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赵婷父亲还在不死心地试图遮掩，可见无论出于脸面尊严，还是真的心疼女儿。他是半分都不想宣之于众，避免成为悠悠众口下的滑稽谈资。

　　“让她说！”

　　第三次意外从门外传来的呵斥，让本就十分混乱的局面，发展向更加失控的轨道。我在失措中看着自己的双亲，满脸震惊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本来还算宽裕的病房，顷刻变得拥挤起来，如同当下几人的心情一般，堵得简直透不过气来。

　　“哈哈，人来得真够齐的，只差我最亲爱的陆家伯父伯母了。不过放心，这个消息他们早晚也得知道，我不会让他们错过的。”

　　眼见局势扩大，赵婷笑得花枝招展，得意非常。她用手抚着自己平摊的小腹，歪着头一副天真地向众人宣布道，“叔叔阿姨，恭喜你们的女婿喜得子嗣。只不过，不是跟你们的女儿，而是和我。”

　　“不可能，你在说谎！”
　　陆临清当即矢口否认，态度坚定得不容一丝质疑，“我们分手都一年了，怎么可能？你在说谎！”

　　“呵呵，你怕了，是吗？临清，不用怕，这个孩子真是你的，我不会骗你。虽然这一年，你确实对我敬而远之，但谁让我有先见之明呢！早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借着体检偷偷冷冻了你的精子。

　　为的就是万一我们分开了，我还能生出和你一样的孩子。他会延续你深爱我的血脉，不顾一切地爱我、对我好。本来呢，我是打算和某个人结婚之后，才让它得其所用的。可谁让我就是忘不了你，而你又那么狠心地抛弃我呢？

　　所以，上次你们离开后，我特意又去了趟美国。很幸运，一次就成功了。结果就是在今早验出来的。想看的话，我随身就带着证明。”

　　赵婷的一番话，无疑是往这间病房投入一颗“原子弹”级别的超能量重磅炸弹，将所有人的理智瞬间轰炸成飞灰粉烬。大家都被赵婷的疯狂之举震惊得瞠目结舌，甚至连看她的眼神，都和看疯子一般无二。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认知。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在眼下离谱至极的荒唐中，仿若无事的置身事外。也没有哪个人，面对这般棘手失控的场面，还能拥有轻松心态。当然，除了始作俑者自己。

　　沉重凝滞的静默持续了相当久的时间，后来还是我的父亲最先反应过来，他第一时间心疼地看了我。而后怒不可遏地用颤抖的手指向陆临清，“陆临清，你给我个交待！跟蔓蔓结婚当天，你就把她莫名其妙地送到了医院。好不容醒了过来，又搞这么一出，到底要干什么？”

　　“是啊，临清，你跟她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刚和我女儿结婚，竟然就让别的女人搞出一个孩子，怎么可以离谱成这个样子？”

　　相较于我的父亲，我母亲的情绪还算克制。她来到我的病床前，几乎面对面地盯住陆临清责备。而躺在病床上的我也万万想不到，遍寻世间都难有匹敌的狗血剧情，居然真的就发生在了我新婚的丈夫身上。所以，只顾昏昏然地望着雪白屋顶，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然而，此时房间里最难堪、也最难以接受的，却是另一个“被绑架”的当事人陆临清本人。他被吊诡的事态搞到发懵，苍白面色比我更甚，露出百口莫辩的绝望。同时，看着赵婷的眼神也是充满陌生、恐惧，以及道不明的愤恨，“赵婷，你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要笑死我了。”

　　作为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赵婷不禁毫无愧意羞耻，反而成了这个病房里最自如自洽的一个人，摆出摆出胜利者一般地姿态，傲慢且嚣张。

　　“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如何啊，陆临清？这就是报应，是你抛弃我的报应。今天，我就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也会生下这个孩子，让他成为你生活里永久的一根刺，让你永远也不得解脱！”

　　“婷婷，你是不是想让爸爸当场撞死在这里！”

　　终究赵婷的父亲，她唯一的亲属替她承担下所有廉耻。背对众人驼下了脊梁，对着自己神志癫狂的女儿，恨声威胁道，“我们的脸，已经丢得够彻底的了，你还嫌不够吗？现在你马上跟我回去，这个孩子不能留。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帮你打掉他。以后，你还是我清清白白的女儿。这一切我们都当没有发生过。”

　　“不可能的，爸爸！没有这个孩子，我也活不成，难道你还想让我再死一次吗？”

　　赵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固执，险些彻底寒了她父亲的心。他绝望地闭上眼，掩去里面所有的挣扎不忍后复又睁开，冷酷地看着曾奉若珍宝、却反向亲父扎刀的女儿。

　　“但凡我还有第二个女儿，无论你死多少次我都不会眨一下眼。可谁让我和你妈妈，就摊上你这么个忤逆不肖的女儿呢！既然，你根本不把你的爸妈放在眼里，就全都随你吧！不管往后的人生多难，都是你咎由自取，不要怪当父母的没拦着你。”

　　说完，赵婷父亲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病房。赵婷到底不是铁石心肠，面对父亲那般的决绝，她心底潜藏的伤心混合着泪水蓄在眼眶，却倔强不肯落下，甚至还朝陆临清冷笑奚落道，“陆临清，你现在后悔吗？”

　　“是，我后悔了。”

　　赵婷黯淡失色的眼神突然就亮得惊人。一动不动地望向陆临清，似乎接下来她就要得偿所愿，嘴角也都抑制不住地扬起，逐渐露出胜利般的弧度。而陆临清却一反常态，轻蔑地扫视赵婷周身，好似重新认识她一番后，吐出毕生难见的刻薄言辞。

　　“我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我后悔为什么会在你身上白白浪费那么多年、那么多感情！我后悔认识你，后悔爱过你，后悔跟你在一起，后悔对你的所有付出，后悔跟你的所有一切！不，不对，至少有一件事，还算例外。那就是，当初选择彻底地远离你！”

　　一句句话，一个个眼神，犹如霜剑一样刺向赵婷，让从未得到过陆临清冷漠如冰对待的她，面上瞬间褪去一切颜色，灰白黯淡得如同坏掉。

　　“你就这么…，轻易地否定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这些都是拜你自己所赐。”

　　用尽了所有手段，终于赢得陆临清的后悔，却偏偏不是她想要的那种。这一刻，赵婷彻底明白陆临清与她的感情已经完全割裂，毫无回旋余地。她也终于湮灭最后一丝幻想，心如死灰，“既然如此，陆临清，你就活着下地狱去吧！”

　　留下一句嗜血的咒念，赵婷甩了甩发拉开房门，从门口看戏的人群里，姿态高傲的走了出去，将所有“核威力”的威慑留在原地。

　　仰面望了会儿天花板，趁其他人未围过来之前，我闭上眼装睡。借着病弱这一最好的庇护理由，躲开了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父母、丈夫以及那个未知的孩子。它们全部搅合在一起，实在理不清，也心力受限不想理。

　　只是在一片黑暗里，放任自己潜入酸楚的怀念，默默揣测：如果他知道我回来面对的是这样的处境，会后悔呢？还是会淡淡地一笑而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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