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间之地

　　死亡果然是冰冷的，我感觉到体温在渐渐流失，这种寒冷刺入骨髓却又非常怀念，好像是我熟悉的某个人。

　　那个人走到我的面前，我已经看不清了，只感觉到她捧起我的头低声说些什么。

　　然后，我就彻底死了，我的灵魂不会回归黄金树进入轮回，这才是我们都期盼的正确的死亡。

　　如果我的尸体能保留下来，能有个人带着我的骨灰旅行洒在交界地各处，该有多好。

　　我希望这个人是格里菲斯。

　　“格里菲斯....”

　　“格里菲斯....我....”

　　“我不想离开，好冷，我还没有告诉你.....”

　　嗯？人死就是这种感觉吗，还会做梦还会想事情还会念叨故人的名字，我的□□绝对是死了，灵魂就是这样吗。

　　然而，下一秒我的幻想就破灭了，我听到了声音，不对，这里不至于是死者的聚集地吧，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情。

　　我的身体不能动，那是因为我被绑住了，我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没死.....但是眼前景象又有点不太对，我在一个非常狭小的封闭空间中，身下是新鲜的土壤，估摸着下过雨，身边有个微弱的光源，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的手脚被死死绑住，嘴里也塞着布条，这里好像不是交界地，一种无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不行，我要逃出去，不管这里是哪，我绝不能任人宰割。

　　我的武器....武器？

　　我身上的衣服倒还是宽大的法师袍，可是里面空无一物，果然不会给我留武器的.....

　　可是，他们还是漏掉了一样东西，刻在我手上的印记，魔法和祷告是完全不一样的原理，我作为占星师出身自然与祷告不合，但因为时间太长无事可干，从圆桌厅堂的好友柯林和各地那还是学了不少。

　　虽然可能会烧到自己，但是不管这么多了。

　　我默念咒语手中燃起火焰，咬牙忍住火焰灼烧皮肤，传说中巨人山顶的火焰很快烧断了麻绳，解放了双手我就基本自由了，扔掉布条解开脚上的束缚。

　　外面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人数大概不少，再大的阵仗我都见过，可是这里不是交界地，人生地不熟的，我不能鲁莽。

　　先找到法杖再说，最后和格里菲斯决战我只戴了一面小盾，印记和卡利亚杖。

　　我悄悄掀开帘子，外面有许多用布搭起来的小房子，远处的火光明亮，人声从那里传来，其他地方倒没有传来什么声音。

　　可以先出去看看，我蹑手蹑脚地出去并躲到小房子的阴影下，卡利亚杖上的辉石应该相当显眼，附近是没有，我往火光处慢慢靠近，渐渐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往那边一瞥就看见了我的法杖.....

　　它在某个人手中，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专注精神偷听。

　　“这看起来能卖个好价钱啊。”

　　“对啊对啊，这宝石这木头，我还从来没见过。”

　　“闭嘴，你见过什么好东西。”拿着法杖的人啐了刚刚说话的人一口，“这东西，就算说是国王用的我也相信。”

　　废话，这是卡利亚女王的权杖。

　　“那女的到底什么来头，带着这种东西。”

　　“管她呢，你们爽了以后就把她丢了。”拿法杖的人可能是头领一类，身边的人看向他的目光满是谄媚。

　　“那女的长得还不错，可惜啊。”

　　“谁知道这东西哪来的，小心得罪到那些贵族老爷。”

　　“是是是，小的目光短浅。”

　　领头的人站起来:“那女的也该醒了，我先去审审她。”

　　不行！我握紧拳头，这时候再布置现场也来不及了。

　　祷告并非我所擅长，可是，我从阴影中冲了出去:“把那东西还给我！”

　　趁着所有人被这一声震住，我轻轻一点地跃入空中，以身为花蕊一朵艳丽的猩红之花在夜空中绽开，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我慢慢落地，花朵彻底放开。

　　我并不想杀了这些人，只是想拿回法杖。

　　猩红腐败可以让他们暂时失去神智，以我的能力不足以达到腐败女神的境界，花朵有自己的开放范围，这里的人很多，当我重新站起来还有不少人站着。

　　这已经够了，他们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恐惧”二字。

　　领头的人怒目圆瞪:“你是恶魔！”

　　“随便你怎么想，我要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伸出右手，另一只手向他展示刻在手背上的印记，“你们还是算错了，这也是法术的媒介。”

　　领头羊的气势没有减弱，周围的人也渐渐恢复了理智，这不是好兆头，看来必须速战速决。

　　他猛的拔出背上的大剑向我冲来:“我杀了你！”

　　我伸出左手，手臂化为龙头向四周喷洒火焰，火焰点燃了那些布制的居所，很快火光冲天，而领头的人正撞上龙焰，他的身体在瞬间就惨不忍睹，我只是走到他身边捡起法杖，辉石不会受到火焰伤害，还好。

　　我本不想滥杀人类，可是看来，这是个不战斗就无法活下去的世界，跟交界地倒有些相似，但我的脑内没有所谓的神谕，也没有所谓的使命，这点要好多了。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存身之地。

