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阑兴浓

　　他眨了眨眼睛，小声说：“这是不是有点贵啊。”唐好归学着他起初的样子，大手一挥：“没关系，穷了我男朋友会养我。毕竟他现在可是掌管着一整个公司呢。”唐好归虽然是这样说，但毕竟还是装出来的沉着，戚长亭的注视之下，他的耳朵逐渐变红。戚长亭轻笑了一下，说：“那我可放心大胆地挑了。”他扫了一眼，在一个角落中看到了一对对戒。很朴素的外观，上面没有钻，只有一圈一圈的波纹，像是水流，又像是顺势而上的藤蔓。他看到那对戒指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唐好归。他没有看标价，而是吩咐柜员将那对对戒取出来。很巧的是，戒指大小跟他们的手围也刚好合适。戚长亭说：“好巧。”唐好归反驳了一句：“不是巧，而是你的手长得匀称。”戚长亭被这句话取悦了，戒指带上之后就不愿意摘下来了。唐好归付了钱，这两枚戒指确实让他一夜回到解放前，但是他不后悔。仿佛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安心了。

　　“是我的了。”他与戚长亭十指相扣，将他的手举到唇边，对着那枚戒指落下了一个珍之又重地亲吻。“早就是你的了。这下终于安心了吧。”唐好归点点头，久违的露出了一点孩子气。他笑得很开心，有一种得到了什么珍宝一样的感觉。

　　这一晚，他们还是没有完成心心念念的临时标记，但是戚长亭如愿以偿在学校附近一片漆黑的小树林里得到了一个深入的吻。唐好归拎着一堆东西回到宿舍，其他的舍友纷纷围上来。下课的时候，他们在门口看到那个高大帅气的alpha了，唐好归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这些都是你男朋友给你买的吗？这男朋友真好啊。”舍友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唐好归拎回来的衣服，只有一个舍友注意到了唐好归手上明晃晃的戒指。他震惊地问：“他都已经向你求婚了吗，连戒指都买了。”唐好归顿时骄傲起来，他说：“不是他买的，是我买给他的。算是我跟他求婚吧。”唐好归从来不认为自己配的上戚长亭，只有在此刻，他才终于生出一种满足感，他足够配得上戚长亭了。他总担心自己不够好，戚长亭总有一天会腻了自己，然后离开自己。但是他不知道，戚长亭认为，遇见他是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舍友们都被他的豪言壮志震惊到了。不过一想，他可是唐好归，他那么强大，那么努力，当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当初向唐好归传授临时标记知识的舍友在这时候推门回来了。他先是看到了亮灿灿的戒指，哇了一声，紧接着又看到了唐好归手边的购物袋，又哇了一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快走两步，走到唐好归身边，拉开他的衣襟往他的后颈上看了一眼，没有牙印，甚至他身上除了一点淡淡的桂花香味之外，连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除了他自己的。

　　“唐好归，你好厉害，真的标记了自己的alpha。我要向你学习，明天就去咬我的alpha。”其他舍友听到这句话，更震惊了。唐好归摆了摆手，有些害羞：“没有临时标记，今天没有时间，下次再说下次再说。”“也是，毕竟你们还有未来好多好多时间。来日方长。”

　　而戚长亭这边同样是哇声一片。他特意在舍友面前炫耀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果不其然，收到了一片震惊的反响。他不太习惯地摸了摸后颈的隔离贴，想到唐好归十几年如一日贴着这玩意，又把手放下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

　　alpha毕竟跟Omega不同。alpha是极具攻击性的性别，与其他alpha共处一室，并不像Omega们那么轻松。他们会感到强烈的不安，如芒在背，尤其是戚长亭的精神强度比其他人都要高，更让宿舍里的其他同学感到不舒服。所以戚长亭非常自觉的贴上了隔离贴，这让他在舍友们心中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你跟你的Omega求婚了吗？真厉害，这么早就定下了。”其中一个舍友无不艳羡地说。他有一个喜欢了许多年的beta，奈何人家对他没有感情。

　　戚长亭十分嚣张，那表情像是干成了什么大事，只听他说：“不是我跟他求婚，是我的Omega跟我求婚哦！”他的舍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唐好归洗漱完毕躺下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戒指。他平生没有过什么想留下的人或东西，现在终于多了什么。戚长亭他想永远拥有，这枚戒指也是。

