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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
他方才离他们很远,却奋不顾身跑来挡在她身前。
宋玄艰难问道:“没事吧?”
温玉摇头。
他终于放心,又是一口血没忍住地涌出,随后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这突来的意外让马场大乱。
“宋玄!”
温玉被宋玄压着不敢起身,只一声声不停呼唤他的名字。
等宋玄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睁开眼见到熟悉的床幔,方知自己这是回了苍竹苑。
刚想要起身,却觉五脏六腑俱痛。
“玄儿,你醒了?”
宋玄侧头,见是母亲,微微点头道:“母亲,我——”
琴娘忙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宋玄看向那边。
只见一旁软榻上温玉似是睡着了,旁边还蜷缩着一身雪白的小黄。
她衣衫依旧是马场的那套,想未及更换,只头上,少了那两支华丽夺目的步摇。
宋玄道:“她怎么在这?”
“玉儿刚睡下。”
琴娘轻声道:“太医已为你接过断骨,谢天谢地未伤及五脏。她不放心你,仍旧把太医所的太医悉数叫过来给你检查。她一直守着你,这会儿坚持不住,方才睡下。”
宋玄抿了抿唇,又问道:“她,没受伤吧?”
“没有,却有些吓着了。”
琴娘让宋玄躺好,又道:“倒是你,伤筋动骨须百日,这些日子便静养着。”
她目光中带着心疼:“你是兄长,母亲很高兴你能保护妹妹。只我知伤及骨定是疼极,你向来懂事,可若真疼,也莫忍着。”
宋玄知母亲关心自己,只道:“不疼。”
他借着母亲的力躺下,又问道:“马场那边如何?”
琴娘摇头道:“马已然处死。陛下下令彻查此事,如今太尉去了宫中,想必很快就有眉目。”
宋玄道:“太子他们呢?”
琴娘道:“都没事。”
想到这里,她声音轻柔道:“陛下送来好多赏赐,倒是玉儿看都没看那些,只守着你。”
宋玄不再问,只看着温玉那张恬静的睡颜,不知心中所想。
再说中朝承明殿。
一身明黄的晟帝大拍龙案,怒道:“什么!?”
只见下面跪着三个官员,中间那个双手执笏禀道:“陛下息怒,那给马匹下药之人竟是个死士,牙中含着毒药,臣等还未用刑,他便服毒自尽了!”
“一群废物!查不了案又救不了人,今日若非温爱卿的一双儿女,恐怕朕的皇子公主便会命丧于马蹄之下!”
他大喝问道:“朕要你们何用!?”
温慎一身官袍,在殿中负手而立,他此时面色阴沉,完全不似此前同晟帝谈话时那般恭敬谨慎。
他问道:“死士?什么人会养死士?”
他朝上一拱手,沉声道:“臣只怕这只是计谋的一部分,若不彻查,只怕谋害不成再生毒计!”
晟帝道:“温爱卿说得有理。”
他看向底下跪着的三人,沉声道:“朕给你们半月,三司联合彻查此案,务必揪出幕后主使,让真凶伏法!不然——”
“咣当——”一声,镇纸被拂落在地,三位官员同时一激灵。
“你们就提头来见!”
三人心神复杂地领命而去,殿中只剩下晟帝及温慎二人。
晟帝道:“你那继子如何了?”
温慎道:“听太医说已无大碍了。”
晟帝道:“那便好。危难见真心,起初你谈及继室和继子朕还有些顾忌,如今再看,那孩子不错。”
他复想到什么,又道:“之前劝学堂一事反响颇佳,朕还未褒奖他,便等他伤好,带进宫来让朕见见。”
他转动扳指:“如今朝廷已暗流汹涌,马场一事也不能排除是朝中人所为,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准备清算。”
温慎心中一动,知道晟帝要做什么,只点头默应。
待温慎离开,晟帝却未去就寝,而是起身去了宁心堂。
宁心堂是供帝王宁心静气之所,此时佛像前跪有一人,那人腰背挺直,双手垂于两侧,只头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听见晟帝的脚步声,他也并未回头。
只晟帝走到他面前,问道:“观你这般,似有不认罚之意?”
“儿臣不敢。”
说话的,正是上官楚。
他依旧垂着头,道:“儿臣让玉儿涉险,该罚。”
晟帝道:“那个民女呢?”
“儿臣......”
上官楚双拳紧握,郑重道:“儿臣不认为喜欢一个人,是错。”
“啪——”
上官楚的左脸瞬间通红,虽感受到剧烈疼痛,他并未用手去捂,只咬着牙,依旧挺直腰杆跪在原地。
“你身为太子,众目睽睽之下却舍身救一个民女,你的城府礼教都去哪了?”
上官楚道:“儿臣是对不住玉儿,但和她的身份无关。民女也好,贵女也罢,父皇不也常教导儿臣当一视同仁——”
“住口!”
晟帝喝道:“朕再问你一次,你可认罚!?”