　　这个世界的生态和交界地完全不同，我由此确认，这里的人种也非常单一，就只有非常普通的人类，跟我都长得差不多。

　　另外，我也感觉这里男人和女人有很大的不同，交界地是不这样，说实话我很少听过爱情故事，哪怕是拉达冈迎娶蕾娜拉，那也是黄金律法招安的技巧，更何况还有玛丽卡拉达冈这样雌雄同体的存在。

　　这里的女人大部分被关在家里干活，围着丈夫孩子转，我有找到过市镇一样的地方，那里的女人大多都在谈论自己的男人婚姻家庭，也有未嫁的姑娘在谈论看上哪家少爷。

　　交界地的婚姻多与势力纷争挂钩，我想不起自己的父母，只记得自己很早就独自生活然后被逐出交界地。

　　原来这里的人是男女搭伙一起过日子，我感到有些新鲜，可是我主动向他们攀谈这类事情，他们都冷冷地扫我一眼默不作声地离开。

　　我很奇怪吗？

　　之后在野外我不止一次遇到过想对我动手动脚的男人，我用辉石魔砾打瞎了他们的眼睛，这是所谓的欲望吗，格里菲斯曾对我说过的人类的某种欲望。

　　格里菲斯也曾试图扯下我的衣服把我按到地上，可是我并不介意，那些人靠近我我只会感到后怕。

　　我要学习的东西可能还很多，只是我知道了一点，在这个世界，女人是弱势的代名词。

　　我自己做了个老头面具，在过往别人讲的异国传说，我也听过类似的事情，女人不可战斗，但也有人突破陈规成为万夫不当之勇的骑士，她戴上老翁面具不让别人辨认自己是何人，那是一段传说的旅行，即使以悲剧结尾，她也受人敬仰。

　　这样大概就可以了，不要让别人认出自己是女人。

　　还真是不容易，我穿着宽大的法师袍，也遮住了自己略显娇小的身材。

　　我必须要找个谋身的工作，市镇上人们都有自己的职业工作，这就是这里生活的奥义。

　　可是我只擅长魔法和战斗，能去哪里。

　　我见到的女人要么被关在闺阁中，要么嫁给男人，这都不是我希望的工作，也太无聊了，看看有没有更大一点的城镇吧，兴许我能找到和菈妮身份相当的主顾。

　　毕竟我的魔法可是交界地前三。

　　我就是在这段旅途中到达了米特兰王城，跟之前到达的小镇相比，这里可太大了，虽然比不上罗德尔，和史东薇尔相比倒是绰绰有余。

　　这里说不定有需要我的人存在。

　　我兴冲冲地进城，城内的景象却不似我所想，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四处破败不堪，有人也都是负伤的倒在墙根的人。

　　“你还活着吗。”我就近找了个人，轻轻摇晃它的身体，“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我的手腕被那个人紧紧握住，他眯着眼睛脸上满是泪痕:“救救.....救救公主！”

　　“求你了，救救公主！”

　　“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公主是怎么回事！”

　　老人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臂，指向高高的城墙，那里有一扇窗户。

　　之后他就不再说话，手臂刚刚抬起就迅速落下，但他还有鼻息，不知道交界地的恢复祷告对这里有没有用，我死马当活马医地在他身上施加了黄金祝福。

　　就算有用他也要时间来恢复体力，我先向城内走去。

　　然而我刚走过护城河就有一支利箭从远处飞来，我侧身躲避找寻射箭的人，乍一眼看城内没有人，原来很多人都埋伏在城墙上。

　　“库夏蛮族，不要小看人了！”洪亮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

　　库夏？

　　我高举双臂:“喂等等，我不是什么库.....”

　　未等我说完又射来一箭，我眼疾手快挥出一道魔光击碎了箭羽，我一跺脚:“真是的听人说完啊！”

　　兴许是从没见过我这样的人，也没见过这种魔法他们暂时停了动作，我得以继续说:“我在外面听一个老爷爷说，让我救救公主，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城墙上终于冒出一个头来，他的语气有些迟疑:“你能救我们？”

　　好歹有个听得进话的人。

　　“总得试试吧！我魔法很厉害，或许能帮上点忙。”我向他挥舞双臂，这个王国是落魄了？那这岂不是我的专业，我可是帮菈妮复兴星月的人。

　　城墙上下来一个人领我进去，弯弯绕绕好久才走到一扇门前，路上我听到身后的骑士小声说魔女什么的但我没有在意，回神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那扇窗附近。

　　“公主殿下在里面。”引领我看起来是将领的男人眼中是复杂的神色。

　　我正要上前，一旁骑士的刀柄横在我面前，他们瞪向我:“把面具摘下来。”

　　“我不能摘。”我坚定地回绝他。

　　“你就站在门外和公主殿下讲话吧。”对方也毫不留情面。

　　算了，就这样吧。

　　骑士扣响房门，里面传来一位少女带有哽咽的声音:“谁？”