　　戚长亭也是如此。他自问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甚至很小的时候跟着沈忱或者是戚然去拍卖会，各式的珠宝首饰都见了个遍，没有任何一枚戒指像他手上的一样，让他念念不忘，珍藏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一枚戒指，更是唐好归终于舍得给出的真心和爱意。

　　第二天是周六，戚长亭起了个大早，没有先去公司，而是先联系了房地产中介。他想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让他可以跟唐好归住在一起的房子。马上他们就可以不用强制住在宿舍了。他要第一时间把唐好归接到身边来。至于剩下的什么标记，都是不重要了。

　　他动作很快，不过一个周末的功夫，就敲定下了一套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一整个星期，他瞒着唐好归，自己在新房子中忙忙碌碌，将原本陌生的房子装饰成他跟唐好归梦想中的样子。唐好归也瞒着他做了件事。

　　周敏难得休假，从公司来到了唐好归的学校。唐好归腾出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陪周敏吃饭。周敏一下就注意到了唐好归手指上的戒指。虽然唐好归很低调的把原本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换到了中指上，但他这一举动还是让周敏发觉了。唐好归不清楚周敏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但他已经不想把戚长亭藏着掖着了。于是他把戒指换了个手指，却依旧很显眼，既想让周敏看见，又可以在她不同意的时候进行一番解释。但周敏知道唐好归从不肯花钱买首饰。这枚戒指，意义非同寻常。

　　她突然想到了跟工友的聊天。工友家里有个Omega女儿，最近谈了恋爱，已经见过家长了。工友对女儿一向很宠溺，她说：“养了她这么大，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虽然心里很不舍，但还是得让孩子去过她自己的生活。可是再怎么想得开，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过。”周敏那时候还安慰她的工友，说：“女儿嫁出去之后还是会回家看他们的，不用太难受。”那天她自己想了很多。想到唐好归以后也会有自己的伴侣，又想到早早就走了的唐知暮，最后翻来覆去，居然又想到了唐兴。她身上已经没有唐兴的信息素味道了，这说明唐兴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突然就释然了。唐好归总归也是要离开她，跟另外的一个人组建家庭的。想到最后，她竟然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今天看到唐好归手上的戒指，她突然就明白了。唐好归什么都不用她操心，正当她想着要开始操心唐好归婚姻大事的时候，唐好归自己就已经解决了。

　　周敏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用她工友的事情起头。她说：“我工友家有个女儿，是个Omega，快要结婚了。我工友现在忙忙碌碌的，我还有点羡慕她呢 。”唐好归不动声色，实际心中已经快要紧张死了。这是他第一次跟周敏讨论对象的问题，这也是周敏第一次提起别人家的幸福。

　　“妈，你的意思是也想体验一下这种忙碌的生活吗？”唐好归摸不清周敏的意思，于是试探性地问。周敏点了点头，笑着说：“你什么时候给我这个机会呢。我光羡慕也没用啊。”唐好归抿了抿嘴，就听见周敏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妈妈相信你这件事也不会让我操心。”唐好归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说：“确实没让您操心。”母子二人在此刻终于开诚布公了。周敏说：“那就什么时候领来让我也看看吧。不过你眼光一向很好，我应该会很满意的。”“妈，您就不问他是什么性别？”“无论是什么性格别，只要你喜欢的就是最合适的。”周敏擦了擦嘴，说：“妈得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另外那个孩子。这周末妈应该还有时间，你如果想的话，可以带他去看看我。”唐好归点点头，收拾好餐具，跟周敏一起出了餐馆。

　　唐好归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他想着，既然周敏也已经暗示他了，不然就带着戚长亭去见见周敏吧。他想，周敏虽然嘴上说并不担心，但其实心里应当也没有底。于是他直到周五才告诉了戚长亭这件事。戚长亭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很快就答应了下来，然后说：“我租了房子，明天见完你妈妈后，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不过现在还不能在那里住，要等这个学年结束才行。不用担心，我租了四年的。”

