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先发制渣攻

　　何晏晏没发出声音，但他在狂笑。

　　祝鞍照：“……”

　　他夹了一片水煮牛肉放在米饭上面，又夹了一筷子炒青菜，混在一起吃了一口米饭。

　　味道还行，水煮牛肉做得挺地道，辣的程度相当符合祝鞍照的期待。炒青菜火候稍微有点过头了，口感不太脆，而且炒的时候没有放荤油，少了点香气。

　　不过白吃的饭不该太挑剔，祝鞍照只是一个劲儿地吃。

　　咀嚼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何晏晏，何晏晏还在笑，笑得都开始捂肚子了，似乎是笑得太用力导致腹部疼痛。

　　“没那么好笑吧。”祝鞍照说，“不可能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吧？”

　　何晏晏终于艰难地忍住了，他喝了口茶，摇头，又说：“这个笑话真的太直男了，懂我意思吗。”

　　“不懂。”祝鞍照说，“这跟直男有什么关系。”

　　“就是说，直男的想法总是特别地让人难以理解，明明是光听着就觉得无语的东西，但他们自己还总以为自己很幽默。”何晏晏解释道，“我们都默认直男是一群没品味的东西。”

　　“哦。”祝鞍照说。

　　他夹了一筷子水煮牛肉里面的豆芽，撕了一块虾仁跑蛋，放在米饭上混在一起吃了。

　　豆芽很脆，而且非常吸味！虾仁脆脆的，弹牙，个头很小可吃起来口感饱满。鸡蛋喷香，小葱的香味也很浓郁。祝鞍照默默在心里给虾仁跑蛋这道菜打了满分，米饭的味道也不错，米粒颗颗饱满，是那种适合用来做炒饭的硬米粒，不过祝鞍照喜欢吃软粘的米饭，所以扣点分。

　　“你觉得呢？”何晏晏问他。

　　祝鞍照把口里的咽了，才一边在心里挑选着下一筷子往哪儿下，一边无所谓地问他：“什么我觉得？”

　　何晏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如果冒犯你的话是我不对……”

　　“没有。”祝鞍照说。他在心里把之前的对话复盘了一遍，才恍然意识到何晏晏，可能，大概，是在委婉地询问他是不是直男。

　　真有礼貌啊这人，祝鞍照想，其他人基本上都直接默认他是男同的，何晏晏居然还能绕着弯儿地打探一下。虽然他是不是直男跟何晏晏没有关系——

　　咦。

　　祝鞍照又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何晏晏的说法。“我们”都默认“直男”怎么怎么，说明“我们”不是直男。哦，所以何晏晏也是男同。

　　……这个世界真开放，就这么刚认识没几分钟就出柜了。

　　其实祝鞍照还是稍微有一点轻微的混乱的，心说这是随便就该这么往外说的东西吗？要知道他在末世来临之前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同性恋”，末世之后见过现场才震惊地发现还有这种操作。

　　“那就好！”何晏晏爽朗地笑，“记得把简历收好啊，这种记录了太多个人信息的东西可别乱放，说不准会接到奇怪的人打来的骚扰电话。”

　　几乎都是何晏晏在主动说话，祝鞍照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上几句。祝鞍照都快把菜吃空了，米饭都添了三回，何晏晏连手里的那一小碗都没吃完。

　　“你不饿？”祝鞍照奇怪地问。

　　不像他，吃饭的时候汁水把米饭染得红彤彤的，浸了一层油汁，何晏晏碗里的米饭还是洁白一片。他吃饭很文雅，都是先把菜吃下去，然后夹一块米饭吃，祝鞍照还见着几次他什么菜都不配，直接夹白米饭干吃。

　　“其实我因为面试前太紧张，偷偷在售货机买了巧克力和小蛋糕。”何晏晏不好意思地说，“饭点就不太能吃得下了……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加个菜？”

　　“饱了。”祝鞍照说。

　　何晏晏又是一笑。他的牙齿还是干干净净的，眼睛也同样，清澈得讨人喜欢。

　　空调的热风和一顿热饭让温度蒸腾起来，何晏晏早就把外套脱掉了，搭在一边，连袖口都仔细折叠着，向上挽到了接近手肘的位置。

　　他有相当不错的手臂线条，肌肉的厚度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祝鞍照多看了两眼，每次都能对上何晏晏的微笑。

　　虽然有一点热，但祝鞍照是个不太能感受到冷热变化的体质，他的衣着还是整齐的，只是松开了领带，又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

　　“出去走走？”何晏晏提议道。

　　好像也没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又不是说他自己还有事做什么的。祝鞍照点头默许了，跟何晏晏一块起身。