　　“公主殿下，有个来历不明的魔女说可以帮你们。”

　　“是或许。”我补充。

　　不了解这个国家和这个世界的详细情况我不敢打包票。

　　“是吗....魔法师？”

　　在我晃神间眼前的大门被打开，里面的女孩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抱歉失礼了...您就是魔法师阁下。”

　　“正是。”我微微颔首。

　　“魔法，我从来没见过，您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吗....话虽如此，米特兰已经.....就算你帮我们，我也没什么可以赏赐于你。”

　　“不必。”我直到现在也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这东西还跟卢恩不一样，卢恩可以化作我的力量，“如果可以的话，给我个住处就行了。”

　　“这样就可以吗？”

　　“嗯，因为我一直漂泊，这里的环境还很差没有赐福...不是，总之我很想安定下来。”

　　我已经漂泊了99周目，真的很累的啊！

　　“那真是感激不尽，我听说妖精的粉末可以疗伤，但很可惜这种东西太过稀有，城内有很多受伤的士兵，您可以去救救他们吗？”公主上前握住我的手。

　　这是展示能力的好机会，我欣然应下。

　　旁边的骑士按照公主的命令带我去军营，刚靠近那地方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这是未处理的尸体的味道。

　　“真是惨烈啊。”我低声感慨。

　　领路的骑士叹了口气:“还好公主没有被掳走，若公主都没了，米特兰就.....”

　　他回头看我:“你真的可以救我们吗？”

　　“我尽力。”我点点头。

　　穿过堆积成山的尸体，他带我进了一个小帐篷，我现在知道这叫帐篷了。

　　这是比外面的尸山更加折磨人的场面，里面躺着的全是哀嚎的士兵，各种各样的伤痛都有，而且环境还很脏，这并不利于伤口的恢复，我捂着鼻子驱赶蚊蝇蹲到某个军人的身边。

　　这个人的胸口被划了一刀，没有伤及心脏真是幸运，先试试吧，我这样想着伸手，手背上的印记显现出黄金树的纹样，一股金色的光在他伤口上方亮起，我听到他的呼吸声慢慢恢复平静。

　　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懂医术，多少能有点用吧。

　　恢复类的祷告对这里的人作用不如在交界地时明显，但至少能减轻痛苦，我已经很高兴了，带我来到这里的骑士也面露喜悦。

　　“好在有用，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里打扫干净，尸体要尽快处理掉不管是埋还是烧，脏乱的环境不利于伤口的愈合。”我转头立刻对还在工作的骑士下命令，“我会对每个病人施加魔法的。”

　　骑士们愣了一下，没有人反对我，迅速而缜密地行动起来，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那堆尸山刚开始他们选择埋起来，但本身也没多少地，拖到城外太费时间，最后由我用巨人火焰烧得一干二净，人类的本质就是飘散在空气中的灰尘吧。

　　我在忙里忙外时了解到了这个国家什么情况，米特兰王国遭到了库夏帝国的入侵，战争中处于绝对弱势，前不久国王被俘虏当众斩杀，如今只剩下尚且年幼的公主在城中。

　　等到我忙活完这一切已是深夜，浑身脏兮兮的，本想找处水源给自己洗洗，一位骑士就硬把我拉到了公主房间附近，我这辈子头一次听说洗浴还有人帮你洗。

　　这实在太不舒服了，我回绝掉后在他们的浴室里随便洗了一下就按照旨意叩了叩公主的房门。

　　“我都听士兵们说了，你好厉害。”公主打开自己的房门，她看起来好像刚刚哭过却还是装作高兴的样子。

　　“举手之劳。”我摆摆手。

　　“如今还愿意向我们米特兰伸出援手，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公主盯着我的面具，“你不摘下面具吗？”

　　“我有自己的理由。”

　　“你应该也是女孩子吧。”公主对我微笑，“你叫什么名字，魔法是怎么学的？”

　　“.....我叫安娜，魔法的话.....如果说我天生就会你信吗？”

　　“哈哈我信。”公主看起来开朗了不少，“战争开始后我没有这么放松过，谢谢你。”

　　“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

　　“你叫安娜啊.....”

　　“怎么了吗？”

　　公主摇摇头:“我之前的侍女叫安娜，她为了保护我牺牲了，你也叫安娜，这可能是天意。”

　　“可能吧。”我随着公主的目光看向窗外。

　　“我叫莎奈露特，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我不假思索地应下，瞬间又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有谁和我提起过。

　　莎奈露特公主？

　　“格里菲斯！”我不由低呼，格里菲斯和我讲过他曾犯下的错误。

　　里面的那位公主便是眼前的.....

　　她听到了我说的名字瞪大眼睛靠近:“你刚刚是不是说了格里菲斯大人。”

　　“呃，该怎么说，原来这里就是他的世界.....不对，请您忘记刚才的话。”

　　“如果格里菲斯大人也在就好了，说不定，米特兰可以扭转命运。”公主低垂眼睑轻轻开口。

　　“老实说，我也觉得他能扭转现在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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