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与亚德里安

　　【言照视角】
　　“下了飞机我们去吃Sapporo Ramen（札幌拉面），后来你还想吃什么？”

　　“烤玉米。”

　　“还有呢？”

　　“那个叫，成吉思汗火锅吧。”

　　“还有呢？”

　　“唔……握寿司？”

　　“还想吃什么？”

　　“没了没了，咱们快去找叔叔吧。”

　　陆叔叔还是老样子，穿一件米色的厚毛衣，棕色的棉裤，黑色的雪地靴，只是看着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丹尼带我进屋时，他正坐在烤炉旁边看书，脚边羊毛地毯上有一条懒洋洋的柴犬陪他。陆叔叔对我一直很慈爱，是个脾气很好的长辈，问我冷不冷，吃饭没有，最近学习顺利否。

　　“照照明年就要毕业了吧，还升学吗？”

　　“不读了。”大妈妈的话，我没有说下去。

　　“还想念书就让丹弈帮你一起准备，弟弟现在在大学当老师了。到航陆工作也行，虽然叔叔退居二线了，给照照找份差事还是一句闲话的。”

　　“好啊，叔叔，我也再想想。”

　　“女孩子也别太累了，没意思，以后让丹尼照顾你。”

　　“我也能照顾丹尼的。”我不喜欢陆叔叔的话，我一开口丹尼也笑了。

　　“丹尼，明天带照照去尝尝薰衣草冰淇淋，铃木说很多来旅行的女孩都很喜欢，叫什么……富良野，对，富良野。”铃木先生是这里的管家，丹尼不在时陆叔叔身边只有一个铃木陪着。

　　屋外还有积雪，屋内却很暖和舒适。我们在房间里陪了陆叔叔许久，丹尼和叔叔说着他工作上的事，并没有叫我回避，我只听到丹尼似乎和母亲在生意上有很大的分歧。

　　我待得无聊了，丹尼看出来我盯了很久地上的柴柴，示意我可以和她玩。

　　“铃木从火车站把她捡回来，叫她星子，她的主人不要她了。星子已经很老了。”我坐在地毯上，陆叔叔同我说。

　　我摸了摸星子的脑袋，她没有躲闪，我说：“星子很可爱哦。”

　　“年纪大的捡回来可以，年轻的可不行。”陆叔叔和丹尼说完话，也伸手拍了拍星子，这样说道。

　　我和丹尼从陆叔叔房间出来，他脸色很不好看，好像就是从陆叔叔说出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开始的。我问他怎么了，他反应过来才冲我勉强笑了笑，说带我去吃烤玉米。

　　我和丹尼在北海道待了有将近四个月，夜里丹尼要处理工作上的事，白天他在睡觉的时候我就去找星子玩，陪陆叔叔一块儿看书。令我意外的是，陆叔叔喜欢南美魔幻现实主义，他搜集的书很多都特别有意思。

　　白天丹尼刚醒来的时候头发毛毛的，他不喜欢穿衣服睡觉，□□着上身裹在榻榻米上的棉被里，我发觉自己好像很喜欢他了。有时候丹尼刚醒来，我回房间找他，他把我裹进棉被里，被拥抱的感觉很微妙，不知不觉我也又睡着了。

　　我的初潮是在榻榻米上。每晚丹尼都在隔壁办公，那天他却早早结束工作，泡过温泉身上暖烘烘的，他的棉被没有铺开，就到我的被子里小眯一会儿。我的被子不大，两个人要扯着被子抢，我哈哈笑完才感觉到旁边人的异样。

　　我感受到了危险。丹尼不是很温柔，但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克制，他也适时收手了。很奇妙，过后，不知是激素缘故还是其他，我的心很久才放低频率，我很想再次亲吻丹尼。

　　“Honey，我要是叫你太太，你也不能否认了。”很久之后，我还是记得这天晚上说这句话时丹尼的样子。

　　陆叔叔病情仍旧不乐观，直到最后一天离开日本回到申市我们都没再有过这样的亲密，但我们开始自然地牵手、频繁地拥抱。虽然不知道丹尼是怎么想的，但我却是第一次有了恋爱的感觉。当有些紧急工作不能够远程处理，丹尼会连夜赶回纽约，见不到他我不时也会思念。

