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未了

　　沈卿了站在客厅里，垂着头手里握紧着手机。

　　外面一阵车声响起，然后车门被轻轻关上。

　　“姜医生谢谢你特意送我回来了。”藤未梦下了车，对他道着谢。吃完饭她想着自己坐车回来的，但实在拗不过姜怀声，她只能点头答应。

　　“藤小姐客气了，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你请的吃饭，下次换我请你吧。”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对着车窗外的她笑着说。

　　她顿了顿，随后轻声一笑：“不用了，这次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毕竟这么多年我也麻烦你太多了，够了。”一语双关，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够了，不必再向前更进一步。

　　姜怀声看了一眼她此刻的表情，嘴角微微一扯，语气里有一些的苦涩：“好，那希望我们以后的医患关系也解除吧。”

　　她一时之间没听懂，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着对她解释道：“等你康复后，你就不再是我的病人了，也不需要我这位医生了。”

　　听后她才恍然大悟，“希望如此，我先进去了，姜医生也早点回吧。”

　　待她背影完全消失后，他的嘴角弧度却在黑暗中定格，方才的笑意全散，只剩下一缕苦涩，他的感情注定得不到她的回应，罢了，只要她幸福就好。守护她，是他在她身边仅剩的理由了。

　　藤未梦看着屋里依旧漆黑一片，心想，原来沈卿了还没回来。她难掩一阵失落，伸手开启一盏灯，恢复一片光明，瞬间他高大的身影也映入她眼帘。她被吓了一大跳，又惊又喜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卿了，你回来了啊？怎么没有开灯呢？”原来他答应她说会早点回家的最后他还是做到了，只是她此时莫名有点心虚，虽然她做到问心无愧，但在他面前她还是有丝掩盖不住的心慌。

　　他眼眸收紧，沉住声轻轻开口道：“刚回来。”

　　看着他充满疲倦的眼睛，她不禁有些心疼，“你吃饭了没？我给你下碗面吧。”她欲要转身走进厨房。

　　“你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回来。”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寒风，从她的后背钻进她的脊背进入心房，她的心不由得一片寒冷。她稍稍停了停脚步，没有转过脸，“我今天去看医生了，然后在店里加了一下班。”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隐瞒，她知道他对姜怀声有些敌意，所以并不想等她坦白后让他对他的敌意加深，所以才选择了隐瞒。殊不知这成了两人产生裂痕的导火线。

　　“哦。”他在身后轻轻回应着。

　　“不用麻烦了，我不饿，先回房了。”他冷冷地扔下这句话便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从她身边掠过，直径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剩下想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唇边，她低头看着紧握的双拳，快步跟了上去。

　　“卿了。”她追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

　　他停住脚步，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淡淡地问道：“还有事？”

　　“我..我..”她咬着唇，不知怎么说出口他才会能够谅解。

　　“需要我帮你说出口吗？你想说你骗了我是吗？你没有去医院，而是跟了姜怀声去二人浪漫的烛光晚餐？是这样吗？”他转过身来看向她，眼底里渐渐泛起一抹猩红，对她低吼道，声音沙哑且绝望。

　　她心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去查我了？”

　　“怎么了？是害怕被我知道你和那姓姜的事是吗？”

　　她紧咬着下唇，死命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脸逐渐模糊，原来是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和他只是朋友。”她无力反驳。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对不起，这个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隐瞒你的，我以为我不说会对你比较好，但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故意瞒着你，但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请你相信我。”她知道此刻她说得再多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后悔了，她真的以为这样会比较好，却不知道这样只能让他们的关系再次回到冰点。

　　“够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冷冷地看着他，刘海垂下遮挡住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他眼里空洞无神的眼眸。

　　她连忙追上前扯住他的手，“沈卿了你听我解释。”

　　他手用力抽回，撞击到桌面，桌上水杯倾斜，水洒在桌面上，全数落在那份字画上。

　　藤未梦急忙抽出字画，手发着抖，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字上的水渍。水打在字上，把墨化开了渲染成一朵朵浅黑色的花。

　　她眼睛看着已经化开了的字，一连串的泪不断落下，最后，她连他们的定情信物也没有保护好。

　　她失神地抱着字画跪坐在地上。

　　他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的脸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她，手最终还是定格在半空中。他看了眼她和她手中被化开了的字画，眼睛一闭，轻声说道：“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结果吧。”

　　她哭得泣不成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死命地咬着唇，直到嘴里蔓延一片腥甜。她真的错了，她本以为他们两人已经在一步步地靠近了，却因为一个欺瞒瞬间把两人拉扯分开的好远好远。

　　他们之间有跨不过的鸿沟，有数不清的裂痕。碎了就是碎了，不管怎么补救，依旧还剩下裂缝。就像她手里的字画，墨水渲染化开了，原本的字也变得不再清晰，怎么都恢复不了原本的模样。他们也许怎么都回不到过去了。

　　***

　　“你怎么过来了？身体不舒服？”文景临看着死气沉沉地坐在一边的沈卿了问道。

　　他垂着头没有回他。

　　得了，估计和藤未梦吵架了吧。猜到个大概后，他决定不再多问什么。奈何受不了他的低气压，在他身旁一坐，什么好心情都全部被他吸收了，这让他怎么专心工作？

　　“沈卿了，你知道做一名医生得为我们的病人负责任的吗？你的心情现在严重影响着我，我不想待会上班的时候带着副灰色心情来面对我的病患。”

