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吟

作者:蒜泥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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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往事



      柳老太爷怒骂,“你也是个下贱东西,知道这一间屋子需要多少银钱吗?”

      挨骂了的张姨娘并不恼怒,仍然娇声轻笑,并不回应,只淡淡的抬起自己的双手左看右看,悠闲得很。

      片刻后,张姨娘揉揉耳朵,在柳老太爷的谩骂声中走下台阶,站在前排跪着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郎面前,朝着她伸出手来,小女郎伸手握住。

      跪得实在太久了,双腿已经麻木,一时间竟站不起来,张姨娘直接伸手将小女郎抱了起来。

      “阿练,今日可温过书了?”张姨娘将人抱起,直接坐在了台阶上,摸着小女郎的脸颊问道。

      叫阿练的小女郎下巴尖瘦,双眼有神,嘴角含笑的点点头,神色不似在林味坊门外那般跋扈后,竟透出几分柔弱乖巧。

      此时的柳老太爷哪里还不明白,准备去地上捡那根软铁鞭,教训教训这些个不听话的人,却见那根铁鞭早被惠嬷嬷捡起攥在手中。

      院中一时间怒骂声,打砸声响个不停,却无人迎合,也无人敢上去劝阻,他早已不是那个能随意掌控柳府所有人生死的人。

      张姨娘抠抠耳朵,这老不死的活了这么些岁数,平日里还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药丸子,吵闹了这么一晚上,竟然还有精神。

      “咻~”

      后方传来一声高昂的鸟叫声,沈见知侧耳听过,俯身靠近,对着林引苏轻声开口,“我让人先将你送回去,待我的人到齐,将院中人都救下,阿肆会将小伙计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林引苏的拳头紧紧攥着,她想摇头,却明白自己留在这里除了添乱毫无用处,再次看了眼院中,得到沈见知再一次的保证后。

      林引苏抬起头,二人视线对上,沈见知的眼中泛着意味不明的光,明亮如星辰。

      半瞬后,一缕轻风拂过,林引苏连忙收回眼,慌乱的点点头。

      “啊!!!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啊!!!”

      院中突然传来骚动,沈见知连忙抬眸望去,只见院中跪着的众人四散开来,柳老太爷抢不回铁鞭,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直直对着跪在前排的一个年老的妇人便捅了过去。

      张姨娘眼疾手快的放下怀中的阿练,一头撞了上去,柳老太爷被撞得仰倒在地,似是摔伤了某处,骨头咔吱作响。

      张姨娘退后两步,从头上拔下一枚金簪塞进阿练的手中,朝她挥挥手,阿练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紧紧握着金簪退后两步,便快步朝着惊慌的人群中跑去。

      打瞌睡的阿果被左边阿姐眼疾手快的单手拎起来,两人退后几步靠近墙边。

      睡意终于醒了,阿果个子太矮,只能看见着慌乱的人群,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练女郎,这儿!”将手中的阿果放下,那阿姐上前两步将阿练从人群中抱了出来。

      阿果和阿练终于会和,二人看上去一般大小,紧紧牵着手躲在阿姐身后,从林引苏这边看去,正好能看见二人紧紧挨靠着对面的院墙。

      阿肆已经回来了,林引苏快速坐起身来,朝下方爬去,发出细微的声响,院中已沉默了许久的柳大娘子,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院墙有至少两米高,林引苏深吸一口气,有些腿软的双手紧紧扒住屁股底下的墙头,沈见知早已经下去,就在下方抬起双手准备接她。

      院中再起响起尖叫声和嘶吼声,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林引苏闭上眼向前一倒,被沈见知抱了个满怀。

      将人轻轻放下,沈见知冷声对着后头的衙役道,“分两个人将她平安送出去,剩下的人跟我走。”

      林引苏牵起裙摆,两个衙役前后各一个,围着林引苏快速朝着最近的北侧门而去。

      一刻钟后,林引苏看着被关上了的北侧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顺着北大街向东面走去。

      晨光好似一把利剑,隔开这浓墨般的漆黑夜晚,天空逐渐泛起一层白蒙蒙的光。

      沈见知抬眸看向前方,前院的火应是救下来了,虽然还是烧得轰隆作响,但不再朝着周围扩散,算着时间,杨大带着的人也快到了。

      “阿肆,先将院中拿刀伤人的控制住。”沈见知沉声开口。

      阿肆正站在玉兰树枝丫上,闻言双脚一蹬,直直朝着前方院中落去,院中乱作一团,阿肆从天上落下来也没有引起太多反应。

      只有那一侧院墙边的阿果高兴的牵起小伙伴的手,指着前方一拳一个的阿肆高兴道,“我跟你说了,阿肆很厉害的!”