　　本来也是饭点，上班时间里空荡荡的人行道上涌现出了大批出来找食物的打工人。穿什么样的都有，但绝大部分都是正装，在街道边行走、谈笑，还有三五成群地一起走的，中间有两个在说话，周边围了一小圈跟班儿。

　　有意思的是，光是看他们分布的样子，说话人的表情，和听话人的肢体语言，就能看出来究竟是谁的地位更高，谁占据主导权。

　　祝鞍照过去从来不注意这些，但在这里突然就注意到了。

　　这地方纸醉金迷感太强，权力高低的对比又太明显，连他都看得出来。

　　“你接下来还是继续找工作吗？”何晏晏适当地提起了话头。

　　很难不注意到何晏晏一直在努力维持气氛，不让他们两个之间出现冷场。但祝鞍照真的更喜欢安静地散散步，他感觉和何晏晏没什么话好说。

　　不是讨厌何晏晏，实际上他对这种外向又热情的人怪有好感的。

　　阙荣也是这种性格，又比何晏晏贱性一点儿，阙荣好就好在那股子冒犯人——而且他明知道冒犯了也不改的气质，一种很微妙的东西，让你知道你也可以稍微地冒犯他一下，他也会觉得挺有趣。

　　那么何晏晏呢，他就太端正了。

　　放在小说里的话，就是那种典型的纯爱系甜文主角，还必须限定死了是校园文，附带竹马属性加成，并且必然是个运动健将，在体育场上挥洒汗水时身姿矫健，能迷倒整个校园；平时也是万众瞩目的中心，随时身边都环绕着一大群好兄弟，为人行事也大大咧咧的，唯独在小透明竹马面前会表现得细腻起来，温柔地维护对方的自尊，努力安慰和鼓励对方。

　　他就是这种气质。

　　明亮而正直的气质，一看见他就会心生好感。

　　祝鞍照相反。

　　祝鞍照本能地排斥所有若有若无地对外散发类似气息的人。

　　末世刚来临的时候去学校接他们的那位军|官就跟何晏晏很像，可能是注意到祝鞍照这个人的天生反骨，军|官对祝鞍照非常关照，有事没事总想跟他谈谈心，致力于开解他，劝导他。

　　后来军|官死了。死得贼他妈冤枉，就是为了保护没头苍蝇一样胡跑乱窜的学生和学生家长死的。

　　再后来祝鞍照逃跑了。

　　年纪小的时候嘴巴梆硬，只觉得自己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想好了才干的，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的祝鞍照不敢说军|官的死对那时候的他没有影响。

　　“不知道，继续面试吧，我对未来没什么打算。”祝鞍照说，“反正工作怎么着都能找到一个，别的事都随便了。”

　　生活能差到哪里去？最差的他都经历过了。末世，怎么着也算得上是最差的之一吧。

　　“别这么悲观嘛，打起精神来啊，小鞍！”

　　“好恶心。”祝鞍照皱眉，“不要这么喊。”

　　“小祝？小照？鞍照？”何晏晏试了好几个叫法，祝鞍照的眉头就没下来过，满脸排斥，最后何晏晏认输了，“好吧好吧，那我就叫你祝鞍照好了……但这么叫显得我们很生疏呢。”

　　“我们本来就很生疏。”祝鞍照说，不过再怎么也吃了人家的白饭，他缓和了语气，又说，“名字叫得亲密也不代表关系亲密。”

　　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突然之间拉得很近，超过了祝鞍照的忍耐限度，可又毕竟是和平世界，这种相隔不到一巴掌的距离好像也算不上过火。

　　祝鞍照双手握拳，又松开，劝自己不要太敏感。

　　何晏晏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你是个挺有距离感的人呢，看上去高冷，可是跟你说几句话就会发现你对外界特别封闭，是那种真正发自内心高冷的性格！”

　　啊？这也是可以刚见面就说的吗，祝鞍照想。

　　“我和一些同样都在求职的朋友们约了下周末晚上聚餐，你要来参加吗？也会有几个同校的前辈过来，也许能交上几个朋友呢。”何晏晏又说。他实在是很热情，可是又和导购员的热情不一样，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好意。

　　“为什么要交那么多朋友。”祝鞍照说。

　　何晏晏愣了一下：“嗯？怎么会这么问啊，哈哈哈，我没有这么想过，多交几个朋友不是挺好的吗？朋友又不会嫌多，我们不就是刚交上的朋友吗。”

　　我们不是。祝鞍照在心里反驳。

　　“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许还能比朋友更进一步呢。”何晏晏笑着说。

《倒欠游戏十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