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野狗

　　考试如期进行两天。
　　第二天下午的理综还没考，秦奋就带着他的部队闯进了理7考场。
　　“于哥！”他冲过来拍了拍于归前面那哥们儿的肩膀：“兄弟，麻烦让我坐会儿。”
　　那男生倒也没跟他说什么，站起身走到别处去聊天了，熊夏和季耀挤着一人占了秦奋一条大腿，压得他吱哇乱叫。
　　“熊瞎子，你他妈多沉自己没上过称吗？给我滚一边儿去。”秦奋推了他一把。
　　“哎你祖宗的，”熊夏指着他：“不想混了是不？小心我告诉班长你昨天把她书包上挂的那个娃娃的头发给剪了。”
　　果然被人拿捏命门比做孙子还低三下四。
　　“嗐，熊哥，熊爷，别见外啊，”秦奋瞬间谄媚地拍了拍自己大腿面儿：“快来坐，求之不得。”
　　于归好不容易记住的几个比较难的化学方程式被他这么一搅和全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不耐烦地看着秦大嘴猴：“你们几个特意跑到我这儿来让我看你们抱大腿？”
　　“哪能呢，”秦奋说：“这不两个半小时后革命即将胜利，准备迎接明天初升的朝阳么，所以过来找于哥您商量商量，看咱这五天小短假去哪浪比较合适。”
　　“组团？”于归问。
　　“人多热闹呗，”季耀说：“我们刚去问过宋以，他说如果去水库露营可以考虑，我们也觉得不错，盘山公路那的水库挺大，设施设备用租的就行不用自带，最重要的是我看点评上说夜景特别美。”
　　“那行，”于归说：“怎么去？租车？”
　　“租什么车，”熊夏说：“说起露营当然少不了骑行了，我表哥朋友开了个骑行俱乐部，我打算托我表哥给咱借，山地都没问题吧？还是要公路赛？”
　　“我要山地，”秦奋举手：“公路赛我......胯高不够，你懂吧。”
　　季耀贱兮兮地嘲笑秦奋的短板，被狠狠掐了一把屁股肉。
　　“那就都统一山地，”熊夏看向于归：“没意见吧？”
　　“没有。”于归说。

　　没有意见是没有意见的事儿，会不会骑是会不会骑的事儿，一码归一码。
　　考完试，于归跑到停车场站在宋以借来的‘宝马’旁边等。
　　宋以充分发扬了他的学霸精神，不到最后一分钟誓不交卷，和干脆不来上课相比反差直接大出银河系，于归感觉自己都快被头顶那颗火球烤成薄脆了，他才姗姗来迟，习惯性地双手揣着兜往停车场晃悠。
　　“你他妈不会是因为我在这等你故意出来这么晚吧？”于归说：“看看你身后的人超过十个了没？”
　　“呀，龟龟你在等我吗？”宋以故作惊讶，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段舒把我喊住了，问我这几天有没有事儿，她打算和她老公去自驾游。”
　　老公？
　　好像是听说过段舒的老公是那个憨憨体育老师万盛易。
　　虽然对这种八卦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听到段这个姓于归心里还是突然多了几分不爽。
　　“你有事吗？”于归眯起眼睛看着他。
　　“那肯定有事儿，”宋以揽住他的脖子：“就决定露营了？”
　　“露呗，你难道还有更好的主意？”于归拦住他要往女式自行车上跨的长腿：“哎等会儿，今天我带你。”
　　“吹的什么妖风啊今天，”宋以看了他几秒，屁颠屁颠地挪到后座让出主驾驶位：“来来，少爷您请。”

　　也许是大王想骑自行车的风。
　　于归舔了舔唇瓣，握住自行车把，脚踩在蹬子上，还像那么回事儿。
　　事实是，他从来没有骑过自行车，车座子可比后面那一栏一栏的铁片儿舒服多了。
　　于归猛地往前一蹬，宋以激动到破音的怒骂是真的。
　　“操！我操！你他妈快给我停下！”宋以瞪着只剩半米就要撞上的电线杆吼。
　　“哦。”于归说。
　　他伸出腿向两边张开，鞋底儿蹭着水泥地硬是靠蛮力才刹住车。
　　“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竟然能离死亡这么近，”宋以惊魂未定，直接从后座跳了下来：“你故意的吧？”
　　“我没骑过啊。”于归说：“况且要撞也先撞我，你激动什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宋以震惊地看着他：“你见我平时刹车用鞋底儿吗？这俩闸摆你眼前你都看不见？”
　　于归瞪着车把前的闸。
　　“哦。”于归说。
　　“你哦屁，”宋以指着他：“我的大大宋撞坏了怎么办？”
　　于归灵机一动从王婉那搬了句至理名言：“给你脸了是不？”

