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与灰

　　最近她基本能十点钟之前到家。

　　姜屹把《玫瑰花精》抄了不知几千遍，字虽然歪歪扭扭，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做得很好了。

　　数学启蒙做得也不错，虽然他一开始做得很慢，但重复多了，也能记住。

　　只是在数数这方面，他还是只能数到二十。

　　他练字的草稿纸已经堆满了储藏室的一角，纸堆已经比她高了，可想平时她去上班的时候，他在家里有多努力写字认字。

　　现在他也已经基本上能自己煮饭了，只是她不在家的时候，她不敢让他一个人开火，她要站在他后面看着才安心。

　　至于练声，她知道他每天晚上会偷偷起来练，但还是没怎么进步。

　　她把包挂到包架上，姜屹便朝这边看来，见是她，忙放下手中的笔朝她跑过来。

　　他打橫抱起她，转了好几个圈，把她晃得头都晕了，她连喊好几声快停下来，他才把她放了下来，在她脸上连亲好几下，又蹭了蹭她脖颈，撒娇道：“妹妹，我好想你，我们快点去洗澡睡觉吧。”

　　最近工作忙得昏头转向，她也没空带他出去走走。

　　上个周末因为加班，也没空送他去托养中心。

　　他一个人连续好几天都呆在家里练字，她真怕他越来越不喜欢跟人交流。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侧头看他，他的脸枕在她脖颈上，浓密的睫毛掩住他的眸光，高挺的鼻子似有若无地触碰她的皮肤，嘴唇像涂了胭脂似的红。

　　他的嘴唇离她的唇很近，只要她稍稍低头就能碰到他的唇。

　　她笑了笑，忽然生出玩心，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很快跑开，不让他回亲她。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亲他，他怔了怔，跳了起来，像极了被偷袭后跳脚的小男孩，“妹妹，你太奸诈了，我还没有亲你呢。”他边说边朝她追过来。

　　沙发是放在大厅中间的，她绕着沙发跑，速度很快，他怎么也追不上她。

　　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他因为不能亲到她的憋屈样子，她笑得脸都僵了。

　　“我一定要抓到妹妹。”

　　“好啊。”她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我等你来抓我。”

　　他气鼓鼓地瞪她，想了想，却是改了个方向往回跑，而她也调转方向往回跑。

　　几圈后，他还是没有追上她，他更气了，那样子似乎是抓到了她，他一定要把她吃进肚子里。

　　她忍住笑，说道：“不然我们别玩了，先洗澡上床睡觉？”

　　他却固执地说：“不行。我一定要抓到你。”他停下脚步，盯着沙发看了一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开始追她，她累得不行，在跑到沙发中间时，他一跨越，从沙发那边跨到了她这边，一把抓住正要跑开的她，把她抱入怀里。

　　大概是他协调性没那么好，两个人抱在一起后，都有点站不稳，他抱着她一起跌入沙发里，她把他压在了下面。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气息相互纠缠，空气里慢慢凝结了一丝暧昧。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笑着要起来。他却紧紧抱住她不让她起来。

　　两人争执打闹间，他忽然喃喃细语地来了一句，“妹妹，我好喜欢你。”

　　他的声音纯粹，眼神清明，脸上的表情却是男人该有的复杂。

　　叶知言明白他的意思，抚摸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

　　好一会，两个人才从沙发上下来，他脸色通红，她脸也烫得难受，洗完澡上床，姜屹又抱着她亲了好一会才肯睡觉。

　　翌日，她到了事务所，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最近连轴转，她睡眠严重不足，每天都靠咖啡提神，黑眼圈深得像是自己用笔涂上去的。

　　刚坐到座位上，赵一可就在她旁边坐下，压低声音说：“刚才在楼下，我看到小宋的男朋友了，开着法拉利送她来的，真有钱啊。”

　　小宋在造价部门，年初进来的，长得挺漂亮的，因为不在同一个部门，叶知言只有有工作需要才会去找她，平时见面只是打个招呼，没有跟她闲聊过。

　　“她男朋友挺帅的，经常送她上下班。”赵一可似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她，朝她眨了眨眼，“你男朋友上次送了你玫瑰花，我们好多人都羡慕死了，下次部门搞活动，你带他一起出来玩玩。”

　　赵一可这么一说，叶知言又想起了张沉，他在拘留所里应该出来了吧：“你男朋友呢？让他也送送你上班。”

　　赵一可摆了摆手：“别提了，我男朋友直男，我能做的，会做的，都让我自己来。我不会做的，他教我。我学会了后，让我自己来。我想让他帮个忙吧，他问我是残疾人吗？别人还身残志坚呢，怎么我身不残还变低能儿了？把我气死了。”

　　叶知言笑道：“他平时都教你什么？”

　　“教我修灯泡、修电脑，反正我哪儿不会了只要他会的，他就教我。我不会的，他就让我自己百度查。我看他以后是想当撒手掌柜，家里家外都让我一个人做了。”

　　这时，许才宁走了过来：“唉。真是羡慕呐，今天审计二部那个小万辞职了，回家当富太太去了。”
　　赵一可忙拽住许才宁坐到她们中间来，一脸八卦：“小万的男朋友做什么的啊？”

　　许才宁说道：“好像开公司的吧。听说给了小万好几百万放银行卡里存着吃利息呢，光是躺在家里，每年领的利息都比我们这帮民工高。”