      阿练紧皱起小脸,重重的摇摇头,“阿果,你太单纯了,你被男人的表象骗了!那日我阿娘寻他帮忙,给县令大人带封信,他吃了阿娘亲手做的酱肉肘子,只一个转眼人就不见了!”

      牵起小伙伴的手,阿练沉下声音,仔细叮嘱道,“母亲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莫要常跟他玩耍,会学坏的!”

      阿果闻言张着嘴半晌,吞了吞口水不敢反驳,吃了就跑这事儿,阿肆在铺中是常常做的。

      杨大带着近十个衙役快步从远处跑来,双方汇合后,沈见知一声令下,衙役们快速抽出横刀,高声怒喝,一时间威势十足,院门处守着的仆从大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缴了械。

      只有少部分柳管家带着的人还在顽抗,柳管家高声呵斥,“县令带人强闯民宅!速速离去,否则我家定要一路告上京都!摘了你的乌纱帽!”

      “负隅顽抗的,可杀!”沈见知面色骤冷,对着前方的众衙役们下令。

      声音不小,一时间柳管家身边的仆从面面相觑,有些个人干脆直接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饶。

      半刻钟后,院外的人已被全部缴械,跪成几排。

      院中已安静了下来,阿肆抬脚踩在柳老太爷的手臂上,用力一踏手中的长匕松落,颇有些不尊老的跨过他的头颅,吊儿郎当的走过去将长匕踢远些。

      衙役们留了一部分在院外看守,一部分冲进院中控制住局势,除了趴在院子正中间的柳尚林,其余人都被衙役们分散围在靠墙的边角。

      沈见知站在院门抖抖衣摆,缓步走了进来,在正屋前停下脚步,负手而立,脸庞刚毅冷峻,眉目却温润亲和,看上去有不可触及的疏离感,晨风吹来,只能轻轻拂动一片衣摆。

      柳大娘子推开惠嬷嬷扶住的手,上前重重跪下,“恳请大人!为民妇阮氏做主!”

      “所告为何?”沈见知背着手,沉声道。

      不待柳大娘子出言,原本躲进屋内的柳清远口中咒骂着,快步冲了出来,手中挥着一个青花瓷瓶就要朝着沈见知的后脑砸下!

      阿肆正要上前阻拦,只见沈见知不慌不忙的向一侧挪去,那柳清远刹不住脚两步滚下台阶,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个毒妇!伙同外人狼狈为奸!这是,这是意图谋夺我柳家家财!!!”柳清远手脚并用,快速从地上爬起,双手朝着柳大娘子抓去。

      “砰!”被阿肆狠狠一脚踢开,柳清远倒在院子边吐出一嘴血。

      柳大娘子仍跪在地上,这次她不在试图磕头,而是直直的挺着脊背。

      院中众人静默,柳大娘子缓缓吐出胸中那积攒了多年郁气,正要沉声开口。

      沈见知敛下眉眼,朝她摆了摆手,对着守在门口的杨大道,“将众人带出院外,严加看管。”

      不过片刻,院中便只剩下柳家父子二人和不愿离去的一众妾室。

      阿果紧紧抓着阿肆的衣摆不愿意离开,见阿果不愿意走,阿练鼓着脸抓住阿果另一只手,心中暗骂也不肯出去。

      杨大见带不出去便算了,快步走出去将院门关上。

      院子中再次变得安静下来,晨光已穿透云层,照在众人身上。

      有风吹过,阿果宽大的长袍被掀起,抖抖身子,似乎有些冷,阿肆抬手有些粗鲁的将人重新裹起。

      阮氏对着沈见知沉沉一拜,“多谢大人。”

      沈见知轻嗯一声,在那张太师椅上坐下,淡淡开口,“告吧。”

      “昭明十年,我带着万贯家财嫁入柳家,不到一年,柳清远以各种缘由偷偷挪用我的嫁妆私产近万贯。”
      “数年来,柳家父子三人利用三餐、茶水、布匹等一切近身之物对我下药,使我长期虚弱卧床、忧思多梦,曾多次重病险些病亡!在我病重的这些年,我带来的阮姓张姓家奴被改姓换主,若是不愿的便被发卖杖毙,我带来的嫁妆私产被通通挪用改籍,身边再也可信任的下人!这是民妇所告第一事!”