　　周敏的宿舍是单人宿舍，虽然不大，但是可以容纳他们三个人。周敏曾经远远见过戚长亭，那位名义上的公司所有者。她没想到，儿子的男朋友居然就是自己的领导。她顿时想通了一切。戚长亭彬彬有礼地向她解释，说自己并没有因为唐好归的原因而对她格外关照，推荐她来这里工作也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是唐好归的母亲。周敏很满意唐好归的这个男朋友，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下午，唐好归和戚长亭一起到了戚长亭租的小屋里。小屋确实不算大，但是他们两个住起来已经绰绰有余了。唐好归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好奇地四处打量。戚长亭曲起一条腿，半跪在沙发上，凑近唐好归：“你还记得上周我们没有做成的事吗？”唐好归想到了什么，颤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随即温热的触感附在了腺体上。戚长亭闭着眼睛，露出自己的牙，在唐好归稚嫩的腺体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唐好归颤得更厉害了。在戚长亭刚刚触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他就开始浑身颤栗，奇怪的感觉从腺体上发出，顿时传遍了四肢百骸。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腺体灌入了他的体内。浓郁的桂花香在室内爆开。他的骨节中泛起熟悉的刺痛。是距离戚长亭太近了。但随着腺体内信息素的注入，这样的刺痛逐渐开始消失，最终消弭。只余下让他手脚发软的痒麻。戚长亭艰难的收着力气。他怕伤到唐好归，更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对唐好归做出什么事情来。不过他现在看唐好归的样子，只怕对他做些什么，他都甘之如饴。但戚长亭还是清楚地记得，即便唐好归的腺体发育已经趋近于成熟，但他还没有到真正意义上的成年。还不行。

　　戚长亭舐去唐好归腺体处的血丝，缓缓离开唐好归。他已经瘫在了沙发上，眼神迷离。戚长亭本想凑过去亲亲他，却被他勾住了脖子：“我还没咬你呢。”唐好归还记着要临时标记戚长亭这件事。他艰难的支起身，把头凑在戚长亭的脖颈上。他的力度很小很小，跟挠痒痒差不了多少。可戚长亭却觉得这样的感觉更令他难熬。磨磨蹭蹭终于完成了这一个临时标记。小屋里的信息素彻底杂糅在了一起，不分彼此。像是一坛陈年的桂花酒，在此刻终于打开了尘封许久的坛口，香飘十里。

　　周敏在一个清晨突然就离开了。唐好归是她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撑。起初，看着唐好归不让唐兴钻了空子这件事支持她活下去，后来，独自带着唐好归的时候，她怕自己死了唐好归没有人照顾，于是虽然病得很重却依旧撑着一口气。后来唐好归考到了现在的城市，想看看重新活过来的唐好归成为了她新的支柱，最后，唐好归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她终于没什么可以挂怀的了。她早年留下了病根，早已经是积重难返了。她受了太多的苦，终于无所挂怀之后，所有的病痛一起袭来，将她重重击倒。这场来势汹汹的病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只是一个晚上，一切都结束了。

　　戚长亭始终陪着唐好归处理后事。唐好归足够成熟了，他心里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大块，空落落的，却流不出泪来。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怎么老天又要来捉弄他呢。他想不明白，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守在周敏的床前，让她孤孤零零就走了。

　　唐好归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他闷在和戚长亭一起租的小屋里，茫然的枯坐着，一坐就是一天。戚长亭劝他：“她受了太多的苦了，现在走就是最好的。”唐好归点头，却不应。

　　很久很久，唐好归才终于如梦初醒一般。他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戚长亭。他并不是没有人爱了。他发疯一般依赖着戚长亭，求着戚长亭标记他，什么标记都可以。

　　唐好归已经快要十九了，一切都是刚好，所有的事都顺其自然。

　　某一个深秋，桂花开得很好。戚长亭跟唐好归走在一片桂花树下，馥郁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唐好归往上跳了一下，伸手揪下来一小簇桂花。他把那点桂花放在鼻子边上轻轻嗅着。戚长亭看见了不乐意了，说：“我身上的信息素更香更浓，你怎么不闻我啊。”唐好归躲开他凑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说：“你身上的桂花味道不纯粹了，沾了别的味道。”戚长亭捏了一把他的后颈，说：“那你说是因为谁。”

　　alpha和Omega进行了终身标记之后，信息素会彻底交融，这样的情况并不只针对任何一方，而是二者全部都具有这样的变化。所以现在，唐好归身上的白酒味中沾染了浓烈的桂花味，而戚长亭的桂花味中，也像是泼洒了大量的酒液，醇香扑鼻。唐好归对这样的变化很满意。他并不喜欢单一的白酒味。掺入了戚长亭的信息素之后，他对自己的信息素的接受度终于高了许多。

