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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吓人
有人敲响邓姝住的那间屋子的门。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丹草胆子大,上前开门,来人是慧清。
门一打开,慧清二话不说,抢进屋里,吹熄桌上的蜡烛。
丹草感到莫名其妙,扬声就要大喊,却被慧清抢在前头,把她的嘴巴捂住,他恢复原本男儿的嗓音,低声道:“我是大爷的人。”
丹草这才发现他才不是尼姑,是个道道地地的男人,而自己正被一个男人紧抱在怀里,嘴巴还捏在人家的掌心中,她气得拚命挣扎。
可她越是这样,孟十一越不敢放开她。
“放开丹草吧,她不会喊了。”邓姝低声道。
她没猜错,慧清果然是个男的,初见时她就觉得他手的皮肤和脸上不一样,而且脚太大,手也不够秀气,虎口又有粗茧,分明是个练武之人。
孟十一迟疑了一下,才慢慢松开手,他松开一点,丹草没喊,再松开一点,丹草还是没喊,他这才敢把手全部放开,“事出紧急,还请姑娘见谅。”
就着月光,邓姝看见孟十一的细心,笑问:“怎么决定曝露身分了?先说说你是谁。”
“禀夫人,属下是孟十一,□□给崔氏传了信,说夫人虽然吞下毒饭菜,却没有毒发身亡,崔氏便派了人要来刺杀夫人,人现在已经在三十里之外,很快就会到达。”
“知道了,我们要逃到哪里?”
“□□派人守住前后门,夫人想无声无息逃走是不可能的,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夫人先行藏匿,他们若是找不到人,自然会撤退,或是属下等三十余人与他们正面对决,护着夫人到附近庄子里。”
他实在不晓得主子爷在想什么,这么危急的状况,当然是把夫人等三人扛了,直接往外跑,剩下的人把刺客砍杀一通,直接放火烧掉慈云庵,多省事,为什么还要他来请示夫人下一步怎么做?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好办法?
“你说藏匿?要藏在什么地方?”
“早在得知夫人要进慈云庵当天,属下就领着人在这间屋子的床底下挖了一个大洞,夫人可以藏在里面。”
丹草一听,恍然大悟,难怪他非要她们住进这间屋子。
邓姝心想,孟言谦肯定把□□的心态摸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折腾人的方法就这么几项,先用鬼魂吓人,把人弄到神经兮兮的,再给一间鬼屋住,因此先让人在这屋子挖洞,所以才会在夜里同她讲了李姨娘的故事。
想到这儿,她不禁对他更加崇拜,他能够摸透所有人的心思,把所有状况都抓在掌心,既然如此,为何还继续隐瞒实力,不让崔氏知道他正在做生意,并且赚得钵满盆溢?不会这么简单,他肯定还为着些别的,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算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研究这种事的好时机。
“再问一句,崔氏派来的杀手,务必要赶尽杀绝吗?”
“是,必须要赶尽杀绝。”
“是不是因为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你们的存在?”
“禀夫人,是的,至今,世人仍然不知道主子爷身边有属下等人。”
邓姝更加确定了,如果孟言谦的目的只是对付崔氏,眼下已经要和她正面对决了,根本不必害怕隐卫现身江湖,所以他图谋的东西更大。
“说实话,对于赶尽杀绝这件事,你们有几分把握?不要夸口,有几分实力,讲几分话。”她把丑话说在前头。
“九成。”
“换言之,还有一成失败的可能。”
“夫人别担心,剩下的那一成,就算追杀到天涯海角,我们都会想尽办法将他们歼灭,定不会误了主子爷的事儿。”
邓姝摇头道:“何必费那个功夫,省点力气不好吗?”
孟十一无法认同她的说法,杀人还能省力气,天底下哪有这回事?女人就是女人,见识少。
“记不记得我来的第一天,在前院说过的那些鬼话?”
“记得,与李姨娘有关。”
“我已经在□□心里埋下鬼影,我们就躲进洞里,你们今晚藉鬼行事,不要明刀明剑,所有能想出来的阴招、暗招通通使出来,我要那些杀手死得莫名其妙,到了阎王殿,还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上黄泉路的,你们做得到吗?”
前世,为了有一个安身的地方,松竹阁被姐妹们做成了鬼楼,夜间常扮鬼吓人,法子虽上不得台面,却很有效。
这是什么命令?他们一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真功夫的,让他们假鬼假怪使阴招,根本是委屈人嘛,偏偏世子爷早就吩咐了,不管夫人说什么,都要照做,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应道:“属下遵命。”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邓姝神情严肃的道。
“请夫人吩咐。”
“你们三十个人,连手指头都不可以被杀手碰到,每个都要给我毫发无伤、全须全尾地站在你主子爷面前。”
这话好感人……不,不是好感人,是好妇人之仁。
孟十一抿紧双唇,阻止泪水滑下。
隐卫暗卫的命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给人宰的,用来替主子完成任务的,谁会管他们伤不伤?受伤是家常便饭,就算死了,轮回过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这妇人之仁的夫人,竟下这么一道命令,不知怎地,孟十一突然觉得心好像喝了酸梅汤。
“有顾虑吗?为什么不回答?这件事,历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如果被人没了,还有什么英雄可当?想当英雄、想成就事业前途,就把你们的命给好好守住!”
