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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鎏金印刻的身份牌躺在苏梦阳手中。
秦待月疑惑，程逸酒警惕，而墨惜言，似乎并不意外。
“你是天才，自然会引来他们的注意。”墨惜言转身，将苏梦阳的名字也写到白板上，“关键问题是，梦阳，你究竟是敌是友？”
“我当然是你的朋友！”苏梦阳恳切回答，“我只是……”她看向手心中的身份牌，“如果未经长老允许，学徒不得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透露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苏梦阳扯出一抹苦笑，“逐出苦修会，永远不得再入。”
那柄身份牌的光芒黯淡了些许，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但天知地知，苦修会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透露？】
墨惜言也有这个疑问，苏梦阳解答道，“他们有特殊的观察手段，我的长老警告过，‘出口之言，所行之事，苦修会无所不知。’”
出口之言。指说出“系统”相关的信息？
所行之事。谋杀龙胜天？
【那还有什么东西连苦修会无法得知？】
墨惜言猛然抬头，看向程逸酒。
你的心声。
苏梦阳将已经失效的身份牌随手放到桌上，“你们可以拿去检测，但这只是一张普通的身份磁卡，用途未知。”
程逸酒瞄了眼墨惜言，【我拿走了哦？】
【小卡片，快打开外壳，让姐姐把大数据线狠狠插进你的小接口！】
墨惜言嫌弃地皱起眉头，这都什么玩意儿。
得亏别人听不见。
苏梦阳只当墨惜言还没有完全信任她，按住额角，“惜言，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希望能对你有用。”
墨惜言抱着手臂，“我怎么知道你是否在欺骗我？”
苏梦阳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不过很快，她便柔和了眉眼，“确实，我们永远无法了解他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不过，记忆不会说谎。”
她站起身，感觉到手边传来阻力，秦待月拉着她的衣袖，神情担忧，“你，要干什么？”
“接入忆池。”苏梦阳安抚地捏了一下秦待月的脸颊，“别担心，阿月，你来做我的引路人。”
【好温柔的眼神，这谁顶得住哇！】
【秦待月红温了，笑死，这一对cp有点好磕。】
【阿月的脸看上去软乎乎的，好可爱哦，我也欲拧！让我拧拧！】
阿月？软乎乎？
墨惜言长指撩起程逸酒耳边的灰发，精准掐住小巧柔软的耳廓。
冰凉的触感带来威胁，程逸酒顿时僵住了脖子，【宁干嘛！？】
手指微微旋转。墨惜言阴森森地开口，“你也想拧？”
【想！】
“不想。”
“呵。”墨惜言嘴角扬起浅淡的冷笑，“心口不一。”
但她还是松了手。
程逸酒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揉了揉耳朵，跟着大家起身，转移到忆池所在的治疗间。
“这是专用于心因性失忆症的治疗设备，必须在专业催眠师的引导下使用，否则意识会迷失在混乱的记忆中，带来危险。”
程逸酒好奇，“记忆会有什么危险？”
苏梦阳点击操作台，水晶质地的躺床边缘流入透亮的蓝色溶液，“心因性失忆症，也称为‘选择性遗忘’，患者往往是遭到了重大心理创伤，无法承受回忆中的痛苦才选择将记忆埋藏。”
“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苏梦阳说完，转身便看见秦待月无法克制的颤抖，轻声对她说，“我相信你。”
程逸酒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所以进入忆池，陷入创伤性的记忆，就会遭到二次伤害？”
“没错。”苏梦阳赞赏点头，躺进了水晶躺床中，让秦待月给自己戴上头部设备，“创伤性记忆都是侵入性的，人脑不仅无法控制，还会将其无限放大，回想一下你曾经最羞耻的记忆就能体会。即使过去很久，它依然那么鲜明强烈，瞬间就把你带回最痛苦的场景之中。”
