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禾

作者:虹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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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肩作战


      “长安离此地日夜兼程亦需三日时间方能抵达,而高岑县离此处一多百里路……那县令必定已加派人手过来,明日更为凶险!”他将话岔开,转到眼前这更为紧急的境况上。

      “郎君有何对应?何家村这些村民身上残留余毒,气弱体虚,行走步伐僵硬缓滞,怕是不能从这山中逃离……”这也是微禾所忧心之事,何况还带着一名小婴孩,如何去以寡敌众杀出困境。

      “目前只能拖延住对方,一切看阿念的了。”

      微禾松开了他的衣袖,抬头望他,“郎君,其实我早有一疑问,你才与我说要留心阿念。而你放着司刑寺的人不用,偏偏让阿念回去报信请援,这为何意?”

      赵靖临也回望过来,“阿念传讯应比司刑寺的人更快。她自有法子。因为她是公主的人,对吗?”

      她突然说不出话来,所隐瞒之事被看穿那一刻,原是这样措手不及的慌乱。

      “你知情。”赵靖临接着说,“阿念作为婢女,不善洒扫,却善武艺。她还有一个破绽是,她有次向我行了宫礼。我猜测,公主所为,是冲兄长而来,对吗?”

      这个问题令微禾更为沉默。他在她的沉默中读到真切的回答。

      “我绝不会听命他人,对赵家人作出不利之举。”沉默已久,她终于开了口。

      赵靖临却在这时候对她轻笑了一下,“这般相处倒是比相敬如宾有趣。”

      她倒很认真,“我瞒不过你。以郎君的智谋,若是盘算我,我必定招架不住。”

      “不会。”他的眉目间尽是温柔神色,甘心认栽,“若然感情之事能由人来算计,我必定会比现在更为清醒。”

      ***

      天欲晓,司刑寺的人兵分两路,一路人马与赵靖临去伐竹,一路随微禾去挖乌头,剩下钱司直留在山洞看守村民与翁唯敏。

      钱司直看着司直寺的人抬了一捆竹到山洞,不解问道,“少卿,伐竹做何用?”

      赵靖临忙着削开竹片,头亦未抬,回答道,“制竹箭。”

      “那赵夫人挖乌头又为何,听说此物有剧毒!”

      赵靖临这时抬头去望着刚刚回到的微禾,脸上竟是赞许的神色。“给箭淬毒!”他答了一句。

      钱司直再一次默默感叹,赵少卿与赵夫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微禾走近看他亲手所制的竹筒箭,发自内心称赞,“郎君的手真巧。”那次在山间相遇,他用芦叶给她编了盛杯。她早就想问,“是谁教郎君做这些的?”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极轻,“成王李蕴。”

      他望着她抽出来一支支竹箭,用削尖了的那一头,沾上乌头根茎的汁液,他也问她,“是谁教娘子这些的?”

      她大大方方回答,“从山匪那里学来的。”

      箭仅制了一半,司刑寺官兵侦察到现有约二三十人手执兵器正往山中来。

      赵靖临将手中的竹箭给众人发放下去,最后将剑递给了微禾。“我领司刑寺众人前去将他们引山的另一边,尽不能叫他们发现此山洞。剑予你,作防身用。”

      “胜算几成?”她竟说不出一句儿女情长的话来。

      赵靖临神情凝重,“未知,若来的是高岑县县官兵,以司刑寺众人的身手,以一敌几不在话下,若来的是其他帮手,折损难免……”

      同样被留下的还有钱司直。他比微禾显得还忧心忡忡,在洞中踱步不停。

      微禾自幼年时在春州便经历过多次祖父与山匪作战的惊心动魄,对此场面,她看似平静,心中却是如压巨石,重到连每次呼吸都是缓着来。她此时才明白以前祖母从不看祖父离去的背影,亦不会向上天祈愿,她的相守就是他走后的春州城。祖母原来是与祖父并肩作战的人。

      已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婴孩睡醒又哭闹了一番,微禾听到洞外脚步声响起,心跳几乎要弃躯而出,手握紧剑柄,行到洞口处,见有几道身影,她脑海中仅剩一个想法,如何挥剑。

      好在赵靖临并没有给她这个谋杀亲夫的机会,及时出声。钱司直狂奔而出,洞中之人皆松了一口气,只有微禾如置梦中不醒,还持着剑久久停在原处。

      等她看到他时,那一眼好像过了半生那么般漫长,她忽然什么都不惧怕了。哪怕困境仍存,但她觉得上天给了她最大的侥幸。

      “毒箭顶用,已全数解决。”她帮他处理身上的划伤,他的话还让她觉得是梦话一般。

      他将一颗石头放置在她的手心上,“今日在山的另一边,发现了这个……”

      “竟是青绿色的!”夕照下,白皙的手掌衬得那颗绿石的色泽更发绚丽。她视线被这石头吸引了过去,细细端详起来。“真好看……郎君知道这为何物?”

      “青琅玕。”赵靖临说道,“此石又名绿青。”

      “还有这个……”他又从袖中掏出一簇盛开的紫花,叶小而圆,花呈穗状偏向枝端一侧,娇小玲珑的花瓣星星点点洇成一片。“你可认得这是何种药草?”

      微禾仔细辩别,又回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不识,未曾见过,或可问下翁郎中。”

      翁唯敏接过花枝,望过了一眼,便脱口而出,“是铜草花,具有发表解暑,散湿行水的药效。”

      “铜草花”,赵靖临重复了一句,心中的判断得到了证实,“那便是了! ”

      “便是甚么?”微禾不解,仰头去望他。

      “何家村被枉有疫症,招来屠村之祸,一切起源不在村中,亦不在村民当中,秘密在这山里。”

      赵靖临眺望出去,“这高岑县县令不容小觑!”