　　教学酥龟骑自行车是很耗费精力的，俩人推着车走到三中后面那片居民楼下的广场，宋以示意于归骑上去，自己抓着自行车后座：“你一开始骑慢点儿，我在后面抓......”
　　他话还没说完，学酥龟一脚蹬下去，自行车跟走平衡木似的，距离倒是有了，来回摇摆不定的幅度比大摆锤还刺激。
　　宋以抓了个空，干脆站在原地看他玩脚刹。
　　“少爷，”宋以说：“您这鞋底儿怕是82年的吧这么耐磨。”
　　“操！”于归惊险地喊了一声：“你不是说在后面抓吗！”
　　“至少你得给我这个机会，”宋以无奈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你骑个车会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

　　学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于归终于能骑着车在广场上兜圈儿了，宋以瘫在花坛边的长椅上，一脸老父亲的疲惫。
　　“来，二狗，”于归长臂一挥：“上来，带你兜两圈儿！”
　　“别，”宋以摆手：“骑够了没啊，能回去吃饭不？”
　　“再兜一圈儿。”于归骑得嗖嗖带风，脚蹬子仿佛踩出了风火轮的重影。

　　回去吃完饭，秦奋打了个电话过来。
　　“宋哥，熊瞎子说明天早上先去Happy骑行俱乐部取车，”秦奋确实挺嗨皮，声音都有点抖：“我和季耀把东西都租好了，明天把食材调料那些带上就行。”
　　“行，明早我去市场买，”宋以说：“帐篷也租了？”
　　“租了，”秦奋说：“人家按套餐算的，我数了一下我们一共六个人，要三个帐篷就行，班长一个，我、你、于哥咱仨......”
　　“把‘我’去掉。”宋以说。
　　“你、于哥......”秦奋愣住：“卧槽？什么意思？”
　　“就是不和你住一个帐篷的意思。”宋以说。
　　“怎么啊，我睡觉可老实了！”秦奋喊。
　　“你于哥不老实，”宋以偷偷编排于归：“他有技能，佛山无影脚和腰斩，你要是为了你后半生的幸福考虑，就别跟他一个帐篷。”
　　“这么可怕吗！”秦奋不自觉瞪大了眼睛：“那拉倒，我还是跟熊瞎子和耀比睡大点的帐篷得了。”
　　“嗯。”宋以挂断电话。
　　秦奋张嘴还要说，听筒里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占线声。
　　佛山无影脚......腰斩......
　　等、等等！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他宋哥怎么知道于归睡觉不老实的？！

　　早晨的菜市场是大妈们除了广场之外第二个狂欢之地，对比起来栀晓巷那的地摊纯粹是小巫见大巫。
　　吵嚷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于归打着哈欠跟在神采奕奕的宋以身后。
　　“老板，猪肉多少钱一斤？”宋以走到肉铺门口问。
　　“十四，”老板说：“凌晨刚宰的猪，新鲜着呢。”
　　“龟仔，”宋以回头瞥了眼站在那都恨不得睡过去的于归：“吃不吃烤五花？”
　　......五花？
　　于归脑袋里的睡梦泡泡突然被戳破，他猛地抬头看着宋以。
　　“吃。”于归说。
　　宋以从兜里掏出一把纸钞。
　　有一毛的，两毛的，一块两块五块，厚厚一沓，乍看还挺有内涵，实际......
　　“卧槽，”于归震惊地看着那摞毛票：“哥你居然有钱了！”
　　“那是，”宋以垂下眼帘：“也不枉我大热天站在垃圾桶旁边捡啤酒瓶易拉罐......”
　　“要不给你们便宜点，”老板捂住眼睛：“这会儿还没啥顾客，就算你们十块一斤，可别告诉别人啊。”
　　于归看了眼宋以。
　　宋以拼命低头憋笑，都快憋出哭的效果了，真他妈戏精啊。
　　他也想跟着一块儿笑，但看到老板同情的目光时他忍住了。
　　不能笑，笑了五花可能得涨到十八。