【不要让我想起在网上装富二代的事啊……】
“你当初在网上……”墨惜言缓缓开口。
【！？】
程逸酒倒吸一口凉气，蹿到墨惜言面前一把捂住老板的嘴，恼羞成怒，“闭嘴吧你！”
【什么垃圾记忆，赶紧给我遗忘啊！】
墨惜言弯了眉眼，注视着对面这人脸颊发烫变红，笑意在明亮的眼底跃动。
她捏着程逸酒的手腕挪开，“看来你充分体会到了。”
让程逸酒吃瘪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程逸酒给她分享悲伤，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个快乐的人。
【墨、惜、言！】
【你坏死了，你核固缩、核碎裂、核溶解了！】
程逸酒气得不想理墨老板，缩到操作台边。
【不过，苏梦阳现在不是求索苦修会的成员了，能搜到相关信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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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想太轻松。
苏梦阳已经闭上眼睛，秦待月点开录制，轻声引导苏梦阳回到进入天佑福禄之国留学的时间点。
踏上洁白无尘的瓷砖，头顶是福禄神雌雄莫辨的优雅画像，四处可见身着修士服的学生。
这里比起一座高等学府，更像是一个教堂。
苏梦阳来到接待台前，见到她的衣着，天佑神使露出慈爱的笑意，柔声说，“欢迎来到亚设学院。我的孩子，知道‘亚设’是什么意思吗？”
苏梦阳那时刚满十八岁，紧张得声音在颤抖，“是‘有福’的意思，夫人……呃，神使。”
天佑神使招手让苏梦阳上前，似要与她握手，苏梦阳伸出手的一刻，神使却用另一只手掌按在她的眼前，“你很安全，在福禄庇佑之地，你感觉到无比的放松。”
苏梦阳顿时一片空明澄澈，甚至遗忘了与所爱之人分离的痛苦。回过神来，她内心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很有天赋，愿福禄神用慈怀的光芒指引你的道路。”
天佑神使的善意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很快苏梦阳就发现，在天佑福禄之国，所有人都是善良的。
即使有了痛苦不满，在心理治疗之乡，人人都愿意当你的心灵导师。
但这合理吗？怎么可能一处地方毫不滋生阴暗？
凡光所到之处，必有阴影跟随。若只看见了光明，说明她的眼睛被固定在了伪善的一面。
怀疑是宗教的天敌。
苏梦阳开始走访天佑国各地，尤其是远离教堂中心的角落。
即使是最偏僻的街角也干净如镜，生活不富裕的人们安贫乐道。
苏梦阳打听了一番，这些人在出现负面情绪后都接受过教会医院的治疗。
“从此，我再也没有了出现悲伤的心理缺陷。”一个在战争中失去左腿的男人，平静而愉快地告诉她。
这份愉快让她遍体生寒，完整的灵魂拼命挣扎嘶吼：“若悲伤无自由，则喜悦无意义！”
男人流露出困惑的眼神，很快他就了悟，真诚建议道，“朋友，你该去教会治疗一下内心的顽疾。”
苏梦阳还没去教会医院一探究竟，长老就找到了她，邀请她到深山中的拳僧寺庙参观。
“在天佑国还能保持头脑清醒的人，万里挑一啊。”
长老带她坐在棕木茶几前，洗盏斟茶，苏梦阳警惕地盯着茶水，没有动作。
长老并不生气，欣赏地抚过白须，“天佑国在抵抗鹈鹕公国入侵的卫国战争中，付出了太多惨痛的代价。要不是你们新商正巧想试验中子武器，往鹈鹕国土上开了一炮，天佑恐怕已然覆灭了吧。”
苏梦阳并不相信，“我的国家是出于正义的理由，使用的是常规作战武器，中子武器仅仅是一个理论构想。”
“哈！哈哈哈……”长老仰天大笑，“跟我来，记忆不会说谎，我让你看见当年的真相！”
长老带苏梦阳走下寺庙地下室，这里充斥着科技仪器，长老身穿修士服行走其中格外怪异。
进入一间隔间，水晶忆池静静躺在中央。
“忆池，你已经在学校里使用过。来吧姑娘，做我的引路人。”
长老像是十足地信赖她，毫不犹豫躺进了忆池中。
苏梦阳可以现在转身离去，当个亚设学院里的普通学生，但对真相的渴望远远超过所有不值一提的杂念。她呼吸急促，内心发紧，清晰知道自己将面对推翻过往一切的真实。