“是,属下遵命。”孟十一终于吞下哽咽,大声回答,这次他没有勉为其难,只是酸梅汤的味道还在心头发酵。
邓姝微笑,想通了就好,就怕他们一个个舍命搏杀,不计后果。
“丹草,把东西收一收,我们避一避。”邓姝命令道。
“禀夫人,恐怕没时间了。”孟十一老实回答,明枪实刀好处理,如果要装鬼怪,得花点时间布置。
“好,那东西都别带了。”
孟十一挪开床,打开隔板,让主仆三人藏进去,再把床给挪回原位。
这时候的邓姝不知道,她做出的这个决定让孟言谦有多满意,满意她把他的话摆在第一——非到万不得已,不让隐卫们曝光。
□□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将杀手放进来。
崔氏派了将近五十个人过来,不过是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道理派这么多人的,但她多存了个心眼,突然想到,孟言谦敢让邓姝到慈云庵,说不定事先在那里布置了什么,否则邓姝怎么可能吃那么多餐加了毒的饭菜还没死透,那些药量毒死一百个人都够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邓姝是孟言谦的夫人,杀她,必须一击就中,否则留下一条尾巴,将后患无穷。
最近京城里谣言纷飞,把孟言谦的重病的起因传得沸沸扬扬,这时候她怎么也不敢冒险,就算此举是杀鸡买了把屠龙刀,也得去做。
于是浩浩荡荡五十人大军,把家庙围得水泄不通。
阴风阵阵,黑猫的叫声从远处传来,让人从心底打了个寒颤。
四十个人守在门外,每隔几步就有人守着,大伙儿战战兢兢,四下张望,仔细注意每个动静,头头说了,连一只苍蝇都不能让它飞出去。
突然有人发现一名白衣女子从远处走来,都这个时辰了,有哪户人家的女子会单独在外面行走?
倏地,那名女子飞快近前,速度快到匪夷所思,才转眼功夫,就从林子里飘到农田边,再下一刻,已经抵达庵门前方。
数名男子在彼此眼底看见惊异,状况确实不对劲,三五人一起上前盘问,然而他们尚未开口,只见那女子撩开头发……顿时惊叫声四起!
那女子没、没有眼睛鼻子嘴巴,脸上光滑得像颗鸡蛋!
伴随着她的出现,空气中出现一阵香气,瞬地,靠近她的几个人中招,昏倒在地。
他们的尖叫声引来同伴注意,大伙儿快步奔近,但什么古怪都没有,反倒是自家兄弟倒了一地,无论怎么推、怎么踢,都叫不醒他们。
“怎么回事?”一名男子压低嗓门问。
可话才问出口,就听见后方有人大喊——
“有鬼!”
一众人立刻飞奔到宅子后方,可是……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恐惧在眼底成形,大家都在心里想着,不是人,一定不是人,如果是人就会有厮杀声,不可能转眼消失无踪。
霍地,有人动起来,所有人二话不说,追着那人一起跑,他们跑回刚刚有人昏倒的地方,诡异的是,他们全都不见了?!
所有人这下子楞了也慌了,难道真的有恶鬼能杀人于无形,瞬间让人化成烟尘?
心里才这么想着,一张大网突地兜头盖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们听见的最后一道声音,是猫的凌厉惨叫。
自从第一句“有鬼”传出来后,□□已经吓得两腿发软,黄水自两腿处缓缓流下来。
莫非是李姨娘来索命?还是张姨娘、陈姨娘?不关她的事,要她们死的是都是她们的主子,她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冤有头、债有主,她们有冤恨也别找她。
哆嗦着,她紧紧拉着身边的两个小尼姑,低声说:“我、我们先出去,找个地方躲着,明儿个再回来。”
她拉着两人,正准备逃跑,却发现自己拽住的两个人,被自己的力量一牵引,没站起身,却扑身向前,面朝下趴在地上。
“你们怎么……”
话未尽,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冷,紧接刺痛的感觉漫上,血腥味传进鼻间,□□缓缓转过头,发现持剑刺穿自己身体的,竟是自己放进来的黑衣人。
她不懂,他们不是来杀邓姝的吗,刀口怎么会朝向她?是杀错人了吗?她是听命的人啊,这些年,手中多条人命,都是替主子掐的,为什么……
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见黑衣人手臂一缩,把长剑从她身上拔出来,然而下一瞬,另一把长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身子。
须臾,她闭上眼睛,嘴角隐隐透出微笑,这世间果真有因果报应啊!