“儿臣——”
上官楚咬牙。
“不认。”
说完,他仰头双眸禁闭。
可这次,巴掌并未落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官楚睁开眼,却见晟帝高声大笑,而他虽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依旧满是严肃。
“朕的儿子长大了,懂得什么是男女之情。可你也得知道,你身在其位,有些事必不能两全!这最不能全的,就是情!”
见上官楚沉默,晟帝叹了口气。
他转身负手而立,声音忽放轻柔。
“在你心中,那姑娘很不一样?”
上官楚道:“是。她提出办女学,发明嫁接之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她有大智慧,大胸怀,也让儿臣......”
他抬首去看面前的佛像:“心悦。”
晟帝道:“她确不普通,若非女子,可入仕为我大齐栋梁。”
上官楚苍白的面容带着苦笑:“因为她是女子,她的功劳就要被抹去吗?父皇让这些都成了儿臣的功,后人谈及时会赞父皇赞儿臣,可谁能知道真正的功臣何姓何名?”
他将视线转到晟帝身上,又问道:“父皇既觉得她不凡,为何她不能做儿子的正妻,只是因为她不是皇亲国戚,不是权门贵族么?”
晟帝道:“你既知道,为何还问?”
上官楚摇头:“儿臣只是不明白,正妻的身份地位,真的那么重要?譬如儿臣外祖位极人臣,安国公府的底蕴温家远不及,这样极具威胁的存在,父皇真的不介意吗?”
“太子。”
晟帝肃道:“你失言了。”
上官楚也知自己失态,方又垂下头去。
而晟帝这次却并未动怒。
他语调恢复平静:“你说得对。自古君王正妻家族地位皆显贵,可任外戚独大,会有篡权之危。”
晟帝转身,看向佛像,又道:“只今朝堂一池浑水,贪脏枉法者不在少数。庙堂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能好到哪去?”
他长叹一声:“朕信任温家,任温凌渊太尉之职同高家制衡,而你娶玉儿,更能稳固你们的关系。”
“父皇。”
上官楚道:“温太尉为人刚正,是朝中难有开明正直之人,何需用姻亲拉拢?”
“是啊。”
晟帝道:“他事事稳妥,唯一在意的就是女儿。而你,却伤了玉儿的心。”
他看向儿子,感慨道:“端衡,朕把大齐的未来交给你,也希望你能有所担当。做好取舍,不要为儿女私情左右内心。”
“至于那个姑娘......”
他又叹了一声,方道:“你若真喜欢,便纳进东宫先做个女御吧。”
上官楚摇头:“她同儿臣说过,相伴一生者,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晟帝讶异,重复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忽笑叹:“既这般,便不要强求了。”
上官楚抬头,眼中闪过诧异。
“父皇?”
晟帝摆手:“月有圆缺阴晴,人有离合悲欢,即使生在皇家,一生又哪得真圆满。”
他迈步朝外走去,走至门口,忽停住脚步道:“你多想想朕的话,待想明白时,再离开罢。”
上官楚回身作揖,方才父子间谈皆自肺腑,他从不是随心任性之人,如今只叹......
也许真的是,有缘无分。
再说温郡公府。
夜间风大。
忽一阵强风吹过,窗棂拍打窗框,温玉被声音吵醒,忙起身朝宋玄那边看去。
见宋玄不知何时醒了,正于床上靠坐借着烛火看书。
她见他认真,实在不愿打扰,只蹑手蹑脚下地关窗。
谁知刚下软榻,便听那边宋玄问道:“醒了?”
温玉闻言一顿,小声“嗯”了一声。走过去踮起脚将窗关好,这才来到床边。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她此刻声音轻软,眼中满是关心。
宋玄道:“不疼。”
“可惊马真的会踩死人的。”
温玉并未因他的话放心,她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你吐了好多血,我——”
顿了顿,还是道:“我......担心你。”
宋玄有些意外。
“为何担心?”
温玉道:“你舍命救我,如何让我不担心?”
宋玄不由轻笑:“你也救过我。”
温玉摇头:“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温玉道:“昔日我救你,是我心中有愧,今日你不计前嫌舍身救我,才是对我有恩。”
映着灯火,她目光潋滟。
温玉今日一番话皆出自肺腑,宋玄抿唇,在她的愧与恩之间,他竟有些恍神。
只听她又道:“为何?”
宋玄回神,面露不解。
温玉道:“为何救我?铁蹄无眼,你本不必涉险。”
宋玄看她良久。
“因为——”
他目光柔和,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我们,是一家人。
忽地——
她的思绪回到温慎归京那日。
那天在宝福堂外,是她记忆以来第一次同父亲争吵。
她说了什么?
她说:
太子和三皇子都是她的兄长,若出什么事他们不能护她,难道毫无血脉关联的‘兄长’就能护她?
如今再看,父亲没错。
危急之间护她周全的,竟真的是这毫无血脉关联的兄长,是她一直以“恶”待之的宋玄。
想及危急关头的一切......
还真是一语成谶,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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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忙好忙好忙ing~ps:今天也要开心度过呀~~~~