屏幕上的景象回到了十一年前，鹈鹕公国的士兵占据了福禄教堂的顶部，猖狂地朝平民住宅区的方向开木仓，他们长年作战，有些无聊到发疯。
“把福禄神的猪猡都带过来，”下士吆喝着，“让他们排成一排。”
天佑人穿着残破的衣物，天上落下小雪，洒在他们身上化作冰水。
下士手上拿着《福禄真言》，翻开，煞有介事地朗读起来，“福禄神慈爱众人，你们都要向福禄神称诚守义，将祂仁慈的爱歌传遍大地！”
“爱歌啊……”下士停下来，不怀好意地露出獠牙，“唱啊，怎么不唱！”
鹈鹕士兵开始起哄，用木仓托击打天佑人的背脊，一个女人蓬头垢面地冲出来，高唱：“福禄神作万物之首，我民当作刀木仓！以风为使者，以火焰为仆役，祂的大能让恶人灭为灰——”
嘭！
女人仰倒在地上，下士又朝尸体开了几木仓，接着说，“唱得不好，其他人接着唱。”
其他人跪在地上，从喉咙里涌出呜咽。
下士突然觉得无趣，“别他.妈唱你那福禄神了，你唱……呃，对了，歌颂鹈鹕公国来听一听，谁唱得最好听，等会儿就跟老子一起吃肉！”
唱得不好的呢？自然是杀了。
天佑人们浑身颤抖，咬紧牙关，难以发出声音。
画面开始起伏起来。
苏梦阳从残酷的景象中回过神，对了，这是长老的回忆，那现在是他的视角。
她看见画面中，长老急促呼吸着，迅速举起木仓械，瞄准了下士，正当他打算扣动扳机时，一颗耀眼的明星从天上划过，他不由得放下武器注视。
光芒之盛，像是在天空划破了一条口子，洒下希望的光辉。
“福禄神显灵了，福禄神来救我们了，赞美福禄神，歌颂祂的大能啊！”
天佑人们都唱起圣歌来，下士惊恐地盯着他们，“停下，我让你们停下！”
下士转头，看向了镜头，“新兵，把他们全都杀了！”
长老轻声念着，“福禄神慈爱众人，福禄神彰显大能，福禄神庇佑祂的子民……”
“你他.妈念叨啥呢，新兵，开木仓！开木仓！”
长老抬起了武器，对准暴跳如雷的下士，“嘭。”
众人被这番变故震惊，天佑人都冲上来，抢夺士兵的武器。不止这一处营地，住宅区，俘虏营，还有无数潜藏在阴影中的人全部聚集起来反扑践踏他们国土的□□。
鹈鹕公国一晚之间失去抵抗能力，他们大规模地从天佑福禄之国撤兵，天佑人穷追不舍，直到追击到南部边境，长老跟随部队跨越边境线，走到鹈鹕的边境城市。
这座城市干净整洁，完全不像他们被战火蹂.躏的故土，但诡异，太诡异了！
花草全部枯萎，猫狗鸟类在街道上无声点缀，鹈鹕人有的坐在车里，有的歪在椅子上，还保持着生前的表情，微笑、悲伤、平静、沉思……
但他们都死了。
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福禄神显灵拯救了他们。
可怀疑，是宗教的天敌。
长老有生命医学博士学位，被招进教会官方的调研组中。他用电镜观察鹈鹕人的组织切片，发现这些人体细胞中的DNA链已然破损成一节一节的状态，花草动物的细胞也同样如此。
什么东西能够不与大多数物质反应，具有穿透性，但却有足够能量破坏DNA遗传物质？
中子。
准确来说，是高能中子流。
“恭喜你，发现了真相。”新商共和国的国家安全部副部长，何君心握紧了他的手，“请你对外保密，不仅是为了新商，更为了贵国的信仰问题。”
长老沉默了，连同教会高层一起。
战后，如火如荼的重建计划开始了。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患上创伤应激后障碍，但有教会医院的治疗，他们很快就抹平了过去的伤痛，投入到工作中。
长老迟迟没有去接受治疗，他的信仰也发生了转变，将《福禄真言》换成了《智神时代历法考》，对智神的研究让他迅速消瘦，对福禄神的不敬让他险些被送上审判席。
直到长老的长老出现。
长老醒了过来，微笑着看向已然失神的苏梦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脑子里有防御机制，不可暴露其他成员的身份信息。”
“什么……成员？”苏梦阳艰难开口。
“加入我们，姑娘，你不应该生活在谎言中！”长老撑着身子站起来，大张手臂眼神狂热，“求索苦修会，我们是求索苦修会，我们探寻真相，我们求索科技，我们最终将觐见无上智尊！”
“这是你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
苏梦阳被这份狂热感染了，任何一个踏上研究道路的人都无法拒绝，她成为了求索苦修会最外围的成员，等级：学徒。
她的任务，一是精进自身实力，二是将怀疑的种子种进前来治疗的天佑人脑中。
