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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不是旁人
失去挚爱是什么感觉?
他思考过,但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和这种感觉挨得那么近。
棠言自认这一生顺风顺水,心性乐观积极,随性坦荡,伤心的时候确实不多。
不过他也不是没思考过,倘若哪天意外真的降临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又该如何去应对。
他原本的家庭对生死离别这些话题,并不忌讳,如若某天谈论起,大家之间也会坦然地分享彼此的看法。
死亡对他来说,并不让他觉得沉重或是恐惧,但悲伤是肯定的。
就算语言谈及死亡时故作轻松与自由,也可能只是对于离去者而言,并非生者。
未雨绸缪不是杞人忧天,可预设永远和现实不同。
他远远地看到斑马线上聚集的一群人,看见红蓝闪烁的急救车灯,和空空如也的广告牌下站着的人时,整个人瞬间慌了一下。
他以往碰到这种场面都是远远地避开,可是这次在他找好的地方停下了车后,不由自主地就往那个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就是想要让莫名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吧。
还有两分钟才够十分钟,梁默和梁臻逸肯定还没到。
可心存的那一丝侥幸,在看清担架上的人时顷刻间碾成粉末,伴随着五脏六腑的颤动,细细密布包裹到每一根经脉末梢,让它们阻塞凝固。
他有一瞬间觉得灵魂就要脱离□□不顾一切地朝前奔去,却被砰砰急促的心跳声牵制。
肉身能牵绊住灵魂,他从未如此祈祷渴盼着所爱之人有不坏之身。
时间不是深夜,医院并不安静,就算有人经过此处,也不会在意坐在此处的两个人内心的难挨,看见了也不过心里感慨一句——幸好。
棠言仰头看着急救室门口的灯红亮得刺眼,那抹红要吞噬所有白,遮掩所有的所见所感。
梁臻逸坐在他对面的长椅上,低着头看着地面。他不敢再去想了,他要他哥好好活着。
棠言从椅子上起身的时候,梁臻逸突然开口喊住了他,要知道,从坐在这儿开始,他们一句话还没说过。
“你要去哪儿。”
梁臻逸的语气有些有些警惕防备。
“我,我去卫生间洗个脸。”
棠言动了动手,指了指走廊那边。
“我有些话给你说。”
“那就在这说吧,”棠言又坐下了,表情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要不然我们过去了,他这时候出来了见不到我们会着急。”
棠言觉得这家伙以后有警察的天赋,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的眼神有些像审犯人一样,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啥大事。
梁臻逸挪到了和棠言隔一个座椅的位置上,棠言有些不自在,依旧看着对面不转头看他,等着对方开口,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梁臻逸在一个行色匆匆的护士走过后,扫视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用一种很别扭的语气开口。
“你是我哥男朋友吧。”
“啊,对。”
棠言佯装镇定地回答,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他和梁默压根没给梁臻逸说过这个事,除了晚上睡一张床的两个被窝外,也没在他面前做出很亲密的举动啊。
这小子怎么看出来了。
“我哥真的找了个男的,我真是不理解…….”梁臻逸的语气带着不解和懊恼,“啥证件也没有,人出了事儿,拍拍屁股就能跑。”
“怎么会!我才不会跑。”棠言赶紧出口反驳,“我会好好照顾你哥的,所有事情我来负责,就像你哥说的,你好好上学就行。”
“无所谓,你就算跑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哥又不靠你,我也会照顾我哥。”
梁臻逸语气带着几分逞强的味道,但棠言听着,还觉得这小子有点挑拨离间的感觉。
“我没他了就不能有第二个哥了,你没他了还能再寻新欢呢。”
蒙着失落的尖锐语言像一把钝了的刀硬是狠命地要扎穿皮肉的感觉,是一种不见血的疼痛。
棠言被这句话打得猝不及防,一时竟觉得无论说什么话都会显得虚伪,但他还是说,“客观条件上你说得对,但我的主观不会。况且,你怎么总往坏的方向想?”
语锋一转,让梁臻逸睁大了眼反驳说“才没有!我比你更想让我哥好好的!”
“嗯,我相信。”
棠言认可他的话语,给出了一个平静坦然的回答。
刚刚失去双亲,梁默是梁臻逸唯一的亲人了,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父母的影响非常糟糕,就是从刚刚的语言来说,梁臻逸真的很在意梁默。
当然,棠言也很在意,非常非常在意。
正处于热恋里的人,一方出了事情,对另一方来说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前提是两人真心相爱,想要好好地在一起。
棠言知道没必要非要在语言上跟小孩辩个明白,争个高下,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丝毫意义。
说得多不如做得多,他想为梁默再多做些事情,让他好好的。
并没有像预料中回怼的语言让梁臻逸把准备好的话语又咽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以我们两个的想法加起来,你哥就一定能好好出来。”
“嗯……”
“对了,”梁臻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棠言面前,“我哥每个月给我转两千块钱,让我再转给我爸,不过我爸从来没收,我就把它们都存在这张银行卡里了,一分不少,可能还有些利息。”
“我爸妈的那些银行卡有的手续还没办好,我哥的那些应该在他住的地方,那些钱也暂时没法用,你就先用这个先不要用你的钱了,实在不够了再借你的,有借有还,以后我肯定会还你。”
听着对方十分坚决的语气,棠言无可奈何地接过了这些卡,“撞你哥的那个人会付责任的。”
“我知道,但是除了那些赔偿的钱,肯定还有别的花费啊,你就拿着吧。我想你知道我哥的性格的,他不想欠别人什么。”
“是啊,你哥确实是这样,”棠言望了眼紧闭的急救室大门,此情此景实在不宜追忆那些让人感到甜蜜的事情,可他还是想起了梁默为他付出的勇气,偏爱和依靠,都和别人不同,“可我又不是别人……”
最后微乎其微的一句话,如同烛火熄灭的一缕烟尘,轻巧地混入安静的空气里。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等待,等待红灯熄灭后,带来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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