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

　　他将脸皮掀起一个角，然后盖了回去，抚平。
　　“瞧，我用了以前的塞西尔的皮肤，效果不错吧？”

　　刹那间的一瞥，令徐维峰沉默了。
　　兄弟，没必要整成惊悚片，真的。

　　“那么，以前的那个水手塞西尔呢？”
　　“你说呢？”
　　徐维峰不忍地闭了闭眼睛。

　　“如果你想的话，我还可以用其他男人的脸，任何人都行，包括……你的同伴。”
　　“呵，你怎么可能获得他的脸？”
　　“现在不行，不过，总有一天可以的。”塞壬王塞西尔笑眯眯地说。
　　徐维峰自然不信，一声冷笑。

　　塞西尔也不解释，只是抖了两下肩膀。
　　锁链哗哗啦啦掉下来。
　　“我得感谢船长，”他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陷入颠狂状态的男人，笑道，“倘若不是他锁住你的话，我很难在不造成一丁点伤害的情况之下，抓住你。”
　　他张开了双臂，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雪白的牙齿略尖，白森森的，在晨曦的微光里闪着瘆人的光芒，和他的手下一样。

　　目光牢牢锁住眼前的猎物，在他细嫩的脖子上面流连，塞西尔身体前倾，双臂猛然合拢……
　　他已经触碰到了猎物的肩背，蝴蝶骨的触感在掌中一滑而过。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一花，怀里一空，猎物跑了。

　　伴随着哗啦作响的铁链声音，徐维峰一蹲，一晃，瞬间摆脱了塞西尔的掌控范围。
　　他丝毫没有停留，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在人群之中，利用水手们的身体，作为掩护，试图离开塞西尔的视线。
　　巨大的单桅帆船，房间众多，犹如迷宫。
　　如果能够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躲藏起来，就足够撑一阵子了——起码能够撑到帆船驶离塞壬岛，或者卡俄斯从睡梦之中醒来。

　　身后，塞西尔惊讶地“咦”了一声。
　　“原来，你趁我不注意，偷偷地打开了锁。你开锁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这可是一门技术活。”
　　徐维峰没有答理他。
　　不错，锁是他开的，而开锁的铁丝是从旁边一个水手身上顺的。显然，船长并不认为他具备开锁的本事，所以没有为他准备铁丝。
　　至于速度为什么这么快，当然是天生心灵手巧的缘故。他甚至不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锁芯的机巧构造，然后凭借良好的手感将其打开。

　　“可是，没用的。”
　　两人之间，已经打开了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若干名水手。
　　塞西尔的声音却如同恶魔的呓语，紧贴着耳边响起。
　　“不管你躲在多么隐蔽的地方，我都能很快找到你。”
　　野兽总是拥有敏锐的嗅觉和直觉。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倘若不信的话，给你一点时间，藏好一些，嗯？”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含笑的眼睛追逐着疯癫的人群之中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徐维峰拐进了厨房，迅速打翻木制橱柜中的香料，泼洒在自己身上。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丝制长袍之上，就沾满了火红、姜黄、深褐等各种颜色的粉末和酱汁，像是被腌制入味了一般。
　　他忍受着污渍，没有原路返回甲板上，而是推开一道小门，向下，进入船舱之中，也就是船员们的宿舍区。
　　这里，道路最为复杂，还可以进入房间，把门反锁，再用家具抵住，顺便抄起一把斧头……
　　时间紧迫，他的心脏像打击乐中的鼓点一样，猛烈地跳动，脚步声在磨损的木板上，咚咚回响。

　　然而，没跑几步，他就听到轰然一声巨响。
　　紧接着，木屑纷飞。
　　头顶破了一个大洞。

　　徐维峰震惊地抬头。
　　晨光之中，塞西尔悬浮在半空，笑容得意。
　　宽大而华丽的翅膀在他的身后延伸，每扇动一下，就带起强大的气流。
　　他的下半身，原本是双腿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鱼尾，银色的鳞片上面，挂着零零散散的木屑。
　　显然，他就是用强壮有力的尾巴，砸穿了甲板，露出了下面的船舱。

　　“瞧，我说吧，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雪亮的牙齿变得更尖了。
　　眼中泛着一层血光，笑容涌动着嗜血的杀意。
　　塞壬王像是终于撕下了那一层人类的伪装，恢复了除脸以外的本来面目。

　　徐维峰麻了。
　　他单纯以人类的思维来揣度对手的行为，以及思考自己的应对方案，却压根没有想到，对手根本就不是人！
　　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倘若找不到他，塞西尔将毫不犹豫地拆掉整条船。

　　“跟我回去吧，去我的水下宫殿。”塞西尔眼神热切。
　　他没有等着猎物回答，当然，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尾巴一甩，落到了猎物的身上。
　　看似力量很大，其实落下的时候，力道轻柔。
　　他的整条尾巴都很粗壮，只有尖端部分，可以延伸，变成细长柔韧的蛇尾模样。
　　此刻，细长的尾巴尖一卷，缠住了徐维峰的腰。
　　粗糙的银色鳞片摩擦着细腻的丝绸面料，带动着长袍滑向一侧，同时也摩挲着腰侧敏感的肌肤。

　　“你干什么？”
　　徐维峰大惊。
　　他死命揪着自己的衣襟，阻止长袍的进一步滑动，同时还要忍受腰侧传来的，又痛又痒的触感。
　　“帮你脱衣服啊，”塞西尔笑着，语气亲昵，“瞧瞧你身上，才一会儿时间不见，就把自己搞得这么脏，得时时刻刻看着才行。”
　　“不必麻烦，我自己来。”

　　塞西尔与徐维峰对视片刻，看到了他眼睛里面的坚决，于是妥协。
　　他收回尾巴，遗憾地说：“行吧，那就给你一点时间，自己换衣服。”
　　他甩了一下鱼尾。
　　细长的尾巴尖突然变长，不知在哪里点了一下。
　　紧接着，又响起了拆房子的声音。
　　等到尾巴收回来的时候，尖端翘起，如同钩子一般，钩着一件崭新的，水手们最常穿的粗布长袍。

　　徐维峰盯着那件衣袍，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正是上船之时，船长为他准备的。
　　也就是说，这家伙刚才拆的，是他自己的房间。
　　隔壁还住着卡俄斯，不知有没有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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