“总有一天，我们会将无上智尊的名字传遍这片土地！”
画面定格在长老充满期冀的脸上。
苏梦阳缓缓睁开眼，泪水划过眼角，抬起手，仿佛要在空中抓住已然逝去的机会。
秦待月紧紧抓住她的手，“苏苏，你为什么，我没想到……”
“没事，我没事了，”苏梦阳坐起身子，抱住秦待月，“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傻的，其实我自始至终需要的只有你，我根本不关心天佑国怎么样，我只想在你身边。”
“可是！”秦待月红了眼眶，“我配不上你，我被龙胜天碰过，已经脏了……”
苏梦阳骤然握紧了拳，拉开了距离，认真地盯着秦待月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没有，要是你被他碰过就脏了，那说明脏的是他！”
秦待月摇头，眼泪汩汩流出来。苏梦阳拥住面前人的肩膀，轻轻吻上秦待月颤抖的唇.瓣。
【呃……】
程逸酒看向墨惜言，被甜齁了地皱着小脸，【我们不应该在车里，我们应该在车底。】
墨惜言深有同感，在程逸酒耳边悄声说，“走吧。”
她俩轻手轻脚走出房间，离开了心理治疗院。
程逸酒被送过来的时候没有意识，现在才能观察周围。这座治疗院坐落在人工湖边，湖面映着天上的明月，波光粼粼。
【怪了。】
程逸酒自言自语，“不怕有人想不开直接跳湖吗？”
墨惜言勾唇，“想跳在哪里不是跳。”
【好地狱的说法，我喜欢。】
“倒不如说，在这种地方出现轻生念头的，可能更方便干预。”墨惜言补充道。
“是哦，老板好聪明。”
夜风一吹，墨惜言有点清醒过来，“你如何看待苏梦阳刚才的回忆？”
“如何看待如何看待。”
墨惜言：？
“什么意思？”
【老板不懂智呼的梗，算了。】
墨惜言顿了一下，“这是什么梗？”
“笑死，老板你竟然猜到我在玩梗。”程逸酒咧着嘴傻乐，“就是大家会在智呼上发一些很离谱的问题，看到的人觉得很无语，就会这么回答。”
墨惜言“哦”了一下，“谢谢你的解答，不然我差点笑错了。”
“噗哈哈哈哈……”程逸酒没绷住，爆笑了，“老板好有搞笑天赋啊！”
墨惜言无奈，她刚说得挺认真，不过讲出来只会让这人觉得更好笑。
两人走到停车位，程逸酒有些不想进入狭小的空间，“老板，我想去湖边走走。”
墨惜言自然答应，“别跳就行。”
“噗……”程逸酒憋笑，“不会的，大不了带着你一起下去。”
“呵。”墨惜言瞥了一眼她，“细狗。”
【！？】
【老板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话！？】
【这是脏话，小孩子不要学！】
程逸酒的自尊被伤害，用力鼓起身上为数不多的肌肉，“我也可以很大块的说！”
好可怜的孩子。墨惜言流露出怜悯的目光，圈住程逸酒的腰，将她抱离了地面。
【呜哇！？】
程逸酒慌忙扒住了墨惜言的肩膀，以全新的俯视视角看见了老板的样子。
优越挺立的鼻梁，还有飒而不厉的眉眼，皎洁明月辉映着眸光，足以俘获任何人的心神。
【嘿嘿，老板，我的老板，你好漂亮……】
墨惜言扬眉，“我是你的？”
【？】
程逸酒大脑宕机，“啊？”
墨惜言放下程逸酒，牵上她的手，十指相扣，“走吧，去湖边逛逛。”
程逸酒跟在墨惜言身边，指间相贴似乎把心灵也能拉进，仅仅是牵手就能给人幸福的感觉。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老板应该对我挺随便的，要是我身上没这么多谜团，或者我没那么有用，也许就会把我扔了。】
她们走下石板楼梯，在栏杆前站定，远处有万家灯火在闪烁。
心中涌上来酸涩的微痛，墨惜言无法判断这是否名叫孤独，她把程逸酒圈进怀里，“逸酒宝宝。”
【耳朵麻了！】
“……干嘛？”程逸酒渐渐松下身子，靠在墨惜言怀里，“为什么这么叫我？”
“因为，很中意你。”墨惜言轻声说。
说不出喜欢，更不明白这能否称得上爱，换成了中意，应该也大差不差。
尽管这听上去，像是HR在面试：公司挺中意你的。
程逸酒也想到了这层，眼神淡淡地望着远方，勾出一抹遥远的笑意，“谢谢。”
墨惜言略蹙眉，她不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还是得找个机会，让心理治疗师看看。
“这个世界上，”墨惜言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苦涩，“有很多人，优秀的人，有用的人，但我不信任他们。”