　　唐好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戚长亭：“你的微信头像，那束玫瑰花，是谁送给你的，让你这么宝贝，留着当头像当了好多年。”戚长亭愣了一下。那是一段挺久远的记忆了。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

　　“那束花是我爸爸送给我父亲的。并不是那个小Omega送个我的。”唐好归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不禁有些脸红。但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随即他为了掩饰尴尬，主动问到：“那你讲讲这束花的经历？”戚长亭从唐好归手心里拈出一朵桂花，讲了起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父亲还没有到很远的地方去上班。大概就是跟你初遇后不久吧。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我爸就会买一束花，一束很热烈的红玫瑰送给我父亲。那时的我很小，不懂为什么要买这种没什么用的东西，因为他们即不能玩，也不能吃。我也不理解我的父亲为什么对每一束花都那么珍惜，一定要在屋子里把这束花摆到干枯，那样了也舍不得扔。我一直不懂爱情是什么，哪怕我的父亲们都深深地沉浸在他们的爱情之中。他们自己对待自己的爱情珍之又重，是两个大情种，但对于我，却疏于这方面的教导，导致我隔了那么久之后才意识到对你的感情。我有一次问父亲，为什么这么在乎这几束花。父亲说，这是爱情。是永远不会腐朽的东西。即便玫瑰干枯了，即便人入土了，它都永恒不变。我懵懵懂懂，第一次察觉到了玫瑰的好看，于是我用当时的手机拍了一张。那是我相册里唯一一张从这个手机转移到另一个手机，从来舍不得删除的。后来要用微信了。我在一堆动漫头像中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择了这张玫瑰花。我希望我的爱也能像玫瑰一样永远存在，永远艳丽。即便他枯萎了，也是美好的存在。”

　　唐好归出神了，这番话很打动人，他抱了抱唐好归，说：“我们的爱会永远存在。我会永远爱你，而我也始终相信，你会永远爱我。”戚长亭低头吻了他一下。他问：“你是不是对着这个头像吃了很久的醋？”唐好归很坦荡：“对啊，我之前以为，这束玫瑰花是嘉嘉送给你的。毕竟他那么活泼，像一朵真正的玫瑰花，而且他有着玫瑰花味的信息素，还染着一头漂亮的红色头发。我在意了很久，甚至没有意识到他跟你都姓戚。直到后来，你跟戚嘉从书店匆匆离开，我才意识到，你俩是堂兄弟，做不成情侣。”看唐好归那么坦诚，戚长亭也坦白了一些事情：“你我彼此彼此。我曾经对着你的微信名吃醋，认为暮暮是一个你喜欢的人的小名。”“你猜对了一半，确实是喜欢的人，不过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唐好归已经从小时候的噩梦中走了出来，他现在已经可以用正常的心态，平和的提起唐兴，唐知暮还有周敏了。戚长亭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中，不消片刻，衣服口袋就是淡淡的桂花清香了。

　　唐好归让戚长亭站在原地等他，他踮起脚，轻轻掰下了一小支桂花，送到戚长亭面前。他说：“桂花在我心里也会不朽。因为桂花就是你。所以你可以收下我不朽的爱意吗？”戚长亭欣然接受，将那一小支桂花放在了手心。

　　唐好归又问：“嘉嘉最近怎么样了？”戚长亭最近回了趟家，对家里的情况还算了解。他笑了笑说：“嘉嘉最近在大学里过得还不错。听说新交到了一个alpha男朋友，很高很帅，对戚嘉也很好，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了。”“那就好。戚嘉也算是终于得偿所愿了。”戚嘉最终还是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专业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像当年处置遗产一样。他十分有主见，又固执。他最终选择了母亲曾经的专业，将来也会从事母亲从事的工作。戚嘉的父亲曾回去看过他一次。父子两人相顾无言。当听说戚嘉的选择后，他的父亲红了眼眶。唐好归从戚长亭这里得到了许许多多有关于戚嘉的消息，有关于沈忱和戚成的消息。唯独听不到那个曾经住过的城市的消息。戚长亭知道唐好归讨厌哪个城市，所以尽量避免提到那里。

　　“我爸和父亲想着过两天来这里住段时间。他们跟我说，是因为想你了。”唐好归深深为这家人动容。知道他不愿意回原先的城市，便迁就他，来他现在定居的城市。这让唐好归感觉自己被深深的爱着。“好啊，替我谢谢他们。”
　　回家后，唐好归发现戚长亭的头像换成了他今天摘给他的那一支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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