      “昭明十二年,出外多年的柳尚林和柳清城回到柳家,不过半月,我便与柳清远离心,他再不来我房中,但我却在那三个月后,诊出孕脉!当时的我并不知,只一昧高兴,呵,还幻想与夫郎可重归于好。”

      “近年我才得知,那时的柳尚林利用药物将我迷晕,施行不轨之事!致我怀孕,而我所嫁之夫郎,从头到尾都知道却未告诫或试图阻拦!这是民妇所告第二事!”

      “昭明十八年,先帝殡天,柳清远在国丧期间另抬妾室,试图将执掌中馈之人换作她人之手,可以更快将我的嫁妆私产挪走,这是民妇所告第三事!”

      “承化一年,突厥人南下,致使北境防线短暂失守,柳尚林便让柳清远前往凉州数个边城,搜罗因突厥人南下家破人亡的年轻女郎,强行带回应州,同年末,二人将四位不足十七的年轻女郎折磨致死,此乃民妇状告第四事!”

      “承化三年,柳清城攀上京都永安侯府,准备举家搬入京都,防止进了京都惹出麻烦,柳清远北上带回来的女郎中共有十二名,剩下的小女郎们,在准备进京那段时日以及进京路途中被不间断的磋磨死去,最小的不过十岁。这是民妇所告第五事!”

      “承化六年,在京都安稳下来的柳尚林和柳清远心魔再犯,但京都繁华,治安管辖及其严格,二人无门路只能以纳妾为名,哄骗穷苦人家的女郎入府,同年深秋,柳尚林新纳的秋姨娘和苏姨娘惨死,对外称重疾无可救,用银钱和权势威压让其家人闭嘴,这是民妇所告第六事!”

      “承化八年,柳尚林因家中生意外出北上,在冀州一偏远城池外,强行掳走一下学归家的小郎,将人磋磨致死后丢入荒地,致使其尸骨无存,其家人多方求告无门,这是民妇所告第七事!”

      “承化九年,突厥人再次南下,柳尚林与柳清远却十分高兴,意图战争结束再次北上掳人,但这次战争久久尚未结束,二人再次强纳数位姨娘,致使多位良妾惨死,其中一位的家人不接受银钱,扛着威压将此事告入京都府署,柳清城再次求到了永安侯府,保下二人。这是民妇所告第八事!”

      “承化十二年,也就是今年初,为了防止二人继续留在京都招惹祸事,柳清城便让二人跟随北迁队伍北上,柳清城在密信中承诺二人,只需将素荷送入汉阳郡谭郡守府中,可保二人日后随心而过,小女素荷被强行软禁在府中,只待过些时日谭郡守家中小郎君来接,本朝律法严禁强行嫁娶,这是民妇所告第九事!”

      “月余前,柳家在平州城中落脚,柳尚林父子二人故技重施,差人在城中各处以布施善粥为名,只要稍稍有些姿色的乞儿或是流民均被抓入府中,这一个月以来,已有近十人被折磨致死,就埋在柳府后院各处!这是民妇!所!告!第!十!事!”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撕扯出来的一般,阮氏不顾及头上渗血的绷带,重重往地上一磕,“请沈大人,为民妇!为众多惨死之人!做主!!!”

      捂着胸口正要出声的柳清远再次被阿肆一脚踢晕,柳尚林躺在地上只半死不活的抬起只手来,又重重落下。

      一旁蹲坐在台阶上的张姨娘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走到阮氏身边跪下,阿练松开了牵着阿果的手,快步跑上前,跪在张姨娘身侧。

      张姨娘低头揉了揉她的脸颊,再次抬起头声音平稳清亮,全无前头那般刻意娇媚做作,“请沈大人安,我少时曾是青州明澜江一画舫上唱小曲的优伶,十五岁时前往应州投奔姑母,被柳尚林强行掳入府中做侍痰丫鬟,日日磋磨鞭打,身上全无一寸好肉。”

      “数年前,柳尚林出门,柳清远闯入院中将我强行奸污,阮姐姐听闻,从佛堂出来为我强行抬了位份,那时的我真高兴啊,终于从魔窟中出来了。”

      张姨娘嗤笑一声,“是我太天真了些,这父子俩一路货色,姬妾共用,折辱上刑都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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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柳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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