　　我们从没把话挑明，我没说过自己喜欢他，因为这段时间的亲密陪伴。他也没给过我明确的承诺，没有说过会将我当作他唯一的伴侣。但是，我想，对于我俩，这是最好的状态。这一次我也愿意相信丹尼，他能够给我安稳，在任何层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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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医生到家里给陆叔叔检查，结束后单独和丹尼谈话。两三个月已经过去，春天早就已经来到，阳光洒在田野上，湿润的泥土和草木味很明显。小河旁独栋的农舍矗立着，樱花也即将凋敝。我陪叔叔面对院子晒太阳，还有星子。

　　“今天太阳真好。”即使天气已经很暖和，叔叔还是毛衣围巾。陆叔叔的围巾也是绿色的，不过色调和我那条不同，编制手法也复杂得多。

　　很多天了，总有许多时候是我替丹尼陪在陆叔叔身边，和长辈相处总有拘束，我们也都不太善于言辞。但叔叔从心底把我当家人，他没有大伯伯的威严，在病中一直温吞吞的，可能这就是爸爸的感觉。

　　我想回房再替叔叔拿一条毛毯盖腿上，他却摆摆手，说：“照照，不用了，我有些困了，想回去躺躺。你别跟着了，日头好，在这儿玩会儿吧。”虽然大家都尽心尽力照顾着，不知为何，他的精神却是每况愈下。

　　我扶陆叔叔起来，铃木把他送回房间。我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掏出手机，才看到新的微信消息，半小时以前有人要添加我。

　　——我是让忱。

　　哈哈，让二哥主动加我微信，我马上通过了。也是诡异，我们明明早就算是不错的朋友，却加了对方微信。

　　——让二哥，你好哇[笑脸]。

　　——言照，你好，新年快乐。

　　春节都过去很久了，踏上社会后的规矩就是第二年没有问过新年好的人，即使再晚都是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不好意思[流汗]，刚刚没看手机，没能早点通过。

　　——不要放在心上。

　　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下文了，可能只是纯粹想起了我这号人，那就问个新年好吧。我也就照他说的，不放在心上了，过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不出意外他这几个月如果在申市都要封在家里。

　　——让二哥，你一直在家里吗？

　　他很快就回复了，答案是肯定的，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废话。好惨，一直关在家里。我又问他吃饭怎么办，他的胃不太灵光别一个人封着就乱糊弄过去了。

　　——会有人送饭过来，有时候我自己做。

　　我默认男人做饭都很糟糕，邀请他请教我烹饪，他说好，发了笑脸。我又翻了相册里的雪景和前几周的樱花，一并叮叮叮发给他，希望他数月四角的天空能够暂时不那么黑白，这是自由人的优越呜。

　　——你在北海道？

　　——对啊对啊。丹尼爸爸生病了，我们一直在陪他。这里好漂亮！

　　我又发了好多张照片给他，还有铃木摄下丹尼戴小鹿毛线帽和我一起堆雪人的场景，还有星子在一旁的雪地里打滚，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喜悦仿佛能从相片里窜出来似的。我想让二哥看了，也会更快乐。可是他没再回复我了，许是又去忙工作了，之前他在家就一直高强度办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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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份左右正式解封后，陆叔叔身体已经有所好转，甚至可以坚持一整天在户外垂钓。我想趁最近放松的这段时间快点回去完成实习，丹尼有天下午听见我和实习单位负责人打电话后才知道我工作的事，商量着要先安排我回申市。隔天大妈妈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好好陪着陆叔叔，不要急着回来。

　　“大妈妈，那我实习怎么办啊？”

　　“分清楚主次，照照。你以后到了婆家大伯伯大妈妈就照顾不到你了，陆家人对你的印象才关乎你未来的生活，还有言家的处境。照照，实习工作和这些相比太无关紧要了，你真的想要，申市最好的规划院的实习证明，大妈妈去帮你开。”

　　我还是想有一段完整的实习经历的，但大妈妈那里我也只能闭口不谈了。最后，还是丹尼无意中和陆叔叔提起，陆叔叔才帮我联络了大伯伯，终于安排我回申市。

　　离开那天，丹尼工作上有事不能送我到机场，铃木先生开车，我俩语言不通基本零交流，令我郁闷的却不是车上的沉默。虽然我很希望丹尼能来送送我，即使这是一场很小的离别，但令我惶恐的不是告别，而是回到申市之后我该如何向长辈交代。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偏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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