“你信任我？”程逸酒问。
“嗯。”
“老板可以先不要着急交付信任，”程逸酒收敛了笑容，“你并不了解我。”
“我同意。”墨惜言能听见程逸酒的心声，可那代表什么？代表程逸酒当下的想法，而并不代表她完整的个体。
她可以在心里对着美女吱哇乱叫，也可以同时冷眼旁观，告诉自己这都是谎言。
墨惜言将程逸酒的身子转过来，深深看着她琥珀色的双眼，那眼里淡然得不带一丝情绪。
“用答案交换答案，不允许撒谎。”墨惜言认真说，“你先问我。”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程逸酒挑眉，【但，试试就试试。】
程逸酒：“西大陆中部的十年战争，你扮演了什么角色？”
墨惜言怔然，明显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没办法回答吗？”
程逸酒目光锐利，有着逼死钟齐俊那天的魅力。
墨惜言深吸一口气，“我……”她握紧了拳，“我给不同军阀出资，让他们保持互相征战的状态，并且用资金换取了大量稀土资源，墨氏集团才能从一个普通财团成长到如今的模样。”
话音落下，墨惜言浑身脱力，“换我了，你对我做过的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程逸酒说出来的答案与她的心声相同，“残酷、冷血，不过我不在乎。”
“这么简单？”
程逸酒笑了，“不然呢？难道我每一次用手机刷短视频的时候，还去想想芯片身上背负的血债吗？”
墨惜言有些无奈，“还以为你会极其抗拒。”
“这就是老板不了解我的地方了，”程逸酒微眯起眼，“就算我抗拒在意又如何？这世上无法接受这种事的人多了去，但不幸的亲历者和旁观者绝对没法感同身受，再愤怒的旁观者第二天就会把这件事忘在脑后，而去考虑今天中午吃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个冷血的人？”墨惜言问。
“该我问了。”
墨惜言“啧”了一声，“你问。”
程逸酒不假思索：“如果我逃离你身边，你会怎么做？”
墨惜言又愣住，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程逸酒怎么可能逃离她呢？她那么怂，那么摆烂，不是给她准备好安逸的环境，她就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吗？
【看老板的表情，从来没想过我会跑路是吧？】
【你就没意识到，在没有你的二十二年里，我都是独自一人活过来的吗？】
【没有你，我也可以活下去，活不下去就算了。】
算了？怎么能算了？
墨惜言急道：“你不可以走！”
程逸酒友好提醒她：“法律上来说，我是个自由人。”
【想去哪都行。】
墨惜言按住太阳穴，抽身在原地踱步来回，猛然抬头射出冰寒的视线，“我就是法律。”
“我明白了，”程逸酒点头，“你会强行把我留在身边。”
“不，不是……”
墨惜言面露挣扎，“你让我想想。”
她撑着栏杆，总是从容不迫的背影失去了往日的风度，一想到没有程逸酒存在，背上就升起难耐的灼烧感，
把程逸酒关起来，锁起来，用吃喝玩乐软化她的精神，用甜言蜜语消磨她的意志，再用威胁惩罚打断她的脊梁。
之后她会得到什么？
墨惜言不敢想象，以程逸酒的聪明才智，还有求索苦修会视她为尊的潜在态度，那会有多大的阻力！
不对，她不应该这么想。
她不应该这么做。
墨惜言想好了，直起身子，“我会向你陈明留在我身边的好处，以及你独自一人生活可能面临的危险，希望你能够以自己的意志，留在我身边。”
“如果你执意要走，”墨惜言垂下眸子，停顿许久，“我会派人保护你，然后用时间来软化你的态度。”
【接近完美的答案。】
还不够完美。墨惜言目光灼灼，“到我提问了，程逸酒，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
“你……”程逸酒瞪大了眼，“你这和问出题老师要标准答案有什么区别！？”
“说好了，答案换答案，”墨惜言得意地翘起嘴角，“回答我，逸酒老师。”
【你他大爷的……】
程逸酒不甘地回答，“告诉我，你需要我，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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