黑衣人连回头看究竟是谁杀了自己的机会都没有,身子一软,缓缓倒在□□身上。
两个高壮男人提刀走进邓姝房间,两个在门外守着。
拿刀进屋的男人就着月色,靠近床榻,床上有一坨隆起,他们互视一眼,举刀往棉被斩落,但是刀落,立刻发觉不对,其中一人猛地掀开被子。
“人呢?”当中一人问,另一人摇头。
没道理,一路行来,都没看见邓姝,她能躲到哪里去?何况那些老尼姑亲口证实她一直没出屋子。
“要不要……”
话没说完,黑衣人突然捂住自己的脖子,满面惊恐,却是什么话都再也说不出口了,只见鲜血从指缝间流下来,下一瞬,他的头像被什么利器削断了似的,头颅掉落地面,转了几圈。
这景象太诡异,没有刀、没有剑,没有看见任何武器,他的头怎么会……
阴森的声音在另一人耳边出现——
“你——在——找——我——吗——”
鸡皮疙瘩浮起,心脏一阵紧缩,他猛然回头,看见一个七孔流血的女鬼在对着他笑,她的嘴巴裂到耳际,一笑,血几乎喷到他脸上,由于惊恐过度,他握在手中的刀子跌落至地面,随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孟十一从帐帘后面出现,看一眼手中沾满鲜血的细铁线,那是刚刚的割头利器,惊吓效果让人很满意。
孟八看一眼昏死在地上的男人,鄙视道:“昏了?这么没胆子,也敢出来跟人家混?”
说着,踹他一脚,那一脚直点向对方的死穴,只见他吐出最后一口气,没了。
“还剩下几个?”孟十一问。
孟八比出两根手指头,问:“那……要不要再玩一次?”
孟十一这下子彻底同意夫人的话,这种杀人的方式他们可是第一次使,其他的不论,省时省力是确定的。
“好。”孟十一再度躲回帐帘后面。
孟八也跟着飞身上屋梁,两人一就位,孟八便大喊一声:“有鬼!”
屋外两人闻声,互看一眼,鼓起勇气踢开门,走了进去。
走在前头的那个,脚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差点儿摔跤。
“什么鬼啊!”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踩的是同伴的首级,吓得魂飞魄散,想叫,张着嘴却再也喊不出声音。
这时走在后头的那个失声大叫,他眼睁睁地看着伙伴的头莫名其妙被割下,转眼,又是一颗头颅骨碌碌地在地面上滚来滚去,这惊悚的一幕让他连喘口气都不能,捧住自己胸口,最后一个竟是活生生被吓死。
天未明,孟府建的慈云庵起了一场大火,将里头的人烧得一干二净……
福来客栈里,冲进一个商人模样的青衫男子,一进屋,就扬起大嗓门,对着朋友们说道:“出事啦,孟府出大事了啦!”
“孟府?你说的是敬国公府吗?”
“当然,要不京城里还有哪家孟府?”
“孟府出什么事,爷倒是快说呀!”上茶的小二哥插了一嘴。
“事儿大了、多了,敬国公府恐怕要乱起来啦!”
“快点说,到底怎么回事?”青衫男子的朋友催促道。
“你们知道那个敬国公世子,如今的左丞吧?”
“就是那个出生起就缠绵病榻,三五不时病危,自从取了邓五姑娘冲喜就奇迹转好的孟大爷?”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敬国公世子重病多年?”
“不知道,难道是这孟大爷命格不好?”
“不是,原因出在国公夫人身上啊……啧啧啧,天下最毒妇人心,比蝎尾针、毒蛇牙都要毒上几分。”
“崔夫人?不会吧,那是个贤名在外的,谁不晓得她把儿子女儿都教养成人中龙凤,还把后院治理得井然有序,怎么可能?”
“就是这样才可怕啊,面上观音,心底罗刹,被害了,孟大爷还拿她当亲娘看待,这才是坏人的最高境界!”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别这样没头没脑的,教人怎么听?”
“不就是新嫁进门的邓五姑娘嘛,在被婆母刁难了,把她送进慈云庵,要她念经诵佛,好好反省,可这一场火,这世子夫人就找不到了,那一同被送进慈云庵的孟大姑娘却在失火前一刻回了府,身上连个火星子都没有,你说这巧不巧……还听说,安老太君震怒,一查失火原因就查了崔夫人身上……
“就说这后母心啊……”
“想必这克妻也是假的,那世子爷八成是被轻待才得病的,要不怎么邓五姑娘一进门就好了,还官拜左丞?”
“有可能,满京城身子弱的世家子弟那么多,怎么人人都知道孟大爷重病,不是克妻克母就是生命垂危,真那么严重吗?”
“也是,多少年了,回回传都活不过今年年关,这都过了多少个新年了?”
“就是说,自古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孟大爷活到大不容易。”
本来是两个人的对谈,后来变成一屋子的论谈,小二看着大伙儿讨论得越来越热烈,悄悄走进后头帐房,对着里头的孟三点点头,孟三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后,立即前往下一个饭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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