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的人

　　施望似乎对让程错一个人面对李素琴这件事格外担忧，看施愿完全不担心的样子，表示不解。

　　“姐，你真不担心妈和程哥单独待一起会出事儿？”

　　施愿仰头目光在货架上扫过，最后锁定目标伸手拿下，听见施望的话后斜眼看了他一眼。
　　“能出什么事，妈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还能吃了程错一个大活人？”

　　施望打量着施愿，见她确实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怀疑真是自己管的太多了。

　　施愿拿上要买的东西结了账，一路上一言不发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见程错在沙发上坐着，李素琴并没有在客厅。

　　施愿没见到李素琴，心下疑惑，程错怎么说也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按理说李素琴不会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晾在客厅。

　　施愿在客厅张望了一圈，问程错，“怎么你一个人坐在这，我妈呢？”

　　程错脸色跟她出门之前比有些发白，不知道李素琴到底跟程错说了什么，才会让他脸色发白。

　　听见施愿问他的问题一时没有回答，就愣愣盯着她看。

　　施愿不知道程错这是怎么了，问他话也不答，有些慌神，又叫了他一声，“程错？”

　　程错似是被叫回神一般，嗯着应了她一声。

　　“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程错见施愿脸上一副不信他说的话的模样，又重复了一遍，“真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她信了没信，施愿没再追问李素琴说了什么，又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程错看向李素琴房间的方向，“阿姨在房间里。”

　　施愿侧身看过去，程错在客厅坐着，没道理李素琴自己一个人进房间紧闭着房门。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施愿让施望和程错一起坐着，她走到李素琴房间门口。

　　施愿知道房门没锁，却没有立即开门进去，特意敲了两下门，又在门口站了几秒，才拧下门把手走进去。

　　房间里的李素琴背对着房门，不知道在干什么，可施愿还是看见李素琴在她打开房门时快速抹了下脸。

　　施愿看了眼柜子上摆着的施达的遗像，心下了然。

　　“妈。”
　　施愿叫了李素琴一声，李素琴没应声，她肩膀耸动了两下，转过了身。

　　施愿看见她红着眼眶，明显是哭过，却还是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和她说话。

　　“妈，东西我们买回来了，已经放在厨房了。”

　　李素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哽咽了一回，才不太自然的发出声音。
　　“你现在有男朋友了，我来和你爸爸说一声，好让他放心。”

　　施愿垂下眼睛，李素琴注意到施愿情绪的变化，不再作声，擦去了眼角的泪珠，收拾好自己，拉着施愿往外走。
　　施愿顺从的跟着李素琴往外走，在客厅坐着的程错和施望见房门开了，两道目光齐刷刷落到她们身上。

　　李素琴怕被他们看出什么，借口该开始准备年夜饭进了厨房。

　　李素琴一走，外面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施望自觉不当电灯泡，一溜烟儿躲进了房间。

　　现在客厅里就剩下了施愿和程错。

　　施愿慢慢走到沙发边，在程错身旁坐下。

　　她大概能猜到李素琴支走她和施望的时候对程错说了什么，又或许觉得不大重要，总之没有再问，只是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程错以为施愿会和他说点什么，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人出声，没忍住侧头看她。

　　施愿脸上表情始终淡淡的，靠看根本看不出什么。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坐着。

　　有些话，没有问出口的必要；有些事情，也不一定非要问清楚。

　　他知道，她爱他，亦如她知道，他爱她。
　　就够了。

　　-

　　年夜饭是施愿和李素琴一起做的，施望也被拉去当苦力。
　　程错原本想帮忙，被李素琴沉着脸下了禁令，扬言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程错无法，可一个人干坐着也无聊，向施愿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施愿走到李素琴身边，母女二人贴着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李素琴侧头看了程错一眼，同意让程错进来帮忙。

　　施望正守着垃圾桶在择菜，程错看见垃圾桶里面的和他留下来的菜叶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偏偏施望还冲着他做了一副“求表扬”般的表情。
　　程错不好说什么，只能把施望还没来得及霍霍的青菜拯救出来。

　　本来路过打算开冰箱的李素琴看见了施望择的菜，给了施望毫不保留的“母爱”。

　　“你个臭小子！让你择菜，你就这么择？”李素琴拿着被他扔的只剩几片菜心的菜，被施望气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做饭，还偏要我来帮忙，我来了之后又说我择的不好……”

　　李素琴恨铁不成钢似的一巴掌打在施望胳膊上，自然打不疼，不过施望还是配合李素琴喊了声疼。

　　“这么大个人了，唯一做出来能吃的东西就是方便面，再不学着做饭以后连女朋友都找不到，看你以后老了怎么办！”
　　施望无所谓的笑笑，李素琴并不过多干涉他找女朋友，只是偶尔埋汰他的时候会提起来。

