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事

　　那年的夏天格外的长。

　　好像是浸泡在苦味的药酒里，是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是黄纸燃烧的味道，耳边是无尽的争吵，为毕业后何去何从的茫然······

　　在五月二十一日的早上，秦芸在收拾东西去图书馆，她接到一个电话，是许梦的。

　　秦芸拿上包，边走出宿舍，边接通了电话。

　　“云云。”许梦说。

　　“怎么了，梦梦？”秦芸有些疑惑，许梦从没在早上的时候给她打电话，一般她们有什么事情都是晚上说。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和你打个电话。你和肖柯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和好了，我们打算一起出国。你们呢？”秦芸问的是她和沈珏。

　　“还是那样，不过我已经不想他了，不过一个区区男人。”许梦笑着说。

　　秦芸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这么漂亮，还会赚钱，他和你分手是他的损失。”

　　“哈哈哈，就是。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这边还差一些材料没有准备好，等到毕业典礼的时候可能材料也就下来了，毕业就走。”

　　“嗯嗯。”

　　“到时候我摸清了那边的，你可以来去找我们完，吃喝玩乐我全包了。”

　　“啧啧啧，不愧是要赚英镑的人，已经先欠上债了。”

　　“赚钱给你花。”

　　“嗯嗯，你一定要赚大钱啊。”许梦说完感觉不太对，又说：“不对，钱够花就行，最重要的一定要开心。”

　　“好的，你也是。”

　　——

　　晚上吃饭的时候，肖柯接了一个电话。是林依若打的，一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疑惑，怀疑是不是打错了。

　　肖柯接了后，没说几句，看了秦芸一眼，就去阳台上了。

　　阳台上的灯没有开，肖柯像是隐在一片黑暗中，表情有些严肃。

　　过了一会儿，肖柯回来，秦芸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她问周子期。”

　　秦芸也没在说什么，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发生，心神总是不得宁静。

　　——

　　五月二十三日的下午，秦芸收到了一个快递短信，是邮政那边的，她以为是办的某个材料下来了。

　　在路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有人讨论海边什么的。

　　快递是从一个酒店发出去的，文件袋子。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封手写信。

　　是许梦的信。

　　上面是这样写的——

　　云云，请你原谅我，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我总是会梦到小时候的楼道，在梦里我也还是个小孩子，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坐在台阶上。楼道里的灯时声控的，可是在梦里不管我怎么叫，怎么拍手，楼道里都是黑漆漆的。好像从那一天开始，楼道墙角处蔓延出来的黑就一直追着我，我被困在了那里。

　　我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不应该把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哪怕他是一个很好的。阿珏他一直很好，他总是能发现我的不开心，总是在小心地安慰着我的情绪，鼓励我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度过那漫长而又难过的日子，我很感激他，直到现在也感激他。是我不好，我总是在发脾气，总是要求他好多事情，试探着。

　　所以，请你不要怨他，也不要怨任何人，是我太脆弱了。如果没有阿珏，或许我早在过去的某一天离开。

　　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在困难面前，你总是不服输，所以这次我相信你也一定会顺利通过的。

　　不过好可惜呀，不能去英国找你玩了，不过我要做股东，这里有张银行卡，是给你的。之前，听说你要用钱，知道的晚了，没有表现的机会，现在就当我投资啦，你去到外边肯定是要花钱的嘛。

　　最后，还请云云不要为我伤心太久，我真的太辛苦啦，现在我终于自由了。

　　希望你永远开心。许梦

　　??——

　　银行卡上还条用胶带粘的纸条，上面是密码。

　　为什么会给我信？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要给我银行卡？秦芸想。

　　总觉得不太妙。

　　她想起五月二十一日的那通电话，想起那天晚上肖柯接到的林依若的电话，想起这两天肖柯总是很紧张自己，能跟着总是跟着自己。

　　“云云。”肖柯骑着自行车过来，停了车，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饮料，“你怎么坐这里。我说要我拿快递吧，外面这么热。”
　　肖柯坐在秦芸的旁边。

　　“梦梦，她怎么了？”

　　肖柯这才看到秦芸的脸上都是泪水，“她，自杀了。”

　　——

　　五月二十一日的下午，许梦穿着白色的裙子，来到一片无人的海域，向着那片蔚蓝走去，阳光把海面照得波光粼粼的，像是碎银子。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

　　——

　　小时候，妈妈还在时，她总会给许梦买很多漂亮的衣服，在许梦给芭比娃娃做蹩脚的衣服要她看时，妈妈会说：“梦梦要做设计师吗？这么厉害。”

　　许梦就会骄傲地昂起头。

　　后来，妈妈没有了，但是她遇见了沈珏。许梦总是和自己说，不要太贪心了，已经体会过妈妈的爱，现在老天又给自己送来一个喜欢的人，已经够意思了。

　　可是，许梦会止不住地陷入痛苦，把生活中的难过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重放。如果她有快乐的能力就好了。

　　高考志愿时，许梦想报设计相关的专业，爸爸不要报，说这个专业不好找稳定的工作。许梦还是报了自己喜欢的设计专业，等到八月份她等到的是大学的会计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刚知道时，许梦一直哭，一直哭，白天流泪，晚上也流泪，在自己的卧室门坏了后，她就搬出去住。从她收拾完行李离开家的那天，她好像与这个家进行了一场真正的决裂。

　　沈珏提议：“要不你复读一年，我供你。”

　　许梦摇了摇头，她不愿。

　　等到正式开学时，许梦还是入学了，不过在大学四年，许梦奔波于各种培训班，各种比赛。她的作品也慢慢地从透明到供不应求。

　　现在，她应该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下，或是幸福一会儿了吧。可是许梦还是处于深深的焦虑之中，她的作品鲜艳明亮，但是她在现实生活中却常常歇斯底里。

　　她和沈珏不是在争吵，就是在争吵之后的冷战之中，原因可能很小，他们的猫猫打碎了水杯。许梦会觉得是沈珏没有把杯子放好。沈珏觉得再买一个不就好了。许梦就开始难过这个杯子又不是普通的杯子，怎么可以随意放置，随意替换。沈珏开始抓耳挠腮······

　　就在他们快要毕业时，许梦获得了一个在业界还算有些认可度的奖，并且可以凭借这个还不错的奖，获得工作机会时，她发现沈珏出轨。

　　从年少相识，到现在的相知。

　　许梦常常懊恼自己的焦虑的状态，沈珏常常在一遍遍的开导，告诉她没有事的，没有关系的。

　　那这次，也是没有事，没有关系吗？

　　许梦在知道后，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像是在游泳池中短暂的溺水，是海水吗？

　　——

　　许梦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秦芸。

　　秦芸之前因为外婆住院，肖柯问周子期借钱，周子期给林依若说了，最后是林依若把钱补了上去。不过，不知怎么肖柯的父母知道了，把肖柯借的外债都还了。

　　七月十三，秦芸先出了国，参加工作。

　　肖柯在国内。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每天都通电话，慢慢地两三天一次，一周一次，十几天一次······

　　新的环境，新的挑战，让秦芸疲惫而对生活充满希望，之后她还在这边读了书。

　　而肖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