      ***

      入夜的深山,漆黑寂静,林间起了浓雾。突然从浓雾中杀出几十人来。那些人身着黑衣,面上皆带着狴犴的面具。

      赵靖临将新制的竹箭备好,正欲上前迎战。却见对手纹丝不动,只有一人脱下面具走到前来,轻唤了一声,“娘子!”

      是阿念。微禾心中只有四个字,谢天谢地。

      可赵靖临却是一脸谨慎防备,对着阿念沉声道,“你随我来!”

      两人入浓雾中,赵靖临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增援的人是从何处而来?”

      阿念丝毫不遮掩说出,“郎君让我去请援,本就为试探,何必还多此一问,郎君所托的事,婢子不辱使命便是。”

      “我让你去上报司刑寺,调派人手前来。并非是让你主子介入此事!”

      “长安离此地甚远!郎君真能等得到朝中的救兵么?”

      “这么说……”赵靖临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便知晓了。你在长安时就已得知何家村之事,随同娘子出行,目的亦是为了到高岑县一探究竟!你今夜带来这些人或在何家村被屠村之时,就已在半路了……只是我不明白,此事是如何叫远在长安的公主发现的,而公主又为何要插手进来?”

      阿念回敬了他一个微笑,“郎君不必管。公主说了,郎君只须记得,她的涌泉之恩,郎君当滴水相报。”

      赵靖临欲再追问,司刑寺一人慌乱奔至他的面前,“郎君!高岑县那边又派人上山夜袭!”

      山道中行进着一道燃起火把的队伍,这一次来的竟有上百人!阿念见状,迅速将面具覆上,“来得正好,今夜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这场屠戮在所难免。可见李令盈派来都是精锐人手,这些带着狴犴的面具的黑衣人眼中似乎只有杀戮,不停地将手中横刀挥向夜袭之人,取首级,破胸膛,出手极精准狠戾。

      此时山林中已横尸遍地,血流成河,那带领夜袭队伍之人,见情况不妙,落荒逃去。

      赵靖临已见到有人潜逃,并不急于追赶,而是抽出一支竹箭,在夜幕中奋力射出。那人被竹箭直直射中肩胛,挣扎着奔走出十几步,才一个踉跄,跌倒落地。

      赵靖临上前去,抓住中箭之人的衣襟一把提起,对方惊惶至极,仍在虚张声势,“我乃高岑县县令刘峤!你敢诛杀朝廷官员,罪大滔天!”

      “正好。”赵靖临冷笑,“刘县令,我乃司刑寺中人,路经贵县,目睹何家村遭毒杀屠村,后又被贵县官兵追杀!”

      “刘县令这胃口可谓大得惊人。我已发现这山中有铜,你屠村的恶行是为了将此山据为已有,开采私矿!”

      刘峤见事情已经暴露,身上竹箭毒发,整个人瘫软无力。赵靖临将他拖拽至山洞前,对翁唯敏说:“劳烦翁郎中替他解毒,我稍后还要审问此人!”

      刘峤箭伤处已被活活剜去一大块肉,痛至昏厥,又遭冷水泼醒,断断续续将恶行交待清楚。

      “赵少卿饶命!”刘峤哭喊道,“我非此事主谋!是那罗逸玮!他为我县主薄。是他偶然发现此山中有铜矿石,不止一次来撺唆我,将此山占下,开采矿场,日后必钱财广进!我亦是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小人之言……”

      “屠村一举亦是他所指使下官犯下的!他让我在何家村召集了一些青壮男子,到山中采石,炼冶了一番,果真得了铜。他怕此事泄露,便用牵机毒杀了那些村民。后又怕日后采矿动静叫何家村的人察觉到,加上何家村位置身处山谷中,适宜作为炼矿地。他便想出了这一条毒计来,将毒杀那些人的尸体运回何家村去,对外谎称是得了疫症,接着就是在何家村派发有毒的祛疫汤药,致使更多人死去,让这一带的人确信何家村有疫,不敢靠近。谁知来了一名坏事的郎中,看出来汤药中有毒,经他拆穿,村民也起了疑心,不肯再饮汤药。那罗逸玮又出主意让我下令封村,派官兵挨家挨户给村民们灌毒……还说……还说最后只要放上一把火,将全村烧毁,便找不到任何证据!”

      赵靖临听完,整个人不寒而栗。这罗逸玮实为心狠手辣之人,想出这一条疫症焚村之计,若他们没有到这何家村来,可能真叫他瞒天过海成事。

      天已泛亮,赵靖临押送着刘峤,带领着村民们缓缓下山。抵达山下后,那群带着狴犴面具的黑衣人将村民放下,退下隐去了踪迹。

      阿念已换回了平常衣裳,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村民们仍受毒侵行动不便,赵靖临安排阿念留下看护他们。而他率司刑寺众人押着刘峤,去往高岑县。

      赵靖临看着怀抱婴孩的容娘哑母,转头向翁唯敏说道:“我带你们亲自去讨还容娘这一个迟来的公道!”

      翁唯敏眼中泪光闪动,而哑母什么都听不见,沉浸在婴孩抓握她手指玩闹的温情中。

      微禾抱过那年幼的稚儿,看着她的小脸,心中怜悯又起。她的双亲已命丧,何家村活下来的人亦受毒害无法自理,这小儿该何去何从,她是否要将她带回长安?

      想到这里,微禾抬头对赵靖临说,“这女孩儿还未有名儿……郎君来为她取一个罢……”

      赵靖临深思片刻,“那就叫,时生,可好?”

      “时生?”微禾的秀眉蹙起,“郎君是认真的?她可是姓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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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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