　　施愿好像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所以才会把程错拉到一边。
　　看着施望和李素琴相处的这一幕，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

　　一顿年夜饭上桌，虽然中间出了些小插曲，但也大差不差做了一桌子菜，自从施达前两年过世，这是第一次吃年夜饭这么热闹。
　　虽然只有四个人，却也多了不一样的感觉。

　　李素琴在饭桌上不停给程错夹菜，笑意岑岑的对着程错说道：“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今天做的这些都是我和小愿的拿手菜，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李素琴夹的菜在程错碗里堆成了一个小山丘，眼看就要放不下，却也乐此不疲给程错往碗里添。

　　施望和施愿不经意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拦着李素琴。

　　一是因为施达去世之后的年夜饭，李素琴虽然表面上也是一副开心的样子，那也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强撑出来的。今年的开心，因为程错在，是实打实的。
　　二是施愿想让程错感受到家的温暖，她不想让他一个人，守着一间冷冰冰的屋子，过一个年。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谁都没有破坏这个气氛。

　　外面电视里的声音时不时传到餐桌上，外面单元楼门口挂的红灯笼发出微亮的光，沉静的夜空上飘下几片雪花，越飘越多。

　　施愿是在吃完年夜饭之后才发现外面下雪的，那时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白。

　　施愿隔着窗户往下看，几个小孩子拿着烟花棒在雪地里玩，外面的的光透过玻璃映在施愿脸上，显得不是很清楚。

　　李素琴看施愿站在窗户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叫了施愿一声，“小愿，看什么呢？”

　　施愿半转过身，程错正在帮忙收拾桌子，施愿眸子闪了闪，“外面下雪了。”

　　李素琴显然也没注意到，听施愿这么一说也走到窗前去看，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可见雪花不小。

　　施愿帮着李素琴收拾好了桌子，施望在沙发上坐着打游戏，李素琴也坐下来看春晚。

　　施愿每年都是陪着坐下一起看春晚的，但是今年，她想和程错一起。

　　施愿和李素琴说了声，拉着程错穿上衣服往外走。
　　程错被施愿拉着出了门，不知道施愿要干什么，但还是没有问，顺从的跟着她走。

　　打开单元楼门，脚踩在外面的雪地上时，地面上积得雪已经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门口挂的红灯笼在雪白的雪地上照出一片红，暖红色的光也映在施愿的半边脸上。

　　施愿笑眯眯的，眼睛落在程错身上，几个孩童的笑声传到两人耳朵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欢愉。

　　“程错，要不要陪我堆个雪人？”

　　施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程错，他没说出拒绝的话。
　　尽管他并不知道怎么堆雪人。
　　施愿也一样，她只是想让程错这个年，过得开心一点，充实一点。

　　施愿小时候身体不好，下雪的时候李素琴和施达都不让她出门，仅有的几次在雪地里玩，是因为施望死缠烂打要姐姐陪他玩。
　　那也仅限于在旁边看着。

　　后来长大之后，身子确实不像小时候那么弱了，却对下雪没了兴趣，更遑论堆个雪人。

　　地上的雪不足以团一个大雪球，两个人就团了一个小一点的，不怎么圆的雪球，又团了一个更小的雪球，充当雪人的头。

　　两个人下来时没有带其他的东西，只能就地取材，捡了路边的石子做眼睛和嘴巴，树枝插上作胳膊。
　　一圈小石子作了一个笑的雪人，虽然并不算多好看，可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堆雪人，也觉得很享受过程。

　　“施愿。”施愿正看着和程错堆出来的小雪人，听见程错叫她，下意识侧头看他。

　　程错也在看着他，以往装满了情绪的眸子在这一刻纯粹的发亮，让施愿看的恍惚了一下。
　　这样的程错，卸下了伪装，没有阴郁的气息，整个人发着耀眼的光。

　　施愿忽然有一种错觉。
　　程错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自信，耀眼，纯粹，闪闪发光。

　　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应该可以用来形容他。

　　施愿盯着程错想的出神，直到程错再次开口。
　　他说：“谢谢。”

　　施愿没有反应过来，眸子里透着不解。

　　程错伸手把施愿揽进怀里，下巴抵在施愿肩头，嘴巴贴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让施愿没忍住缩了缩，却没有推开程错的怀抱。

　　良久，她问：“为什么要谢我啊?”

　　程错嘴巴依旧贴在她耳边，声线暗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从没有过得除夕夜，一顿从来不敢奢求的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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