉醒来也许还会因为影响市容而被警卫们赶走。”

      “地下城的确阴冷地可怕,但它是一个城堡!它拥有如钢铁般的士兵,无风无雨的室内环境能够让这些孩子们更好地活下去,不愁吃穿。也许它夺去了他们的自由,但在街上打滚眼巴巴望着其他人的饭碗难道就是自由吗?”

      父亲用她从未见过的“油腔滑调”去抹平他那无耻的行为,妄图让自己接受,也让自己安心。他明白自己会因此感到自责,于是选择放大好处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安娜不会上当。

      “可是父亲您不是他们的父亲,您无法替他们选择人生。”

      父亲捏了捏眉心,眼里闪过懊恼和几分坚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的确是个双全的美事,他是为了女儿考虑。妻子已经看不起他了,他必须得为这个家庭做点什么。双赢!他再次坚定这一想法。等他从自己纷繁的思绪中抽离,却发现女儿早就不在原地了。

      18

      隔日,一位意外的人敲响了安娜的家门。

      蒋格雷的父亲托着他消瘦的身体、病态得面容苦着脸对安娜说:“同学,这几天你有看到蒋格雷吗?”

      安娜心道不好,难道蒋格雷被抓走或者...这位父亲抹把脸继续说:“你那天来找我之后,我就四处寻找他,学院的老师说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他了。我就想到你了..”

      “叔叔,我也没见过他了,您别担心...”安娜突然说不下去了,联系到城中发生的事情,那群怪物、男人简直快要晕倒。他急匆匆道谢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全城戒严。数队身着制服的士兵挨家挨户敲门,护送市民迁去南城,那里没有怪物出没,准确来说——怪物存在于这座城市。

      很快就轮到了安娜一家。安娜抖开曾被自己嫌弃的衣服,它们又普通又单调,可是能够挡风御寒,安娜像莫宝贝一样抚摸它们,收拾好衣服,又把家里切水果的小刀塞进包里。安娜留恋地看着自己的房间。

      准确来说,她从没有正视瞧过它。一个简单的、充满女孩气息的红色房间,挂着蕾丝的窗帘。

      几个漂亮的洋娃娃被人随便摆在一家落满灰尘的钢琴盖上。那架钢琴是母亲的,已经很久没人弹过了。好像自从搬到这里来,钢琴这种东西就毫无用处了。母亲刚才还过来摸了摸它的琴盖。她脸上挂起了那个贵族式笑容,高傲又娇气,让安娜想到了小时候母亲在宴会上弹曲子的模样,那一定是母亲最美好的时光。母亲流连了会就离开了。

      她再三叮嘱安娜:“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当然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都是一些琐事...唔...你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差了。”说着,她又看了眼钢琴,“很久之前我也想要这么一个小小的温暖的房子,不过...”

      “真可惜,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礼物了。可没人愿意带走它,没人愿意听我弹琴了。”

      她无精打采地离开了。

      环视一周后,安娜关上房门,冲等在门外的男孩展颜一笑。“走了。”

      走吧,去看看我们未来的家会是什么样子。

      那一定是和门内这个“公主闺房”不一样的地方。钢琴发出呜呜的声音,它的影子越来越淡,琴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消失。最终,这个房间再也没有主人了。也许它会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接它下一个主人。

      穿过一间间房屋,安娜她们在天快黑之前来到一家旅店。旅店里挤满了人,安娜拉着小木出门透气。

      突然,空中想起了竖琴声,安娜迅速拉起小木,两人赶紧往回跑。不在保护区内的人,就是这些猎鹰的食物。眼见两人就要跑到门口了,小木握住安娜的手突然一松,安娜回头——她近距离看到了怪物的脸,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让他看起来像无情无欲的死神。怪物的手拎着小木的后衣领,安娜连忙拉住他的手以防他被抓走。

      “小木,我们一起往房子那里跑,他们害怕这些建筑..将它们引到那里去!”

