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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别耽误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话。
“要不,你先过来,我再和你说?”
从陆知白言语的为难中,池雨知道那边等着她的将是一个为难的局面。
“好,我马上过去。”
一路上小跑着,连气也不带喘的,池雨直奔到空降连的门口。才跨进岗哨,连队操场上的战士不约而同地向她投去难以形容的目光。池雨来不及多想,悬着的心,只但愿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陆排长,我不能说你现在对我家小雨的感情不真挚,但你还年轻,男孩子不玩个几年是不会甘心的;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耗得起,但我家小雨不一样,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给她安稳生活,可以在各方面都给予她支持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谈一场对将来什么打算都没有的,不啻为过家家似地恋爱。”
陆知白安静地听着,神色稍显凝重。沉默让他站在那里犹如一块沉重的石头。
吴欢见他不反驳,以为他是要用沉默的方式对抗她,急道:“你认为是这样吗?”
陆知白很认真地听完她的话,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认同吴欢对他和池雨感情的看法,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反驳她。
他考虑到吴欢的顾虑,并尝试着解释:“阿姨,我知道您说这些,都是在替小雨担心。我知道,我刚毕业不久,要经历没经历,要成就也没成就,或许我暂时给不了小雨——可能在长辈们那认为的所谓生活上和经济上的安稳,但我一定会努力的。我对小雨的感情,不只是玩玩,她对我真的很重要,重要到我什么都可以愿意为她去做。”
吴欢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撇开条件不谈,从陆知白口中听到他对小雨出自真心的肺腑之言,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自己那段破败不堪的姐弟恋感情,她那短暂的不忍之心,一下子又变得锋芒起来。
“你说是这么说,我也是过来人,姐弟恋总是很难走到最后。没几个男孩能坚持到最后的。”
陆知白长长地吁了口气,望向窗外,面对吴欢的不信任,他此刻并不能证明些什么。他不清楚吴欢来这和他谈话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并非真的要拆散他和池雨,也许只是想确认他的态度。为了避免矛盾的升级,他并没有要继续辩驳下去。
陆知白低头不语,吴欢以为他在无视她的话,恼怒说:“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心虚了?”
陆知白惊愕地否认:“阿姨,真不是。我只是不想和您起争执。”
吴欢已经没什么耐心,索性干脆道:“这么说吧,我的意思你应该也很清楚了,我就是希望你能放放手,让她自己去做出更好的选择。她不应该只看到眼前的世界。”
陆知白对吴欢为什么出现,为什么如此强烈地反对他们在一起毫无头绪。但不管吴欢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的心。
陆知白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思虑,眼神晦暗又泛着光。瞬间,他回过头来,看着满是愁容和不悦的吴欢,笃定地央求说:“阿姨,您给我和小雨一个机会吧。我会证明我对她的爱。”
吴欢站了起来,几乎是气得缓不过气来,音调拔高,几近怒吼:“你这小伙子,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非得让我把话说难听吗?”
陆知白看着她的满腔怒火,毫不退缩。
“好,你非得让我说难听的,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家小雨的条件摆在这,她爸爸开公司,妈妈大学老师,你父母,你也说了,普通的工人,再多的,我就不说了。即便她很聪慧,这么多年也都是靠自己,但她父母老来得女,把她当宝一样宠着,他们都希望,她能有一个更好的归宿,你懂吗?”
吴欢一次次的长篇大论,让陆知白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还没有和池雨在一起的时候,当他爱上池雨的那一刻,他就自知自己在她的面前,很矮很矮。但是随着对池雨的爱越深,他就更无法自拔地坚定自己的信念——只要她说爱他,他就不会做那个放手的人。
陆知白情绪低落地回道:“阿姨,我知道,我的条件配不上……”
吴欢没等陆知白说完,便呛声:“是,你配不上她,所以别再耽误她了!”
池雨想要推开半掩着的房门,却被小姨吴欢对陆知白说的一番话刺痛到无法呼吸,握着门把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她用力推开办公室门,随之而来的是几近怒吼的声音。
“小姨!你闹够了没有?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爱谁,我喜欢和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妈都没管我,你凭什么来管我?”
吴欢像是对眼前的池雨刮目相看那样,对她说出来的话感到无比吃惊。
“有你这样跟小姨说话的吗?是不是跟这小子学的?你以前从来不这样!”
陆知白瞠目结舌地看着池雨,他没想到她刚刚就在门外。
池雨和吴欢的争吵,让他束手无策,他试图去挽救这个即将要点燃的时刻。
他走到池雨跟前,牵着她的手往他的身边拉了过去,劝道:“小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池雨回过神来,很是心疼,看着陆知白那透着愁绪的脸,她缓了缓,平息自己的情绪,对吴欢说:“是,我以前不这样,但你刚刚对陆排长都说了些什么?那些话,我听了我都替他觉得难受!你不就是不让我们俩在一起吗?有什么话你就对我说,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对陆排长说那些伤他的话?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喜欢的人?”