　　赵一可挠了挠下巴，一脸疑惑：“我怎么记得小万的男朋友是个家庭普通的农村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许才宁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跟她从村上一起考出来的青梅竹马，当时我还羡慕他们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努力，一起进步，一起变老，别提多浪漫。”

　　“那小万是遇到富二代然后踹了青梅竹马？”赵一可问道。

　　“听说天天为柴米油盐吵架，这个嫌弃那个干活少，那个嫌弃这个不够体谅自己。最后小万找了这个富二代，她说有钱后再也不用为这种事情吵架了，因为钱能解决生活中这种源源不断的小矛盾。”许才宁说道。

　　赵一可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她跟男朋友也是天天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摩挲了会下巴，说道：“看来我也得踹了我男朋友，把那些烦恼统统踹掉。”

　　许才宁拍了拍赵一可的背，说道：“我是来八卦的，不是过来劝你分手的。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

　　说着，许才宁转头看向叶知言，朝叶知言嘿嘿笑道：“小叶，前几天所里同事们看到你男朋友开着跑车来找你啊，说你男朋友高大帅气，气质可真好啊，跟明星似的。痞帅痞帅的。”

　　“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赵一可兴奋得声音都调高了，转头看向她求证。

　　上次张沉送花给叶知言，大家误会张沉是她男朋友，她没有解释，是因为大家没有看到张沉的脸，她解释了越描越黑。

　　现在同事们说张沉帅气，肯定是看到了张沉的脸才这么说的，如果她再不解释，大家会以为姜屹就是长那个样子。

　　“他是我的小学同学跟初中同学，不是我的男朋友。”

　　许才宁的眼睛瞬间亮了，抓住她的手，指着自己：“小叶，你同学有女朋友了吗？这里还有个等待帅哥拯救的单身女青年呐。”

　　赵一可推了推许才宁：“去，既然是小叶的同学，年纪肯定跟小叶一样大，你都二十七了，想老牛吃嫩草啊？”

　　叶知言笑了笑，说道：“我跟他虽然在一个班，但几乎没有说过话，也不了解他的私生活。”

　　许才宁刚要开口。赵一可立即抢在前头：“小叶，我今晚上回去就踹了我男朋友，你让你小学同学等着我。”

　　许才宁也不开玩笑了，又把话题转到叶知言身上：“小叶，你男朋友一定很帅吧，我猜肯定比你小学同学好，要不然你怎么没有跟你小学同学擦出点火花来？”

　　叶知言想到姜屹那张温柔的脸，说道：“嗯，他在我心里，没人能比。”

　　“妈蛋，爱情的酸臭味迎面扑来。”赵一可一脸嫌弃，推了推叶知言，“一大早就喂狗粮，走开走开，我要工作了，不说了。”

　　叶知言忍不住笑，忽然想起自己大二的时候，那时姜屹博一，她的大学离他的大学虽然很近，但因为他很忙，他们经常半个月一个月才见一次面。

　　有天舍友拉她去他的学校看银杏树。

　　姜屹学校里的银杏树，随手一拍就是一幅美景。

　　舍友说想拍个迷失在银杏树光影里的视频，就把手机递给她，让她帮拍。

　　她在研究怎么取景找镜头时，忽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人虚扶了她一把，她忙颔首说对不起，抬起头，却见是姜屹。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眼中还有惊喜。

　　她想问哥哥你要去哪里？中午一起吃饭吗？

　　无意中却瞥见他旁边还站着一位气质脱俗的女同学，两个人男才女貌，极其般配。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她已经喜欢上了他，而且对他的占有欲还很强。

　　她心底涌起愤怒，很生他的气，快要被他气死了。

　　她已经气饱了，当然也不可能跟他吃饭了，最后只跟他问了好，然后拉着舍友走了。

　　晚饭的时候，他打了电话过来，约她一起去看电影。

　　她气鼓鼓地说，我晚上要上课。

　　他说你开学的时候给我发过课表。

　　是啊，她的课表她都会发给他看，所以他知道她今晚上其实是没有课的。

　　“老师临时补的课。”她硬梆梆地说。

　　他顺着她的话说：“你们在哪个教室上课？我去教室外等你。”

　　“你那么忙，还是别来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他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确实很忙，早上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一位女同学要请教我一些数学问题，我也只好抱歉地告诉她我没有时间。女同学说她是特地在图书馆外面等我的，还说只利用我赶路这段时间问我一些问题，不会打扰我很久。仅仅是这样，我也没时间回答她。我还没走两步，你就撞我怀里了，我当时还有事，不能请你吃午饭，所以只好改到晚上请你看电影了。”

　　叶知言听完，嘴不自觉弯了起来。

　　那个时候是她不理他的，说了声哥哥好就走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晚上她跟姜屹一起去看了电影，她全程心不在焉，电影里面讲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心里盘算着怎么婉转地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直到电影结束，他送她到宿舍楼下，她觉得自己再不问出口的话，晚上肯定要睡不着了。

　　两人站在她宿舍楼下的一棵梧桐树下，她踌躇了好久，又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开嘴巴了，出口的却是哥哥再见。

　　他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晚安。”

　　回到宿舍，她打电话跟徐思默说了这件事。徐思默调侃她是小媳妇吃醋，姜屹肯定也是喜欢她的，还鼓励她快去表白，相信她肯定抱得美男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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