　　水果蔬菜也没落下，两个人手里拎的满满当当，有野心的某龟甚至还想买个西瓜。
　　“便宜啊！”于归盯着滚圆的炮弹瓜：“六毛一斤，这个瓜就算十斤也才六块钱，二狗，二狗。”
　　宋以都不想回头：“哥，咱是骑车去不是坐劳斯莱斯去，你告诉我那么大个瓜怎么拿？顶你头上？”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学霸，”于归啧了声：“看到那大妈手边的塑料盒没？切块打包啊！”
　　宋以嘴里叽叽咕咕了半天，最后伸出被塑料袋勒得通红的手指冲他比了个心。
　　“操。”于归笑了起来。

　　腰来腿不来的大妈看到俩帅小伙走到她的摊位前顷刻间有了精神，忙不迭站起身：“帅哥，买点啥？”
　　“西瓜，”于归转脸看着宋以：“二狗，你会挑西瓜不？”
　　“这样，”宋以勾起嘴角，手指微蜷在他头顶敲了敲：“听到声音比较清脆的就可以。”
　　“你几个意思。”于归瞪起眼睛指着他。
　　“这个瓜不太熟。”宋以乐了。
　　“那我看看你这个瓜熟不熟。”于归拇指顶住食指圈成圈儿，还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滚过来。”
　　“我错了龟龟。”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宋以双手合十冲他晃了晃。

　　“来小帅哥，阿姨给你们挑。”大妈吃力地弯下腰，挨个看她的劳动成果：“这个，一般纹路自然的基本上都是完全成熟了，肯定甜。”
　　她说着抽出案板下藏着的西瓜刀，在西瓜上切了个小三角口，把小三角口那块取下来递给宋以：“尝尝甜不甜？”
　　宋以接过来咬了一口。
　　“怎么样？甜不？”于归舔了舔嘴唇。
　　“甜，”宋以把西瓜皮递给他：“给你尝尝。”
　　于归抢过西瓜皮一把呼他嘴上：“你给我死。”
　　宋以笑了半天，“谢谢阿姨，就这个了，麻烦您帮忙切一下行吗？”
　　“当然行。”大妈手中的西瓜刀利索地起起落落。

　　约好出发的时间是十点半，俩人还先回了趟家，宋以给王雅芳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来，然后将五花肉切成小块儿洗干净装进袋子又扭头洗菜，于归在院子里偷吃西瓜，大妈给他们切了满满两个圆形塑料餐盒，其中一盒里正在逐渐少一块，再少一块......
　　宋以拎好袋子从厨房走出来：“你在干嘛？”
　　于归赶紧收回手鼓起腮帮：“看风景。”
　　宋以：“......”
　　他走过去趁于归不注意用力戳了一下于归的腮帮，于归没防住，一小股西瓜汁从嘴里喷了出来，喷了宋以一脸。
　　“操。”宋以赶紧冲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伸手接了一捧水扑在脸上：“你都快吃完了吧？”
　　“哪那么夸张，”于归趁机嚼了两口：“才吃了四五块儿。”
　　“四五块就行......”

　　宋以还没说完，铁门突然被砸了好几下，接着秦奋的大嗓门就喊了起来：“宋哥！”
　　他走过去打开门，秦奋和王婉站在门口，季耀背着一个挺大的泡沫箱跟在后面。
　　“搞什么啊，宋以住在这种地方？”
　　王婉刚想往后退两步，秦奋手背抵在她背上拦住了她：“这种地方怎么了，管他高楼大厦平房泥洼，能遮风避雨的家就是好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婉红起脸：“我......”
　　“我知道，”秦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班长这么善良，肯定觉得宋哥生活得很不容易。”

　　“要进来吗？”宋以把门又开大了点。
　　王婉回头看了看秦奋，秦奋眼神示意她往里走。
　　院子里很干净，几人刚走进去就看到于归坐在石凳上拿着个桃子在啃。

　　“于哥你知道宋哥家在这？”秦奋惊讶道。
　　“啊，”于归含糊地应了声：“熊夏呢？”
　　“他先去Happy了，”季耀说：“秦贼说咱们一块儿过去汇合，就先过来找你们。”
　　他取下背上的泡沫箱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泡沫箱周遭围着圈硬邦邦的冰袋，中间放着两塑料袋肉。
　　“你们也买了？”宋以看着秦奋：“我不是说我买吗？”
　　“没买，”季耀摆摆手：“这是我从家里拿的，我妈前几天买的牛肉。”
　　“那就把这些也放进去，”于归将宋以洗好的五花肉也一块儿装进泡沫箱：“水果和菜什么的我拎着就行。”
　　“给我我拎着，”宋以夺过他手里的袋子：“某人才刚把自行车骑明白，今天就要上盘山公路，还是先顾自己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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