　　沈卿了绷着脸，起身走向门口处，只留下一阵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文景临不禁捂住了耳朵，看向已然离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卿了在医院走廊拐角处撞见了和患者坐着聊天的姜怀声，他此时黑着脸看着他，看着他笑他就莫名觉得这个人可恨。

　　兴许他的视线给人太过压迫，姜怀声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转头看向沈卿了，迎面撞上他冷漠却充满敌意的眼眸。

　　姜怀声连忙告别患者，起身直直地看着他。

　　“你有事找我？”

　　沈卿了不说话，只是依旧盯着他。

　　姜怀声笑了笑，开口道：“那刚好，我有事找你。”

　　无人安静的长廊上。

　　“你眼里对我的敌意，是因为藤小姐？”他明知故问道。

　　“姜医生，你知道勾引一位有夫之妇的后果会怎样吗？”他突然冷笑一声，戏谑地看向他。

　　“沈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吧，我和藤小姐只是朋友。”

　　“两人偷偷约会吃饭，然后你跟我说你对她只是朋友？”

　　“她告诉你的吗？”姜怀声一愣，疑惑地看着他。他猜测藤未梦理应是不会把他们一起吃饭的事情告诉他的，但他此刻知道了，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吧，我老婆的事我还没有权知道吗？”

　　“所以你怪她了吗？还是因为这件事把她弄哭了？”姜怀声突然收起笑脸，摆出一副冷冷的表情，认真地问着沈卿了。

　　“这事情与你无关。”

　　“我问你是不是又让她哭了？”姜怀声突然失控地对着他大声吼道，随后见到沈卿了默不作声的模样，便也一清二楚了。

　　“沈卿了，有些事我不跟你说是因为她，但我觉得这样只会让她受到的伤害更多，我也不怕跟你说，是，我是喜欢她，但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因为这么多年来，她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即使明知你失忆了，你骂她怪她误解她也好，她依旧还是选择默默爱你。但我真的不想她继续这样下去了，并不是因为嫉妒你，而是我怕她再继续下去，她心就会死了。她已经死过一遍了，我真不想看到她会再死第二遍。”

　　闻言，沈卿了眼里被震惊无限地放大，他无法置信地问他：“你在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姜怀声长叹了一口气，情绪慢慢调整平复了些许。“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吗？我现在就和你说，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五年前，在医院的抢救室。”

　　闻言沈卿了瞪大了双眼，攥紧了双拳，这句话让他心一窒，心痛得像是没有办法呼吸。他拼命忍住即将爆发的情绪，按捺住自己的情感耐心地听着他的话。

　　“那晚我刚好在急诊室，救护车送来一位在酒店上吊自杀的女孩，是工作人员在房里发现了她，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再晚一步可能就救不了她了。抢救过后她终于醒了过来，但在观察病房的半个月里，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我当时也对这女孩起了丝心疼和好奇。究竟她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会这么绝望，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又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身边并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陪她安慰她？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第二次见到她时依旧是在医院，同样被救护车送过来，我看到她的那刻时，被她整个左手的一道道深入骨髓的刀痕给震惊了。她的整个左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她那时却像是个完全没有知觉的人一样，苍白虚弱地躺在那里，任凭血一直从她的手里汩汩流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的心已经死了，因为她爱的人离开了她，她不想独活在这世上，铁了心随他去了。”

　　“她..她..”沈卿了一双眼眸猩红地像是泛起了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击就倒没有了灵魂。

　　姜怀声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很淡：“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吗？我们是医患关系，她是我的病人，她是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病人，这个结果，你满意吗？所以当我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把她救活，你不要再把她带走了好吗？你的每一句误解每一句责怪都会是害死她的毒药。我真的不想看到她即将康复的心因为你会再次崩溃地支离破碎。现在的你还会觉得她在欺骗你吗？一个为了爱你连命都不要的人你觉得她会欺骗你会不爱你吗？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女生而已，但为了爱你，她多次向死亡逼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能有这样大的勇气和决心的。这样一个爱你如命的人，你还怎么狠得下心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害她不相信她的呢？”

　　“我本来答应了她不会说出去的，她还在害怕你会知道那个不堪的她怕你会内疚会自责，但她呢？她怎么就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死活呢？沈卿了，我拜托你，如果不爱她了，就别伤害她了，放了她吧。如果你还爱她，就毫无保留地爱，好吗？”

　　姜怀声一口气说完这些，最后看了眼沈卿了崩溃的神情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沈卿了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地上的寒意传遍他的全身，他全身发着抖，脸色血色全无。耳边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响起刚才姜怀声所说的话。她为了他不止一次轻生，她是真不知道他没有死，那时候的她孤身一人究竟承受了什么？为了爱他，她连死亡都不畏惧。他呢？他究竟又做了什么？一遍遍地伤害她不信任她。沈卿了，你真该死！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

　　她哭得撕心裂肺凄惨的泪颜不停在他脑海里闪过。对不起，他忘了她，也忘了要相信她要爱她。他恨，他为什么要失忆，但这不是他犯错的借口。

　　他的妻子爱他，很爱很爱。他不禁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声却是悲伤得彻底，一直在长廊里环绕，久久不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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