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与山羊

　　乔朗有点认床，在白子鹤家的客卧睡得不踏实，他迷迷糊糊听到裴倾玉手机响了，和关门的声音。身边的床单都凉透了，裴倾玉也没回来。他不放心，也不光是不放心，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件事。
　　楼道里很冷，裴倾玉披着外套站在楼道里，说话带着点白气。
　　她正在生气，乔朗知道这个表情，不了解她的人以为那只是单纯的胜利的笑容，“哦，怎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小学没毕业吗，词汇这么贫瘠。还是，你觉得我真的在乎？你真是蠢得可以。”她的尾音带着一点雀跃，手指玩味的点着栏杆。
　　乔朗主观的感觉她很累，裴倾玉转头看见了乔朗，把手机揣进兜里，笑了一下。“吵醒你了？”
　　“有什么事吗？”
　　裴倾玉摇了摇头，牵着乔朗往回走，乔朗没穿外衣，手有点冷，裴倾玉披了大衣的也冷，不过握在一起就还好。
　　“别管那么多了，先睡觉吧。”
　　第二天回了家，裴倾玉被乔朗缠着解释了昨晚的话，乔朗才知道，原来卖的是裴倾玉自己的店。
　　“那你怎么没把你老师的店盘下来？”
　　裴倾玉差点把粥喷出来“啊？哎呀，乔朗，你，老师那个店我盘不下来，太贵了！而且我才不想和李存狗咬狗一嘴毛呢，这钱我准备投资你们旅游村，你这个粥真香。”
　　裴倾玉搅动着里面加了菜和肉丁的粥，夸张的给乔朗比了个大拇指。
　　“那李存能经营……”乔朗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裴倾玉看了眼来电显示，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了出去，赌气一样的按了接听键。
　　“喂？你们怎么知道的？哈哈也是，李存说的嘛，他从哪儿翻的你们电话？哦？你也信啊，不应该啊，我只喜欢年轻漂亮的，你不知道吗？我没生气，好得很，用不着。”
　　“操！”裴倾玉啪的一声把手机砸了出去，屏幕直接碎了，她烦躁的拢了拢掉下来的头发，眼眶通红。乔朗去捡手机，裴倾玉转过头冲他吼“不许捡！不要了！”
　　乔朗只好作罢，转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像个小狗一样在原地打转，也不知道出去好，还是陪陪裴倾玉好。
　　这会儿乔朗的手机也响了，是裴倾玉妈妈打过来的。乔朗想了想还是出去接了。他离裴倾玉远，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拼凑事情经过。
　　“喂，小乔啊。”
　　“嗯，阿姨。”
　　“你和倾玉在一起吗？”
　　“我在客厅。”
　　“哦哦，刚打她电话就打不通了，她是不是把手机摔啦。”
　　“嗯。”
　　“她那个脾气也不知道是随谁，刚刚是她爸爸给她打的，他们爷俩总吵。”
　　“阿姨，李存说了什么他也只是个外人，倾玉不是那种人。”
　　“哎呀，我当然相信小玉，阿姨说实话，她这些年在男女问题上，哎，真的让人不省心，总归是落人话柄。不然今天这个事……我也不瞒你，小乔，一开始你俩谈恋爱我只当她还在玩。”
　　“她没有玩，很认真，我也是。这件事她完全没有错，虽然长一辈的人可能看不惯她的处事风格，旁人也向来是人云亦云，说什么都信，可是你们是她父母，怎么能这么伤她的心。”
　　徐影听出了乔朗言语中的冷意和责怪，她也是干了一辈子管理层的人，没怎么挨过训，何况还是一个小孩子。“是，我代替她爸爸向她道歉。”
　　乔朗隔着听筒听那句轻飘飘却合理的道歉“阿姨，按理我是外人，这些事不应该我说。今天我就多说几句了，你们又说她在男女问题上怎么样怎么样，可是你们管过吗？”
　　徐影本来是担心裴倾玉，现在变成了乔朗一个外人还是个小孩说教他们家的教育方式，徐影的心情也不那么好了“我们家一直是自由式教育，每种教育都有利有弊，足够的发挥空间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坏处你也看到了，她对待自己的名声很不在乎，这次的事情，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乔朗皱着眉回击“阿姨，我认为，自由和不负责任还是有区别的。”