陆知白没想过池雨能这么坚定地维护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动容。让她处在这样的局面,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小雨,别说了。长辈说我几句,我不介意!”
吴欢从没见过这样的池雨,想象不到平日里对人礼貌体贴的她,竟会为了陆知白变得满身带刺,心里气不过,激怒了。
“你别拦着她,你让她说!”
池雨甩开陆知白的手,丝毫没有了顾及:“说到底,就是你自己过不去自己那道坎!见不得所有的姐弟恋在一起。你自己过不好自己的人生,所遇非人,就要活活拆散所有的姐弟恋不成?”
陆知白上前,再次将池雨拉进怀里:“小雨,冷静点。”
吴欢像是被人揭露了伤疤,无数的盐巴往她伤口里淌过,愤怒地朝池雨喊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就为这个小子,这么对我说话是吗?”
池雨毫不畏惧,坚定地回她:“对!你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我。我不管他条件如何,又比我小多少,我以后就要定他了。”
陆知白微低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池雨那果敢又刚毅的目光。他从没想过,池雨会为了他和长辈对着干。
在他的眼里,此刻的池雨,正在他的生命中闪闪发着光。
他相信,那是池雨对他的爱。
吴欢气急,想都没想,拿起手中的包,就要往池雨身上打过去。
呼吸之间,包上那坚硬无比的卡扣,重重地磕在线条硬朗的眉骨上,随之划出了一道鲜红的口子。
陆知白挡在了池雨的身前,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
池雨推开他,朝吴欢怒道:“小姨,你到底是怎么了!”
吴欢被吓到了,不是因为池雨的愤怒,而是陆知白为了保护池雨受了伤。她不知所措,懊悔地凝视着陆知白。
池雨觉得不对劲,转身抬眸,才看到那道已经沿着脸颊滑落的鲜红的痕迹。
池雨慌了,着急道:“小排长!”
陆知白只觉得眉骨处一阵发麻,温热在缓缓下滑。他皱了皱眉,浅浅地朝她一笑,轻声道:“我没事。”
他擦拭了一下脸颊,看了一眼正满心担忧的池雨,依旧对她带着笑,然后,对还在惊魂未定中的吴欢,说:“阿姨,您先冷静冷静。”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
江指导员在附近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到陆知白脸上的伤,还有这沉闷气氛,想要妥善地处理好,真心让他有些为难。
“池□□,你先带陆排长去卫生队处理下伤口,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池雨带着愠怒,瞥了一眼吴欢,气鼓鼓地挽着陆知白,将他带离了这他无意卷入,却又无辜受伤的地方。
池雨离开,没再回头去理会吴欢的任何的行径。她觉得,她在吴欢的跟前多呆一秒,都让她倍感愧对陆知白。
她想不通吴欢这来势汹汹的恶劣态度,甚至认为,她凭什么要对她的感情,对她的小排长如此的不尊重。她想打电话给她妈妈吴悦,但陆知白一直止不住血的伤口,让她已无心去再想别的。
她的心像是跟着被划了一道口子。
一路上,走得匆忙。
她很是自责:“小排长,都是因为我……”
陆知白边走,边轻抚她的脑袋,安抚她:“别这么说,大家都在气头上。而且,我这点伤,也算不了什么!”
池雨被他气笑:“这还不疼?我看着都觉得吓人。这伤要是留了疤,那我可要怎么补偿。”
陆知白却丝毫不担忧:“留了疤也没关系,它会时刻提醒我,我该做的,就是要保护好你。”
池雨自愧:“我总在你面前说,我不用你担心,说我自己没那么脆弱。可是,每次都是你,担心我、替我解围,为我受伤。”
“小雨,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愿意去做的,我并不觉得勉强和为难。反而,你刚刚在你小姨面前,那么维护我,我心里还觉得挺高兴的。”
池雨既心疼,又忍不住笑说:“都伤成这样了,还高兴。”
陆知白一想到那个闪闪发光的池雨,心里不由地充满了幸福感。
他腼腆地回她:“嗯,今天我真的还挺开心的。”
池雨不明白他高兴什么,觉得他还挺奇怪,竟然有人因为受伤而高兴。
她莫名地打量了他许久,终究还是抿着唇笑了。
卫生队的处置室,军医在给陆知白处理着伤口。陪在一旁的池雨,这时才清晰地看清那道细而长的伤口。
打过麻药的伤口,已经毫无知觉,在军医的一针一线下,足足缝合了八针。池雨留意着那细细的线,和那长长的针,就如同每一针都落在她的心上,一阵一阵地发疼。
护士长给陆知白再次清理了伤口,忍不住道:“陆排长,你这伤口要是再往下偏一点,你和眉目清秀这个词,恐怕就没关系了。”
护士长的话让池雨的心情陷入低落中。
她环顾了处置室的一切——白色的吊顶,白色的瓷砖,床,纱布,诸如此类的带着浓浓的消毒水气味的一切。
原本坐在这里,眉角上包着纱布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他再次瓦解了她。
她走到陆知白的身边,俯身轻抚他那已经贴好纱布的伤口,心疼地问他:“缝了这么多针,眼睛眨了都不眨一下,不疼吗?”
