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天下万民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焦急地在原地徘徊的山桃在瞥见姜永蕴的身影后惊呼出声,但随即意识到他们还尚未彻底安全。
她松了口气,往姜永蕴的方向走去,视线被她被鲜血浸透的左肩吸引。
姜永蕴脸色苍白,含糊应付过去:“是别人的血,我没事。”
说完她环视四周,却并未看见谢双谯的身影。
“谢公子人呢?”
山桃被这么一问颇有些尴尬,她紧张地扣了扣手,带着姜永蕴走到先前躲避的那块巨石之后。
只见谢双谯靠着岩石,一动不动。
姜永蕴警铃大作,试探着想要凑近些看看,却因为后背的伤无法进行一些幅度大的动作。
便只得看向山桃:“他死了?”
山桃俨然没预料过自家郡主会得出如此结论,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
她心虚,上前点了谢双谯几个穴位。解释道:“没有,是谢公子偏要一同跟上去,我实在懒得同谢公子纠缠,情急之下便将他打晕了。”
山桃的话越说越小声,不过仍旧进了姜永蕴的耳朵。
她似乎是没见过这幅场景,闷闷地笑了起来。可纵使如此收敛,也难免牵扯伤口。
笑声戛然而止,她“嘶”了一声,面容带了几分痛楚。
“小姐,您怎么了?”
这次姜永蕴没来得及应付,贺意先一步朝她跪了下去。
“是我没有看顾好小姐,今日无论小姐如何惩处,都绝无微词。”
姜永蕴转过身去,垂眸看向跪着的贺意。眼神示意山桃将人搀起,她适开口,竟是在自省。
“今夜过错在我,是我不自量力偏要上前查看,也是我手无寸铁还要逞强。”姜永蕴难得认错,态度诚恳,眼尾有些泛红。
“待事情结束,除缺原定的尾款,再附加一家盛京城上九街的店铺。权当赔罪。”
贺意还未拒绝,山桃便惊呼出声:“小姐!上九街的店铺可要一年租金可要上千两……”
“贺公子在如此险境之下都未曾抛下我一人,相较之下,那些身外之物又算什么?。”姜永蕴蹙眉,似乎对他的拒绝心生不满。
山桃摇摇头又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一直靠在原地的谢双谯似乎是被他们的声音吵醒。
他揉了揉吃痛的后颈,转圜了几下脑袋后撑着石头站起身来。
转身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姜永蕴的后脑勺,他意识稍缓,抬手的动作受阻。
视线中是姜永蕴裸露的肌肤,而一旁的创口上摁着厚厚的一层药,散发着浓重的草药味。
血液混杂着药粉,浸润成凝结的血块。
谢双谯开口,声音嘶哑,“阿祯,你受伤了?”
姜永蕴意识有些混沌,谢双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荡在她耳边。山桃焦急的声音颇有些锣鼓喧天的意味。
她迷糊着转身,身子却一点点软了下去。
视线的最后是谢双谯逐渐放大的面容,肩头的伤口传来刺痛,旋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此后的事情姜永蕴便已然不觉。
再次苏醒时已经身处客栈,脖子酸痛,姜永蕴被耳边嘈杂喧闹的人声吵醒,她动了动脑袋,竟牵扯到身后的伤口。
那日情急之下痛感并未如此显著,她唤一声“山桃”,喉间像是有把利刃在磋磨她的血肉。
抑制不住地闷咳一声,痛感蔓延,姜永蕴试图用那只没有伤到的手去触碰伤口。
“别动。”
一道清脆坚韧的女声叫住姜永蕴的动作,她侧过脑袋,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女子。
“你是谁?山桃呢?”
被发问的人并未即使做出自我介绍,而是先表明了山桃现在何处:“你是说方才那位姑娘?她去为你熬药了。”
“什么药?”姜永蕴面露菜色,十分轻易地便被人带跑。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锲而不舍地又问:“你到底是谁?”
“她是翎门的门主,也是夜里救下我们之人。”谢双谯说着便走进了些,他视若无睹地坐到床边,替姜永蕴拉了拉下滑的被角。
姜永蕴脑海之中瞬间回忆起昨夜的种种细节,她撑着想要起身,在谢双谯的搀扶之下坐定。
“多谢昨夜救命之恩。”说着她便要朝她行礼道谢。
而然手腕被人抬住,一直缄默的戚与鹤终于开口:“举手之劳,姑娘有伤在身,不必行此大礼。”
滑落的衣物被人披上,姜永蕴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里衣。
戚与鹤看一眼谢双谯,凑近些压低声问道:“这个男人说是你夫君,此话可当真?”