　　“不负责任！小玉吃穿用度我们从来没亏过，她喜欢什么我们都全力支持。她学国画我们找了大师一对一的教，学乐器也买最好的乐器，甚至哪怕她现在创业失败，我们可以给她提供一个稳定的工作。”徐影陡然拔高了音调。
　　“是吗，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么小的孩子自己去学国画的路上被自行车碾过脚踝，你们不问，她那个性格也不会说，估计你们现在也不知道。下暴雪，别的小孩都被父母接走，你们工作忙，她只能自己站在雪里等出租车。北方冬天天黑的早，她一个小姑娘会不会害怕。她姥姥生病，你们把她一个孩子扔家里有上顿没下顿的，她的胃病那个时候就有了，过春节她拔智齿，不能吃辛辣的，一桌子热菜，辣菜。是物质没亏过，但这是不是因为你们这种家庭不缺钱。爱一个人不是有什么给什么，而是没什么给什么。”
　　徐影笑了一声“乔朗，别说那些小孩子才在乎的矫情事。裴倾玉就不会计较这种小事，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你吗？你说没什么给什么？那你呢，你住小玉的，吃小玉的。你又有什么……”
　　“乔朗，别说了。妈，挂了。”裴倾玉夺过了他的手机，按了挂断。
　　“打快半个小时了，快进屋，多冷啊。”
　　乔朗攥着手机一言不发，跟着裴倾玉进屋。
　　“我偷听挺久了，再不出来感觉你俩要打起来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起来。”
　　裴倾玉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脸颊“好凶哦，是冷酷帅哥哎。”
　　乔朗打掉裴倾玉的手“你妈说得对，我就是抠门，我很穷。”
　　裴倾玉托腮坐在餐桌旁边“对啊，每个人都有缺点。你是学生，不抠门只能去裸贷了，别听她瞎说，我对男朋友的需求是情绪价值。他们一直不了解我，也不信任我。这么多年发生什么都没和他们说过，这个口再开就费劲了。我可能就是比较狼心狗肺，说句实在的，这层隔有了就是有了，我懒得去建立一个亲密无间的亲子关系。”
　　“那和我说，依赖我，好吗？我可以，我五月份就毕业了。我已经签了三方，上班就有工资了，我不敢说什么我养你，你也不需要。但我上班赚钱了，我就真的有能力承担责任了。虽然我不懂经商，也不会写合同打官司，但我信任你，支持你，我永远拥护你。虽然这些听起来也没什么用。”
　　“你月薪多少啊，小羊羔。”
　　“啊，......四千五，其实在应届生里还算不错了，虽然可能赶不上你一天的流水。”
　　裴倾玉笑了笑“赶上了，店哪有那么赚钱，四千五啊，够养我了，小乔加油上班赚钱吧。”
　　“那我说的......”
　　“依赖你？我不喜欢这个词，换个词吧，信任你，互相信任，我慢慢来，好吗？”
　　“好，我们慢慢来。”
　　“既然要信任你，就要敞开心扉，对吧。那我说一点颠覆你三观的东西吧。”她坏笑的看着乔朗。
　　乔朗抿了抿唇有些正襟危坐，他预感裴倾玉要说那个合同的事了。
　　“什么？”乔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发出吱嘎的声音，倒是吓了裴倾玉一跳
　　“干什么！吓我一跳，我都说了颠覆你三观，你这什么心理承受能力？”
　　“李蜚声喜欢你？你老师喜欢你？他那么大年纪了，嗷，他，他，还没老婆，一个人住，这老光棍。”
　　裴倾玉笑得肚子疼“好了好了，别炸毛。李存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那几样证据摆的还挺唬人的。不过，他那种脑子有点什么问题的人能蹦出什么好屁。我和你说是要解释我为什么卖店，你找不到重点啊。虽说不能全信，但是我当时确实有点接受不了，恶心死我了，本来就打算脱手，就直接速战速决了。说起来倒是赔了点钱，而且后来我查让我仓库泡汤的就是这家。不过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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