陆知白摇了摇头,勾了勾薄唇。闲适的表情,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一次缝合的伤痛。
池雨站着,伸手抚摸他的脸,将他的脑袋靠在她的怀里。
“小排长,对不起。”
陆知白把脸深深地埋进池雨的怀里,闻着那淡淡的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整颗心都安静了下来,眉骨那点伤痛已经抛到云霄外了。
他在她的怀里闷声道:“小雨,你想太多了。”
温柔、友善、体贴、乖巧,那又怎么样?对她来说,在遇到阻碍的时候,这些从来都是多余而苍白的。
池雨凝视他的伤,鼻子泛起一阵酸涩,越是觉得替他不甘,一想到吴欢有可能还会继续闹下去,她就想要去彻底解决这件事。理由很简单,这件事的过错完全在她小姨吴欢。
她对他说:“你在这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陆知白拉住她的手,几乎想要站起来,担心道:“小雨,你和你小姨,有话好好说,别再起冲突了。”
池雨挤出一丝笑容,说:“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吴欢这么一闹,池雨一有时间便去问了她妈妈吴悦。吴悦在电话里也表示很不可思议,她没想到吴欢会做这么不可理喻的事。
当池雨再次回到空降连指导员的办公室时,吴欢已经没有了当时那种针尖对麦芒的气势,她似乎缓和了许多。
池雨见江指导员也在,猜测江指导员在这期间应该是做了吴欢的思想工作。
池雨和江指导员打了招呼。
江指导员领着小雨走到门外,轻声劝道:“该劝的我都劝了,回去还是要好好沟通。”
“好,谢谢江指导员,很抱歉给你们连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麻不麻烦的。”
池雨迟疑了一会儿,总有些隐隐的担忧,又问他:“那陆排长那边……”
江指导员露出宽厚一笑,宽慰她:“他那边不打紧,这并不是他的过错。我会留意他的思想动态,放心。”
“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深冬营区的道路,时不时地刮来一阵凛冽的寒风。
池雨和吴欢走在营区的小道上,彼此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像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的路人。
想到长这么大,池雨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亲人疾言厉色。从前觉得粗鄙,讥讽,尖锐与人争执,诸如这类的事情会离自己很远。她从没想过,当她的小姨吴欢言语刻薄陆知白时,心里会那么地难过和刺痛。
池雨心里还带着怨气,想到陆知白的憋屈,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吴欢的所作所为。
“你不打算和我说说吗?”
吴欢走在池雨身后,语气中已经柔软了许多。
池雨不带丝毫的感情,冷静地如同不认识身后的人:“你不该跟我说,你应该去跟受伤的人去道歉。”
“我说了,我只是在气头上,我不是故意的。”
池雨气愤地转过身,直面吴欢,吓得吴欢顷刻间便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我们俩好好的在这里上班工作,你莫名其妙跑过来,冲着人家陆排长说那么多过分的话,我真是想不明白,小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吴欢理亏,眼神游离,支吾其词道:“我,我原本就是……我到这来出差,你妈妈非得让我给你带家里做的特产。我这可是好意,想着给你带过来,谁知道,我一来到你们这,在大门那遇到林排长,他就说你跟陆排长出去约会了!我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家里说吗?”
池雨觉得她的话毫无道理:“我这么大个人,谈个恋爱,没必要非得告知所有人吧。”
吴欢不满道:“谈没问题,但是你得看看你自己找了什么人。”
吴欢的话,带刺似地,让池雨觉得不悦:“小姨,你够了!陆排长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你没必要一次次去说些贬低他的话。”
“我是过来人,明白以后大抵会发生什么。我怕你会后悔的。”
池雨无视她的执拗,轻言软语道:“小姨,我不知道你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都不像那个平时我认识的你。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你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什么。总之,我也趁这个机会,跟大家说清楚,我和陆排长,是不会分开了。我妈那边,我已经跟她表明了态度。我希望你也别管了,行吗?”
连池雨妈妈吴悦都不反对了,吴欢原本就理亏,她没有任何理由和底气再继续和池雨争辩。
吴欢将提着的两盒特产,放到池雨的脚边,没再说其他便走出了大门。
离开时的背影,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那种不甘和忿然。
池雨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脚下的盒子。
这一天,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像是从软绵绵地云端,她还在和陆知白的甜蜜中,顷刻间,所有的快乐都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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