她恶狠狠地瞪一眼谢双谯,眸中是不加遮掩的警告:“你趁我昏睡,究竟胡说了些什么!”
“……我”谢双谯欲言又止,十分惹人恼火。
姜永蕴作势便要起身推他离开,谢双谯见状便和盘托出:“方才那位姑娘与她说要替你上药。山桃不在,贺意我又放心不下。便只好自称是你夫君,以免她们趁人之危。”
“还望小姐见谅。”
“算了,你先出去,我有话同戚姑娘说。”
房门阖上,房间内便只剩三人,一旁的阮羽似乎仍在沉迷调配手中药粉,并未上前。
姜永蕴看一眼阮羽,又看一眼戚与鹤,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戚与鹤自然也察觉到如此,便开口安抚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得了授意的姜永蕴莞尔一笑,终于开口:“昨夜听阮羽所说,‘翎门’的存在,乃是为了解救天下所有身处囹圄的女子,携手惩奸除恶,共创太平盛世!”
姜永蕴停了一瞬,有些拘谨道:“我能不能也加入‘翎门’?”
开口之前姜永蕴便想过可能遭受拒绝,不曾想戚与鹤开口拒绝得如此干脆。
“不能。”
姜永蕴有些错愕,一时间失了分寸,追问道:“有何不可?”
戚与鹤轻微的笑了笑,那笑里似乎带几分轻嘲。
“你父母可还在世?”
姜永蕴点头又摇头:“母亲早亡,眼下只有父亲一位亲人。至亲也只他一人。”
“可曾婚配?”
姜永蕴摇头:“未曾。”
戚与鹤听闻只是看着她,并不再发问。
“就如此便没了吗?”
“原本是有的,问你家中可还富裕,有无难处。但想来应是并无难处。”
“从何得来?”姜永蕴颇有些不解。
戚与鹤倒是笑了起来:“听你的口音像是盛京人士,如此一来便已胜过天下许多女子;再者你是家中独女,想来备受宠爱;既无婚配,那便少了夫妻琐事,婆媳斗争;至于家中条件如何,看你吃穿用度,身边的随从便能得知,绝非寻常人家。”
姜永蕴闻言有些愣怔,如此说来,天底下大多烦心事好似的确都与她无关。
可不是这样的,姜永蕴试图辩解,却又无从说起。
她只能看着戚与鹤同自己道别,随后与阮羽一同离开那扇门。
身居高位之人,好像几乎都缺乏悲悯之心。
姜永蕴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并不知晓无父无母的女子的下场;她前世姻缘顺遂,夫妻和睦,所以未曾经历过婆媳关系的磋磨。
她绞尽脑汁,突然发现自己的前半生确实无忧无虑。
可她就要死了。
昨夜没能找到李骥下落,今后若再去军营寻他怕是更难了。
返回盛京城告诉父亲不要和歙州李骥有所瓜葛也不是不行,可倘若就是李骥胡乱攀咬呢?
倘若李骥如此是受人指使,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没了李骥,难道不会有沈骥、赵骥、何骥吗?
到那一天,朝野倾覆,民不聊生。死的不只是魏王府的人。
想到这里,姜永蕴颈间的皮肉好像又在作祟,风声呼啸,痛感袭来。
姜永蕴顾不得其他,下床后赤足冲出门去,她步伐急促,险些被门槛绊倒。
好在谢双谯一直候在门外,见此情形一把捞住姜永蕴。
姜永蕴抱着他的胳膊喊住正欲下楼梯的戚与鹤和阮羽:“倘若需要你们救的,是天下万民呢?”
带着哭腔的吼出这句话,泪水模糊了视野,好在她看到戚与鹤逐渐走近的身形轮廓。
姜永蕴情急,一把抓住戚与鹤的袖角:“若是不久之后,天下大乱,女帝唔……”
谢双谯从她喊出第一句话时便想捂住她的嘴,但还是稍稍晚了一步。
“女帝”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谢双谯如临大敌。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将人往房里带。
这时他才注意到蹬在自己腿上的那双脚连鞋都没穿,索性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将她抱回到床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双谯手里拿着帕子替她擦着脚,言语动作间都有些气急败坏。
姜永蕴垂眸,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有些出格。
她只得辩解:“我相信她们。”
“可隔墙有耳,你就不怕……”将她的腿放回床上,谢双谯又瞪他一眼,才收了东西退到一旁,为她们腾出位置。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吗?”
“你方才说要拯救天下万民。你到底是什么人?”戚与鹤自己搬来凳子坐到姜永蕴床边,颇有一副要与之促膝长谈的架势。
“我是淮阳郡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