      “啊!”人们开始发出不同音调的尖叫声,几个男人看见了这群怪物踏着夜光直冲空荡荡的房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关上!人们锁上了门还不够,一起死死地抵住门,谁都不敢动一步。女人们跑到角落里躲起来,神色慌张地指着窗户:“快堵住窗户!”

      安娜的父母抱在一起,顺便靠在身旁的行李箱上。冷不丁的,女人抬头问:“安娜呢?”

      两人同事一愣,急忙喊道:“安娜?你在哪呢?”

      一个女人颤抖着指着窗外——“那个..”

      两人神色巨变,连话都说不出来。父亲立马跑到门口意图推开男人们。“你干啥?你想我们一起死?”

      “我的女儿还在外面,只要我们抓准时机就能让她安全进来,也不会引来怪物!!”

      父亲安慰在他怀里痛哭的妻子,声线颤抖。

      门内,男人们将父夫妻二人绑起来扔到了角落里,恶狠狠地说:“魔鬼们已经来了,谁都不许开门!”

      这一群人,成了小木屋最坚实的守卫。

      安娜拉着小木贴在小木屋的门上,明白她们不可能进去了,她认命般紧闭双眼。蓦地睁开眼,扭头寻找着什么。小木温热的手碰到了她的头发,“别怕。”

      安娜说:“我们快点捡那些木棍,这些可以吓退魔鬼,还有那个小狗屋如果拆掉可以当做盾牌吗?”

      小木胡乱地点头,反正只要是安娜说的就是对的。

      安娜把小木按在小木屋上,自己看准了时机,俯身跑到草坪上捡起了一根长木棍。一只魔鬼飞到她头顶,她抬手一挥,魔鬼的腿骨如同被火舌缠上一般,冒出了黑烟。魔鬼发出一阵咕咕声,飞走了。

      安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猫着腰跃到草坪的花坛上,拎起小狗窝就往小木身边跑。“你举着这个,看见魔鬼就打他们,知道了吗?”

      小木点点头,学着她挥了几下,安娜这才蹲下身将小木屋往地上一砸。她鼓起腮帮子吹走木屑,往身上揣了几根小木块,又把最大的木板分成两半。

      绳子,绳子,她需要绳子。安娜四下张望,在草坪上看到了长长的水管,估计是这家人浇花用的。安娜顺着那根水管望去,眼前一亮,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原来那有个喷水口。安娜握紧手里的木头,朝喷水口奔去。她一只手握住水管,一脚踩在草地上。另一只手握住木棍挡在胸前。

      她全身冒起汗,脑子里就一个字,快!快!快!

      只听得啵的一声,她捏着水管拔腿就跑。等她靠紧墙壁大口大口踹气时,突然觉得右边一阵凉风拂过。再一转头,好家伙!一只巨大的骷颅头杵在跟前。她啊地大叫起来,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什么东西都往上甩。

      一只温热的手搭在她肩上。安娜回过神,那只脑袋已经落到了一旁,脑袋的主人已经飞远了。安安目瞪口呆,原来没了头,这些魔鬼也能活吗?

      她说:“我没事了,你别怕。”

      小木收回手,眉头紧锁。

      安娜的脚边有一把锯子,她把水管弄断,又把那块大木板贴在小木背后,用水管一圈一圈缠住他。小木涨红了脸,好像很害怕似的,他一直扭来扭去就是不配合,安娜生气极了,一掌拍到他背上。“我们等下要去另一个地方,必须把后背给保护好!”

      谁也不知道在逃跑的过程中,魔鬼们会不会勾住他们的后领。小木安静下来,头发垂在他肩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安娜在自己胸前打个节,捡起地上的锯子和木棍,走到窗边。那里面有她的父母,她知道他们现在别无选择,安娜朝他们笑笑,转身眨巴眨巴眼睛,眼里有泪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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